仅仅一瞬之间，小雨变成大雨。
原本快速前进的人群瞬间顿住，随后开始往能够躲雨的廊下挤，而本就走的慢的欲珠被迫停在台阶上。
黑色的乌云，阴沉沉的压在天际，看着直叫人喘不过气。空气里的湿度直线上升，但温度却没有变化。
闷热，潮湿，拥挤的人群。
每一样都在这刻让欲珠皱眉。
管家阿姨没有给她准备伞，也或许是准备了，只是早上她走的匆忙，忘了拿。教学楼距离校门也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接近十五分钟的路程。
而这场雨，眼见越下越大，没有变小的可能。学校有规定，不能带手机，所以她无法打电话告知校外的司机进来接她。
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渐渐只剩几个人。有的和她一样没有带伞，有的在等同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她把希望寄托在校外的司机能够在发现她一直没出来时，意识到她没有带伞进来接她。
可...这个想法并没有成功。
在距离放学已经过了二十分钟时，司机还是没有进来找她。
一场雨来的突然，天也黑的很快。
乌云覆盖下，阴沉沉一片。
欲珠的胆子并不大，看着身边的同学渐渐离开，直至零星几个人。而那几个人，也打算走时，她真的有些着急了。
她看见一个男同学将书包举至头顶，随后冲进大雨里，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操作，但却是此刻唯一的办法。
只要雨水没打湿脑袋，应该就不会感冒了。她想到了自己今早喝的药，微苦甘涩，很难喝。
自己才刚刚好，如果再淋一场雨，可能会复发。并且这次，比上次更严重。
但不做，四周就没人了。
欲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害怕，她讨厌热闹后安静的校园，那种安静让她觉得诡异不正常。也会让她想到一些恐怖故事，天台上一跃而下的红衣校花，被溺死在厕所的新生儿。
以及最普遍的传说，学校是建在一座坟场上。夜晚埋葬在下面的鬼魂便会爬出，在空荡的校园里游荡。
欲珠害怕这些传言，生怕自己被单独留下。所以思考片刻后，她选择学那个人。
她将书包从背后脱下，举过头顶，随后冲进大雨里。但也是这时一把黑色的伞毫无征兆的突然罩在她上方，替她遮挡那些雨水。
事情来得很突然，让欲珠有一瞬没反应过来。她扭头略微怔愣地看着身旁男人，是傅先生，傅闻Z。
他怎么在这？
还是从她身后教学楼那边过来。
因为惊讶，也因为茫然。女孩在雨中快跑的脚步被迫停下，或许是觉得这样看人不礼貌，在与对方视线对上的那秒。
欲珠又立马移开，随后将举过头顶的书包放下抱进怀里，小声规矩道：“傅先生。”
她眼睛里有很多惊讶，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发问的人。就算很疑惑傅闻Z的突然出现，也并没有问出口，而是乖乖问好。
问完好，便再次安静的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她总是这样，明明有很多想法，但就像一个闷葫芦，总藏着掖着不说。
内向，心思敏感，脆弱。
很典型的小姑娘心态，但她也确实是个小姑娘。刚刚满十七的年岁，青涩稚嫩，望向他的眼睛也干净纯粹的像是一头小鹿。
他点头随即伸手将女孩怀里抱着的书包接过。他动作自然，自然到欲珠还未想好该怎么拒绝，书包便被她不由自主的给了对方。
在书包被对方接到手中的那一刻，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女孩，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尴尬的彻底，因为书包算是她自己给了对方。
她和傅闻Z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也没有关系好到，这种程度。
而且今天早上她才决定，要避免和他接触。可这才半天不到，便打起了一把伞。
还让他，帮她拿东西。
欲珠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她分得清谁对她好谁对她坏。也明白，此刻她该说一声谢谢。
不能装哑巴当没看见。
思着想着，女孩小声道：“谢谢。”
她说的很小声，在大雨滂沱里更是小的可怜。但好在同一把伞里，距离够近，傅闻Z听得也足够清晰。
那丝微弱的谢谢，夹带了少女的眼角微红的窘迫、尴尬。傅闻Z看在眼底，眉眼倦怠，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走吧，回家。”在女孩尴尬不知所措的视线下，男人道。
而随着这句话出现，欲珠松了一口气。她是没像以前那样害怕抗拒傅闻Z，但能少接触还是觉得该少接触。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随后，两人漫步向校门口走。
因为学校占地面积达，高二班这边的教学楼距离校门口，有很长一段距离。
