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先生到江医生，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距离拉近了不少。
林娴不敢直视江屿年，只觉得他的呼吸在身边短暂停留，而后很快消散。
“我的专业课每年都是第一，实践方面也不差，跟着导师做过项目，我不想你是因为可怜我才给我这份兼职，我想让你觉得物有所值。”
江屿年皱眉。
什么叫物有所值。
一个小小的兼职而已，她也要衡量一番价值吗？
林娴最受不了这种时候的沉默，就好像她给导师讲出自己的想法时，那漫长的等待，一分一秒都觉得煎熬。
“要不，你先考察我几天，觉得不满意可以不录用我的。”
江屿年轻叹了一声，“林娴，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但有一点要提前给你讲清楚，没有拿到医师资格前，你只能做一些行政类事务，能接受吗？”
林娴点头。
“考虑到你即将开学，这几天先熟悉，后面把课表发给我，时间我来协调安排，OK吗？”
“好的。”
“另外工资的话，开始可能给不了多高，一个月一万能接受吗？”
林娴错愕看向江屿年。
一万，会不会给的太多了。
谁料江屿年的语气有些抱歉，“因为兼职时间不稳定，所以暂时只能给到这个价格，以后有机会可以上调。”
“江医生，谢谢，已经很多了。真的很感谢您！”
林娴连连道谢。
言语间满是感激。
江屿年听着心里却弥漫着酸涩。
一万而已，她就满足了。
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若是想捞快钱，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有的是办法。
可她却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江屿年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给她强调这些，大概是她骨子里的那份坚韧打动了自己，想看看自己到底赌对了没。
他想，林娴就是一朵孤傲的白玫瑰，宁折不弯，跟她沟通需要讲求方法。
但林娴却不知他心里所想，解决了兼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没解决。
她能住哪儿。
学校宿舍得开学了才能住进去，现在距离开学还有小半个月。
不能再麻烦江医生了，已经麻烦了他太多。
她硬生生把那句能不能提前预支工资的话咽了下去。
“今天你先休息，若是身体允许明天就可以开工了。”
江屿年知道她缺钱，否则也不可能睡在医院的休息区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让她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将就住着。
总害怕会伤到小姑娘的面子。
江屿年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就被护士叫走去巡房了。
林娴坐在病房里思考着现实问题。
陈寄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响第一遍的时候，林娴直接挂了。
那边像是铁了心要拨通，锲而不舍打了第二遍，第三遍……
林娴忍住拉黑他的冲动，接起了电话。
陈寄的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倦意，“头疼，想喝你之前熬的醒酒汤。”
林娴想起陈寄刚上大学那会，跟朋友隔三差五就出去酒吧喝酒，每次回到家醉的不省人事，她偷摸在网上学做醒酒汤，趁着那个时候，就能跟陈寄拉近距离。
但她上一次做醒酒汤，已经是三年前了。
“你打错了，我不会做醒酒汤。”
陈寄鼻息粗重，“昨天晚上吹了一晚上的风，头疼，想吃你熬的白粥。”
林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忽然觉得很讽刺。
“陈寄，我留着你的电话，是因为感激当年你妈妈带我出魔窟，所以请你不要再给我说无关紧要的事了。”
当年被领养回家的时候，她有过一段公主般的生活。
只是陈寄妈妈出车祸撞断了腿后，脾气愈发古怪，把她赶去住地下室，不让她上桌吃饭。
那段时间她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会被赶走，用笨拙的办法去讨好，可换来的是陈寄妈妈一次又一次的责骂。
如果没有陈寄，大概她撑不过来。
人应该心怀感激。
即便做不成男女朋友，他依旧是她的恩人。
陈寄听到林娴那冷冰冰带着刺的语气，怒砸了手机。
什么叫无关紧要？
他打电话不是要她的质问，而是要她无条件的关心，像以前一样，自己随便说一句不舒服，她就屁颠屁颠过来嘘寒问暖。
陈寄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昨天晚上，林娴好像说了句分手？
他忽然笑了。
女生的小把戏，不就是想等着自己去哄她么。
他陈寄什么时候哄过女人，哪次不是她低头过来乖巧讨好。
这次也一样。
第10章 量尺寸
陈寄如释重负，坐直身体，就发现从浴室里走出来一个围着浴巾的女人。
