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离自己极其近的人,又一次用仇视的目光看他。她恨他,无由来地恨。
恨得让她没法冷静:“你滚,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她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或许就像他想得那样。她不是个好东西,她烂...连带着喜欢的人也烂。
她也没良心,不是个好人。
欲珠很少会与人发生争执,而这是她一天不到与傅闻Z吵了两次。她并没有泪失禁体质,她的泪腺也并不发达。
但在极致的愤怒下,欲珠还是哭了出来。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愤怒掉眼泪,还是委屈地掉眼泪。
她只知道傅闻Z的眼神很刺眼...而在她推开男人时也并没有在原地多待,她绕过他,往另一边走。
在视线划过木门时,欲珠有想过要不要干脆一了百了跑出去离开这里,但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没有兜底的家人,一旦离开便会失去一切。此时此刻她需要有人给她负担大学四年的学费以及生活费。
她是自私的,也是软弱的。
在奋力推开傅闻Z之后,并没有有骨气地离开。她好像与李江明别无一二。
她哭了,她的眼泪好像不值钱。L歌
又好像值钱...她的力气并不小,但相较于一个成年男性就要小上很多。所以并不能真的推开一个成年男性,傅闻Z的侧身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气到攻心。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在她怒骂出现之际,男人并没有出言制止。他只是站在浴室门前,冷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总是幽暗,深邃。像是崖底的潭水,总是那么深黑寒冷,让她不敢多看更不敢对视。像是有漩涡一样,看多了也会将她拉入潭底不得超生。
这让她感到不安,所以就连骂人也只敢背对着他,不去看他的眼睛。
同样不可否认,也因为欲珠这话说得不正。她并不是傅家的真正小姐,所以对这间房子没有真正的控制权,该说滚的应该是他。但因为气急败坏,也因为气到失去理智。让她缩小了这点,放大了愤怒。
在她背对着他站在床边然他滚时,窗外的绵绵细雨再一次下大,稀里哗啦的豆大雨点打在墙壁,树叶枝干,土地上,发出重重声响。
因为是夏天,所以并没有关窗。此刻雨滴沿着墙面打进室内,不到片刻之际室内窗边地面就湿了一片。
这是场不同以往的斜风暴雨。
靠在墙边的傅闻Z想,不过他并没有在原地待多久。而是叹了口气,无视掉女孩的骂声,默默去将门窗关好。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虽然是个商人资本家,但终究不是古时地主阶级。看着满地的水,傅闻Z并没有打电话让小楼那边来人收拾。
而是直接拿了东西将地面积水覆盖,等水被布料吸干,他又拿着布料去卫生间。
在他做这些时,坐在床上的人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骂了。她是个极度敏感的人,在他有所动作的一瞬,她便立刻感觉到。当然一开始,她只以为对方受不了要教训她,而不是去处理窗边的雨水。
门窗关上,雨滴声消失。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男人进出浴室的声音。在他的视线移开时,女孩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就像是他刚刚看她一样,此刻她在看他。
看着他将两边袖子撸起,看着他蹲下身擦拭地面水渍。大概是鲜少做这些事,他的动作并不完全标准,但动作却很仔细。
不过就像老人说的一样,聪明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学得快做得好。在处理第二扇窗户时,他的动作就要标准太多。
他的身形很高,就算蹲下来也还是很高。第二个窗户离她的床很近,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拉近。
直到此刻,两人的状态完全反转。
床边的人成了盯人狂魔,而傅闻Z则是背对着她。盯着盯着,嘴里有话的人再也骂不出口。她又想起了对方的好,她总是这样,恨做不到底,亲近也同样。
在思绪即将飘远时,那蹲在他不远的人站起身。随即是一句:“看够了吗。”
突然的点破,直白的话语。
就像是流氓偷看闺阁小姐,她是流氓,他是小姐。无端地让她脸上起一团红,是尴尬的也是臊的。
让她脸红,脚趾扣地。
在他回头的瞬间,欲珠又开始不知道看哪里了。她是真的不喜欢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她觉得是}人,让她不安。
就像是会穿过皮肉直达灵魂深处,让她的秘密小心思无处遁形。
发泄完怒气,瘪下来的人。
无法再理直气壮,反而又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否冲动。傅闻Z并没有真的伤害她,也没有骂她,刚刚还在帮她处理地上的雨水。
可让她低头认错,再舔着个笑脸去好声好气,也让她没法办到。
又一次,是以沉默回答。
而早对她性子一清二楚的傅闻Z,对此也并没有多失望。只在片刻之后又道:“这边收拾好了,但水一时半会不一定能干。”
“避着点,不要故意过来。”
关心的话语,更让床上的人愧疚。欲珠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很没礼貌,傅闻Z似乎并没有怎么对不起她。
反而处处给她好处,会帮她处理她并不擅长的人际关系,会在圈子里克制那些对她不利的谣言。他其实很好,也真的给了她好处。他也好像真的喜欢她...
