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睡不着,也不让洛芙睡,将偎在他身侧的人薅起来。
洛芙昏昏沉沉被他扶着坐起身,蹙眉睁开惺忪的睡眼,嘟嚷道:“怎么了……”
迷迷糊糊想到,他不是才折腾过,怎么又……
“你说,你今日是怎么了?不说清楚不准睡!”陆云起双手掌住她纤薄的肩膀,将她歪斜的身子固定住。
洛芙一头雾水,她怎么了?她好好的,什么怎么了?
陆云起瞧她一脸迷茫,眸子里也是空蒙的,心中恼怒,他在这彻夜苦思她为何不高兴了,可她到好,该吃吃该睡睡。
想到此,陆云起俯身,凶狠吻住她。洛芙那点小迷糊,在他的强势侵袭下,瞬间清醒。
“唔、唔……”洛芙推他,陆云起唇上辗转,待他尝够了,才松开她。
“说吧,到底何事?”陆云起再问。
洛芙手捂心口,娇喘吁吁,不知他问自己什么事,反而以为他又要……,便懊恼地扯过枕头砸他,娇叱:“做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陆云起抬手挡开枕头,倾身去捏她柔嫩的娇靥,深眸凝着她,温声:“下午你跳舞摔了后就变了脸,为何不高兴?谁惹了你?我去收拾她。”
洛芙头疼,他还想着那事呢!
她张嘴“啊”了一下,想说话,但脸颊却被他扯着,洛芙烦躁抬手,将他的手挥开。
“你大晚上不睡觉就为这事?”洛芙鹿眸润润的睨着他。见他郑重颔首,洛芙抚额长叹,身子倒进床榻中,“老天爷,饶了我罢……不,公子,饶了我……”
陆云起瞧她如此,不禁失笑,自己同样躺下来,扯过锦被给她盖住身子,追问:“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说给你做个舞室你又不要,那你要什么?”
洛芙收敛唇边笑意,在昏昏烛火中,侧首望着陆云起,轻声道:“你见哪家主母会跳舞的?”
陆云起一想,他母亲是不会,但别人家他怎么知道,便说:“我怎知道。”
平日里,这人一点就通,可偏偏现在,她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却还不懂。
其实陆云起身为男子,对内宅中女子们的消遣一向没留心过,跳不跳舞的,在他看来完全是个人爱好。
而洛芙从小接受的教养是女德、女训,当初在家里每次女师傅来教她跳舞时,她娘亲便亲自守在房内,自始自终注视着舞娘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将自己教坏了去。
洛芙瞧他这样,深深叹息,坐起身来,“自古琴棋书画为女子四艺,哪里有说跳舞这一项的。”
陆云起同样坐起,还是不明。洛芙知道今天不跟他说清楚,是无法入睡了,咬牙道:“跳舞有魅男之嫌,是不端庄、不得体的。你可明白了?”
“无妨,你只跳给我看,又不跳给别人看。”陆云起道。
洛芙见跟他说不清了,急道:“我是正妻,跳舞魅男是小妾干的事,你想看,纳个小妾让她给你跳去!”
一句话说出口,两人皆是一震,洛芙看他面色都变了,心中顿时慌了,明明他已剖白了心意绝不纳妾,可她如今还叫他纳妾,他肯定以为自己依旧没将他放在心上。
陆云起深眸骤冷,牙根在口腔里紧紧咬着,喉结几番滚动,终究什么也没说,躺了下去。
洛芙又悔又慌,她方才是无意的,只是随口顶他而已。
她也躺下身子,挪到他身边,柔荑攀上他劲腰,放软了嗓音唤他:“夫君……”
内室沉寂,无人应答,良久良久,只听陆云起低低应了个“嗯”字。
洛芙将他的手抬起放到自己身上,侧身挤入他怀中,央求道:“夫君,我错了,我心里真不是那样想的,方才只是情急,想吵赢了你,才顺口胡诌的。”
陆云起闭了闭眼,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才正是心中所想。
“夫君……”洛芙娇声唤他,攀住他手臂摇他。见他面上依旧冷着,一咬唇,倾身闭眸去亲他,绵绵道:“夫君,别生气了,你想要我跳舞给你看,我便给你跳,好不好嘛……求你别生气了。”
陆云起终究抬手拥住她,俯身亲亲她鼻尖,低声道:“我没生气。”
她不爱他,他早就知道,又凭什么生气。
翌日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洛芙和陆云起也回了洛家,两人向洛父、洛母见过礼后,洛父将陆云起叫到书房说话,洛皓也随了去。
洛母见人都走了,才牵过洛芙的手,小声问:“已经嫁过去两个月了,肚子可有信儿?”
一句话将洛芙问得羞红了脸,她垂眸摇头,轻声:“还没有的。”
“公子对你可好?”洛母双眸仔细观察女儿的神情,见她这次回来,教之前又不同了,面色润泽娇嫩,跟在家时一般。
洛芙点头,“他对我很好。”
洛母叹气:“太好了也不成。”
洛芙愣了愣,忽而明白过来,面上猝然红透了,她以手遮眼,扭过身子,羞道:“娘,别说了。”
洛母笑着摇头,起身走到洛芙身侧,揽过她身子,语重心长道:“好,娘不说了,只是你别随着他折腾,要早些生下孩子才行。”
洛芙还是羞,偏过脑袋去,低低“嗯”了一声。
洛母知她面薄,也不好再叮嘱她别的,忽而想起一件事,便道:“今年春闱,你沈家哥哥要进京来赶考,想必再过半月就到了,介时他住到咱们家来的。”
洛芙蹙眉,脆声问道:“哪个沈家哥哥?”她怎么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
洛母抬手点了一下洛芙额头,叹道:“你好生想想,前头那位……”
洛芙心神一转,恍然想起,前头和她定亲的……可不就姓沈么。
洛芙顿了半晌,终究问道:“他可还好?是否又定亲了?”