又因为今天下雨，路上到处都是雨水，不好走，速度就慢了下来。用一把伞，两人的距离被迫拉近，近到欲珠能闻到男人身上那丝淡淡薄荷香。
很清新，也让欲珠不讨厌。
可不讨厌，不代表她就喜欢。而闻得到薄荷香，也代表离得很近。欲珠不喜欢和人接触，何况这个人还是和陌生人差不多的傅闻Z。
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她低着脑袋，试图与他拉开一定距离。可也在她刚刚付出行动，有所成效时。
那打着黑伞，眉眼清冷禁欲的男人沉声道：“注意，不要淋雨。”
随即就像是怕她不听话一样，傅闻Z将书包单手背上肩，后又将左手上的伞换到右手。
做完这些，他将腾出来空了的另一只手紧握在女孩手腕上，将她困在自己身边。
也将雨伞，全部向她那边倾斜。
在他们的身后，有人看到的便是被全范围保护的很好的女孩。以及，大半个肩头侧身被雨水打湿的青年男人。
第16章 欲珠
路途遥远，但终归有走完的时候。
在欲珠想要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掌心抽离，却发现对方握得很紧她挣脱不出时。
男人手心的温度，炽热温暖。让欲珠的视线不可辟免落在那，他指骨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裸露。
厚实，宽大，让人很有安全感。
在他碰到她的那一刻，欲珠便觉得不妥。但因为当时她有些心虚的缘故，和性子上安静沉闷不愿解释。
导致她没有第一时间提出不同意。
她当时想，或许待会傅闻Z会主动松手。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可事实是她错了，没有，直到来到校门口也没有，傅闻Z好像忘了松手。
女孩是个性子敏感脆弱的人，她不怎么说话。也总是觉得多说多错，会让人觉得聒噪。
而当小老鼠待在自己的小角落就很好，这样的想法多了，时间长了。她的性子也有了些许内向，就比如这时明明想提醒对方该松手。
却无法直说，非要拐弯抹角找个理由。
来到了校门口，以往拥挤的人群今天早就散去。高大辉煌的校门建筑下，只有零星几个人。
因为下雨，天气阴沉。
路边的红绿灯，格外显眼。
而在那灯下不远，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是熟悉的车牌号，那是傅闻Z的车。
在他们出现在校门口时，那车内的年轻司机便立马下车打开车门，随后打着把黑伞在车边等候。
按常理来说，到了这一步。
怎么也该送佛送到西，和他坐一辆车回去。可欲珠这个人格外别扭，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待在一辆车内，而她也习惯了坐傅家老宅司机开的车。
更何况，傅闻Z和她可能不同路。
欲珠从未有过傅闻Z是特意来接她这种想法，因为不可能。她很有自知之明，也明白自己在傅家是个什么地位。
她不讨喜，也不重要。
可有可无，死了也没人在意。
这样的处境，傅闻Z怎么可能专门来接她。估计是有什么工作，或者事情来学校处理，恰巧遇见她。
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便小声开口道：“司机在不远等我，我先过去了。傅先生，路上小心。”
她说着晃动手，示意他松手，以及想要拿回被男人背在肩上的书包，那模样就像是已经笃定他们不同路。
恰也是这时远处拐角，一辆黑色的轿车下来一个人。是司机陈伯，永远得体从容的中年男人，脸上此刻带着拘谨小心的笑，打着把大伞向这边跑来。
很快，他来到两人身边。
态度小心翼翼，又恭敬道：“先生，我来接欲小姐回老宅。”
说完，又立马看向她笑着问好：“欲小姐好。”这和他以往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让欲珠有一瞬的迷茫。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有傅闻Z在场的缘故。
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随即，她点点便当打过招呼。
司机陈伯的到来，让欲珠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很怕淋雨，感冒的感觉也并不好受。与此同时，她的态度坦然了许多。不再像先前因为不确定，显得犹犹豫豫怯懦小心。
都在等，等傅闻Z给出答复。
而他的动作先一步告诉欲珠答案，在她伸手想要去拿书包时，并没有成功。
男人道：“坐我的车，顺路。”
与此同时，他松开了紧握在她手腕上的手。这让女孩有了一瞬的觉得自由，随后不等她反应，另一边看懂形式的司机陈伯便立马离开。
走时，不忘对傅闻Z态度尊敬道别。
“那我就先回去了，先生。”
“欲小姐，再见。”
男人没有回话，司机也不在乎，赶紧鞠躬随后离开。而想要回话的欲珠，却没有机会开这个口，因为很显然那句对她的道别并不是真的因为她而出现，那更像是跟在傅闻Z身后多余的赘述。
欲珠是没有选择权的，雇佣司机陈伯的是傅家，开的车也是傅家所有，就连她上的学缴的费都是傅家。