在他话落的结尾,男人便又一次径直离开去浴室。他似乎已经不抱她会回答的希望,只是默默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欲珠的目光也没有收回。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就是想看。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五分钟,又或者十分钟。无人的门框处又迎来人流,进入的傅闻Z再次出来。
而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00:02,他也已经收拾干净,擦干手上多余水分。
再多的事情要说,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学生的女孩生活很规律,很少会有晚上十二点还没睡的情况。
他打算离开,让她睡下。
但也是这时,一向对他没好脸色的小姑娘突然道:“对不起...傅先生。”
“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抱歉。”
欲珠对他的生气的理由很简单就一条,他的控制欲太强,喜欢她,喜欢到想要掌控她的人生,强迫她留在他身边。
李江明的事也包括在内,但又不一样...他或许逼了,也或许利诱,但问题在李江明他确实同意了,也收了钱财。
他或许是因,但一定不是果。
喜欢一个人,不管是情爱还是亲情之爱。都是美好,没有对错地存在。这种观点不能将傅闻Z剔除在外,他同样无罪。
大概是没想到一向对他冷脸的女孩会有此转变,一贯冷静自持巧言善辩的商人愣在原地。
浴室到房门的那条路上并不经过床边,这是两条不同的线路,呈现一个三角形。所以离开的人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女孩脸上的表情,他需要停下脚步,转过身才能看到她。
但男人并没有转身,他只是在女孩声音出现的那一瞬静止,仿佛卷入一个时空裂缝不能动弹。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那一瞬他想要做什么。只知道在片刻怔愣之后,傅闻Z很快恢复正常。
随后是他道:“早些睡吧,晚安。”
他留下这些话,便再次离开。
而这次以后,他便再没有回来。室内陷入了更加寂寥的安静......
床边的人,陷入柔软的蚕丝被里。她的脑袋很乱,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没办法一瞬睡着。
但长久的生物钟还是让她在陷入柔软的床榻瞬间,变得昏沉难言,眼皮开始打架,而她也支撑不住渐渐睡下。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半,比以往晚起了一个小时。
这个点,对于无所事事的人而言很是早。但对喜欢早起锻炼的人而言,就要晚太多。
她洗漱结束下楼,恰巧撞见早上晨跑结束回来的男人。他穿着平日里很少见他穿的白色运动装,额角黑发微湿,他接过服务人员递来的水喝下半杯。
这个时间点他还没洗澡换上正装去公司,大概率是不用去了。
在看到她的瞬间,男人道:“不用等我,你先吃。”随后便绕过她往楼上去,等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她早晨用了过半。
他也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
而她的猜测也完全正确,他换了一套更为休闲的家居服,在主位坐下。
昨夜的事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坐下后照常用餐,其间与管家交谈几句。倒是吃了过半的人先不自在起来,昨夜的记忆此刻又在脑袋里循环播放。
原本美味的早点开始味同嚼蜡,欲珠并不是为昨夜的事感到尴尬,反而是后悔。她昨夜似乎太冲动也太感性,因为一点小事就觉得他好起来。
如果真的好,就不会强迫她。
而李江明...她觉得可能有隐情,她不能偏信一人之言。她觉得有些事需要当面说清,才会弄得明白,而她也并没有坐以待毙。
在结束早餐以后,她便和老宅里的管事人说自己和朋友有约,让他安排辆车送她去。
她知道这话肯定会被上报到傅闻Z那里,所以为了做戏做全套。还偷偷给陈芙打了个电话让她给她发条邀请外出去玩的短信,假戏做全。
大概是起了效果,所以那人并没有拒绝。只不过在外出时,年长她几岁的女人道:“小姐别玩太久,下午四点前一定要回来。”
她说着,欲珠也并未反驳。
点点头,答应下来。
坐上外出的车,有人帮她关上车门,很快车子消失在她视线里。
见已经看不到,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年轻女人往里走。她并没有去原本的岗位,而是走上楼梯,向那个人的房间走去。
但是来到二楼时,她发现自己不用去了,因为先生就在二楼客厅的窗边。
他看到了小姐离开。
傅家老宅的工作人员都很会看颜色,做事情。原本这时候,她该是离开不去打扰的。
但在转身之际,她想到那个人是欲珠小姐。在先生的心里不一样,或许他是想要知道的。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敲响了二楼扶梯。轻微的声响让那个人回眸,随后是她道:“小姐已经离开,傅先生。”
男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窗外。片刻之后才道:“让陈力跟紧些。”
年轻女人:“好的。”
......