他眸色骤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子衿勾唇一笑，“林娴让我来的呀。”
陈寄眉头舒展开来，小跟班还有算有点良心。
“她给你说什么了？”
乔子衿挑眉，“她说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让我好好陪你。”
“胡扯！她在哪？让她来跟我说。”
陈寄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捏紧的拳头，差点就冲过去掐住乔子衿的脖子。
乔子衿双眸莹润着泪珠，“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的，我已经给我家里说了我们俩的关系。你得对我负责。”
陈寄扫了一眼乔子衿那扁平的胸脯，嘲讽道：“我们能有什么关系？趁我醉酒玩仙人跳？”
乔子衿死死咬着唇，“陈寄，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我妈妈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我是她唯一女儿。”
京市林家。
一个神秘而又低调的隐世家族。
若是能搭上林家，陈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就不用他这么辛苦在港城腆着脸去巴结江家了。
陈寄松开了手，语气挺漫不经心的，“哪个林家？”
问出这句话后，他的脑海里居然闪过的是林娴那张挂着泪的脸。
林娴，为什么也姓林？
陈寄摇头，小跟班第一次跟自己唱反调，他竟然还惦记上了。
-
陈寄在酒店跟乔子衿坐下来谈条件的时候，林娴已经打完了点滴。
她的住宿问题还没落实。
换上会所带来的裙子后，林娴鼓足勇气给好友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她想借钱。
刚发出去，她立刻点击了撤回。
简诗雅的家庭情况也一般，但为人仗义，她若是开口，简诗雅就算借钱都会帮她。
她不想欠人情。
无意识刷手机的时候，她惊奇发现了乔子衿的朋友圈更新了。
晒了一张照片，配文字：[生日快乐，男朋友，笔芯]
红酒杯对面映出一双手，桌上放着的是一枚跟她选那款一模一样的领带夹。
这枚肯定是正品。
男人手上戴着的那支表林娴认识，是陈寄的。
讽刺的一幕在荒谬的上演。
林娴直接给乔子衿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能看到朋友圈，说明她暂时把自己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不就是故意恶心自己么，那她就要把钱要回来。
“喂，什么事？”
乔子衿那散漫的语气让林娴大为光火，她单刀直入：“把我的钱还给我，你代买的礼物是假货。”
乔子衿抵死不认账：“说清楚！我堂堂乔子衿，需要讹你钱？”
“我有消息记录，你不还钱给我，我会保留起诉的权利。”
“吓唬谁呢？林娴，你别忘了，我背后可是林家，随便一个律师就够你吃一壶了。”
乔子衿大放厥词，林娴不接招。
她只想要回自己的钱。
“还，我，钱。”
林娴一字一顿，语气冰冷。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告诉你林娴，我跟陈寄在一起了，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再听到陈寄的名字，林娴的心里好像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她本就不是一个容易与人亲近的人。
决定从心里拔除陈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给自己做出了足够的心理暗示。
“那需要我告诉他，你骗钱的劣迹吗？也许他会信我多一点。”
“林娴，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乔子衿气得差点摔了电话，转了一万九给林娴后，彻底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
林娴握着手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江屿年就是在这个时候重新回到了病房。
窗外的日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暖黄的光均匀地洒在她的脸上。
她的笑，让四周的景色都失去了颜色。
唯独这一抹比暖阳更温暖的笑容，像是能融化冰雪一样，盛放在这无声的殿堂。
江屿年事后想过，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不一样的感情。
大概是因为这个笑容。
又或者更早一些。
其实会所楼下，他一眼便注意到了林娴，给了她上楼的特权。
在得知能上楼的那一刻，她的眼底似缀满繁星，亮晶晶的，赤诚而火热。那双瞳仁更是纯粹，不染俗气，干净清澈。
只是后来她走进电梯，躲闪避人的模样，很难和那一双眼睛联系到一起。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像是一个古老的未解之谜，勾着他去一探究竟。