在傅闻Z给出回答以后，她便只能接受，还要笑着道谢。女孩是不常笑的，所以这刻她的笑并不好看。僵硬带着不自然，难以摆脱的拘谨：“谢谢。”再多的话，欲珠也有些说不出口。
好在傅闻Z并不在意，听到她的道谢以后只轻微点头。随后，两人来到路灯下不远的轿车边。
在他们靠近的那一瞬，一直在车边等候的年轻司机立马打开后座车门，做完这些又上前接过男人手里的书包。
这次傅闻Z松了手。
很快，欲珠坐上车。
又很快车子启动，驶出学校区域。
因为是第一次坐傅闻Z的车，欲珠很是不自在。但好在车内空间很大，她坐在靠窗的地方，青年在另一边，中间空出了一个人的距离。
车内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很干净，身下的椅子也舒服。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看着窗外风景，女孩身上的紧张被冲淡。
被雨水和雾气打湿的车窗，并不能看到什么风景。久了眼睛还会疲软，片刻后欲珠收回视线。
这次，她看的是自己的手心。
因为无聊，也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漫长而沉默。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期间还夹带几道闪电。雷声轰轰，巨大的声响下，女孩微微瑟缩。
她其实并不怎么怕打雷，怕的是闪电。
那快速而过的光，好像就在她周围，随时会落在她身上。靠近车窗的位置，此刻在她眼里变得不那么让人喜欢起来。
她想要往里坐一些，但最后并没有付出行动。她想，快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傅家老宅。
低顺的眉眼，略微清冷的性子。卷翘长而密的眼睫，随着主人的心情轻颤。
傅闻Z看着车内后视镜上的身影，按下后座窗户强遮挡。很快车身两边的窗户开始变色，直至全部遮挡覆盖，透不进一丁点光才结束。
车内的光影变化，欲珠不可能发现不了。在车窗变化的一开始，她便有所察觉。
是因为她吗？欲珠不确定。
或许是因为她，也或许不是。但目前受益的确实是她，黑色全部覆盖以后，那些可怕的闪电光影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欲珠脸上神情放松了许多。
她迟疑，要不要道谢。
但就像她想的那样，她并不确定是不是为她而做的改变。还有就是，这个道谢她该向谁说？按常理应该是司机，可这是傅闻Z的车。
加上，有些车后座也是有控制按钮的。
如果是傅闻Z，那她对司机道谢不就是错了。纠结再三，最后欲珠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低着脑袋，再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时间一点点流失，欲珠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下车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她抱着年轻司机递来的书包，站在门边等傅闻Z下车。欲珠其实想过独自离开，但因为这次能完好无缺的回来多亏傅闻Z，所以才象征性的等了片刻。
也不久，男人结束电话便下了车。
在看到她还在时，傅闻Z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笑意。不过无人察觉，包括傅闻Z自己。
欲珠自然也不会知道。
见他下了车，站在一旁等待的女孩便觉得可以离开了。她抱着略重的书包，头也不回的来到玄关柜边。
因为今天下了雨，往常只换鞋的人，这时连袜子一同脱下。不知道是不是鞋的缘故，还是她走路不行踩到了水坑。
鞋子湿了，袜子也一样。
黏哒哒的贴在她的皮肤上，并不好受。她扶着玄关柜，脱下一只鞋，随后是袜子。
白色的袜子已经被雨水打湿，它附着在女孩像羊脂玉一样白皙透亮的皮肤上。因为被水浸过，她的皮肤又呈现出一种淡粉。
也因为姿势的缘故，白袜并不好脱。
但再难脱，它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袜子。最后还是被全部脱下，袜子湿了，欲珠的脚自然也不会是干的。
她看着鞋柜里的棉布拖有些迟疑。
幼年不被在乎的记忆，养成了她害怕麻烦别人的习惯。所以最后欲珠没有穿鞋，她赤着粉白双脚，踩在微凉的地面上就这么进了客厅。
因为怕感冒，她加快了脚步，抱着书包上了二楼。
二中的女生校服，是一套样式简单的背带连衣裙。样式普通，比不上隔壁一中的精致。
但也不差，并不老土。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孩身上的校服明显大了一个号。松松垮垮，极不贴身。
傅闻Z的视线从她的修长白皙的小腿一路向上，最后定格在她的衣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