因为是傅家的司机,欲珠不好让他将她送到真正目的点。而是先去陈家,她打算在陈家待会儿自己打车去李江明家。
为了做戏做全套,在进入陈家以后她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而是待着玩了一会儿。
本来只打算待个半小时,谁知陈芙太无聊非要拉着她去花园下棋。昨夜下过雨的庭院湿湿漉漉的,只有她们坐着的地方因为有遮盖而略显干燥。
下棋的途中,陈家的帮佣搬来小蛋糕。
两人边下棋,边用勺子挖小蛋糕。
下到一个绝妙点,陈芙高兴得想要拍手。然后等欲珠吃掉她一颗棋子,她又立马蔫巴起来。
不过她们俩的棋局水平相差不大,每次都是一来一回,输赢参半。大概是下得久了,她也没占到便宜。陈芙渐渐觉得下棋无聊起来。
但不下棋,似乎也没别的事情做。
突然她就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靠近棋盘压低声音问道:“欲珠...你以后每次都要这样吗?”
她的突然询问,让还在思考棋局的欲珠有一瞬怔愣。因为她不清楚她在问什么,那是个很模糊的询问。
让欲珠一时半会想不到具体事件。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是在问什么。是关于每次约会,都要拿她当幌子的事情。
“抱歉,我没有办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介意给你当幌子。我只是比较好奇,你要骗傅先生到多久。他喜欢你...发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一定会很生气。”她直白的话语,将她一直想要隐藏的事情挑明。
这段并不被她看好的感情,一直被欲珠当作耻辱。但显然陈芙不这么认为,她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继续道:“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傅先生,他明明对你很好。”
“而且,你吃不了苦的。”
再说最后一句话时,陈芙低下了头又去看棋盘。她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在她的意识里这是事实。
明明傅先生更优秀,也更能给她未来,但她就是爱上了一个贫穷的小子。
陈芙是绝对的阶级拥护者,她只会向上,绝对不会向下兼容。对她而言向下是一种不思进取,是堕落。
欲珠此刻就是在堕落。
在这个圈子待得久了,欲珠不可能听不明白那话里的深层含义。她微微皱眉,感到一丝不舒服。但因为知道陈芙对她并没有真正恶意,只是将想法告诉她。
所以,欲珠不能生气。
也没办法生气。
而这时,她也做不到全部心思都在棋盘上。她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回答那让她不喜的话。
可显然陈芙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又继续道:“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用平板看AL最新的发布会,其间看上了一只限量款的黑鳄鱼皮包包,我立马就给赵忠国打电话,让他给我搞一只。”
“那你知道他怎么回复吗?”
面对好友,欲珠无法做到沉默。又加上这并不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她放下了棋子,附和地问:“怎么回你。”
陈芙:“他说,中国区唯一的一只已经被傅先生订了。我问,哪个傅先生?”
陈芙:“他说是城郊那边的傅先生...”
就像是为了证明她吃不了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陈芙说了一件自己的经历,把它包装成趣事说给她听。
而在她话落的瞬间,欲珠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是昨夜坐在她房间沙发上双腿交叠看报纸的男人,但这次画面里的男人不再是主角,而是他身前不远透明茶几上摆放的黑盒子。
纸盒纸包装袋上赫然印着:[AL]
陈芙没有说假话。
“你知道吗?欲珠。”
“赵忠国是AL在中国区的执行总裁。”
“他和我说以后AL的新品入境,都需要给你先挑,挑完了不喜欢的才会拿去专柜卖给其他人。”
除了在告诉她贫富差距下的现实问题,也在告诉她傅闻Z对她的喜欢。在她的叙述里,傅闻Z好像不只是喜欢她,而是爱。
很爱很爱,少有的偏爱。
会将一切好的东西留给她,送给她。
而她还在不知好歹地践踏对方的真心......
傅闻Z确实送过她很多礼物,但她很少会去拆开看具体是什么。而她似乎收到过不少印有AL的包装袋。她很少会拒绝他的礼物,因为知道拒绝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