江屿年注意到林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黄澄澄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没忍住问了句：“林娴，你扔了什么？”
“没什么，一个垃圾而已。”
虽然她赔了一千元，但同时看清了两个人。
这波亏得不算多。
直到这时候，江屿年才注意到林娴穿着昨晚跟他合唱的黑色吊带裙，他别扭移开目光，尽量避免直视林娴的胸前。
“医院会定制服装，想问问你的尺码。”
林娴抬眸，“兼职也有吗？”
如果能有工作服，还能节省一部分买衣服的钱。
“嗯，有统一着装要求。”
林娴摸了摸耳垂，“我很久没量过了，要不我一会去找个服装店量一下？”
“不用，我办公室有软尺，你跟我过去吧。”
“等我一下可以吗？我去个洗手间。”
“好，我在这等你。”
趁着林娴去厕所的空档，江屿年把她扔进垃圾桶的那枚领带夹捡了起来，默默放进了裤兜。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像自从遇到林娴之后，他的某些行为就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江屿年能看出来林娴的心情很好，连带着他的心情也不错。
江屿年热情地跟同事们道早安，丝毫没有遮掩。
而身后跟着的林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注意到四周投来的目光。
她满脑子都在想一会一定要给简诗雅说说自己掰回了一句的光荣事迹，要知道她因为嘴笨吃过了多少亏。
昨天见过林娴的那个小护士更是一脸惊讶，恨不得把江屿年身边有异性的这个八卦召开天下。
尤其是在江屿年领着林娴进了办公室后，门锁上那一刻，外面议论纷纷。
而里面，林娴红了脸颊。
江屿年将软尺拿出来后，下意识展开，直接环在了林娴的腰间。
林娴开口制止他的时候，江屿年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蠢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自己量好记录下来就可以。”
第11章 加好友
林娴语无伦次答道：“好，我自己来就好，就不麻烦江医生您了。”
江屿年动作僵硬，将软尺递给林娴后，挪着步子走到沙发上，坐立难安。
“林娴。”
江屿年抬眸与她视线相撞那一刻，她手里的软尺刚好绕到了胸前。
让人很难忽视那胸前的饱满。
江屿年一时间哑言，他大脑宕机，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而林娴已经匆忙松开了软尺，埋头在手机上记录着。
静谧的房间内，尴尬的气流在悄然涌动着，林娴耳尖的红渐渐蔓延到了脸庞。
“江医生。”
“嗯？”
江屿年正襟危坐，双手放置膝盖，目不斜视，活像个老干部。
“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把尺码发给你应该更方便一点。”
江屿年眸光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绪，故作平静，递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也用微信？”林娴语气有些讶异。
“嗯，沈孟楠带着我用的，挺方便。”
江屿年并没有告诉林娴，事实是在他的要求下，让沈孟楠跟着用WhatsApp，方便工作交流。
“好了，麻烦你通过一下。”
林娴微微垂着头，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温柔的风拂过江屿年的心间。
他注意到了手机屏幕上刚通过的好友。
林娴的头像是一只猫，名字也只有简单的一个X。
X代表了未知数。
他大学时辅修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林娴的想法。
“林娴。”
林娴刚给江屿年备注好“江医生”，抬眸看向他。
那懵懂的表情，清亮的双眸，跟妹妹养的布偶如出一辙。
江屿年一边给林娴备注“猫”，一边说着：“饿了么？我带你去吃早饭，医院有食堂。”
“不用麻烦了，已经很感谢您了。”
林娴深深鞠了一躬，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一样溜出了房间。
江屿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抹淡笑。
但很快那笑容便凝固了。
他用微信加过陈寄的好友，自然看到了陈寄刚发出来的那条朋友圈。
生日后高调示爱，感谢某某千里送礼物。
照片里的女孩妆容精致，风情万种，在他看来却不及林娴十分之一。
愚蠢的男人。
江屿年从裤兜里摸到了那枚金色的领带夹，选了个好角度拍照，发了一条只针对陈寄可见的朋友圈。
文字暧昧：小猫虽然胆小，但心地善良。
意有所指的文字，也不知道陈寄能不能看出来。
自从有了微信后，从没发过朋友圈的江屿年，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这么做，总觉得能帮林娴恶心一下陈寄就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