“据说还未定亲的。”洛母道。
洛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当时她就要启程去扬州了,却意外落水,最终嫁入陆家。虽两人没见过面,也没有任何书信往来,但洛芙到底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认为是自己反悔耽误了他。
她心中叹息,希望他考取功名,早日迎娶美娇娘。
陆云起与洛父在书房说了半个时辰话,又转回来洛芙这边。
洛家宅院小,没有什么好逛的,洛芙索性又带他去自己从前的闺房。
陆云起坐在她馨香的闺房内,顿觉自己的身型似乎太高大了,她的床上、软炕上,铺着粉嫩的锦缎,带着甜甜的女儿香。
“夫君。”洛芙坐到他身侧,倾身拥住他,娇声:“别生气了,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陆云起抬起手臂,环过她的身子,柔声道:“我没有生气,你别多想。”
可洛芙就知道他生气了,虽然面上还是温润的,对她说话也和从前一样,但她就能感觉得出他兴致不高、心绪不快。
她起身,牵住他的大掌,带他去到偏厅,指给他看墙壁上拆卸把杆后,留下的修补痕迹。
“八岁那年,大伯一家从任上回京过年,娘亲请了戏班来家里唱戏,我一时看呆了,等戏班走后,就闹着娘亲学唱戏,当日记了几句词儿,便在家里唱,被娘亲狠狠打了一顿。”洛芙回忆道。
陆云起抿唇,心疼问:“打了哪里?疼不疼?”
洛芙微微一笑,摇头道:“哪里还记得疼不疼,只是那是娘亲唯一一次打我,我就只记住自己被狠狠打了。”
“娘亲从不准我出去玩,我小时候不明白,总和她闹,她没办法了,便只答应让我在家跳舞,消耗些精力,也好别去闹她。”
洛芙又牵住陆云起带他回闺房坐下,柔柔道:“你放心,每次舞娘来教我跳舞时,我娘都亲自盯着,正正经经的,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
她的品性,陆云起深知。京城几多女子想嫁他,他是知道的,但当日落水后,她却执意认他为兄长,害他差点都要求她下嫁了。
“我只是认为,你喜欢跳舞便跳,并不用管别人说什么。”陆云起说道。
洛芙却摇头,他不懂的,众口铄金,就像当日落水的事,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却被传成心机深沉的女子。
而跳舞一事若再传出去,她这会子便知道别人议论她什么了,无非是鄙夷她小户女,学那些勾栏手段笼络男人。
洛芙咬唇,附到他耳边,柔声道:“以后你想看,我偷偷跳给你看,好不好?”
第33章 舞会
“留京还是外放?可有信儿了?”听竹院偏厅里, 洛芙问三娘。
三娘放下茶碗,曲指用绢帕轻轻拭了拭唇角,温声道:“听夫君的口吻, ?约是外放的。”
昨日年初二,她本该回来陆家拜亲,可夫君想寻七哥说话,料着他初二随夫人回娘家去了, 故而她今日才回来。
陆明希见洛芙叹气,便笑道:“再出去了这三年, 下回估计就能留京了。”
洛芙弯唇一笑,“那就好,我还想着你在京里,咱们在一起,也多个说话的人呢。”她说着,抬眸去看三娘面色,见她比上回在大觉寺时好了许多, 一时心下稍宽。
书房里,陆云起招待陈子良喝茶, 两人随意聊些春闱的事。
陈子良见陆云起始终不与他说外放的具体情况, 心中便有些焦急,忍不住问道:“七哥, 我这边外放至何处可有安排了?”
陆云起坐在上首位置,不动声色瞥他一眼, 默了片刻, 才道:“你想去哪边?要何官职?”
陈子良听他这话的意思, 似乎余地很大,心中掂量了会儿, 道:“南直隶是最好的,官职呢,我想着知府、或知州,不知有没有可能?”
陆云起面上如往常一般平和温润,可心中却是冷哼,他还真敢想,南直隶富得流油,那边的位置,多少人在争,况且他原是一州从七品的判官,这会子竟敢打起知府和知州的主意来了,还真是既要又要啊。
陈子良见陆云起半晌不说话,心中有些惴惴,想到自己这要求莫非太高了?可他在任上确实办了几件大案,在京中这些日子,已耳闻了许多对他的称颂。
“七哥,您觉得如何?”陈子良又问。
陆云起有些不耐烦,给他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这还得看吏部定夺。”
陈子良微微撇嘴,他就知道,三娘是陆家庶女,他们陆家是不肯真心帮扶他的。
其实按陆云起和陆政的想法,陈子良这时既然有了好官声,便更该去些寒凉之地,刻苦坚守三年,再办几件大案,到时回京任职,便有了清名,从此仕途才能畅通往上。
但奈何他出身实在微薄,眼皮子又浅,只看眼前,不思长久。
待陆云起回去听竹院,洛芙又问起来,“三妹夫去哪里任职还没定么?”
陆云起坐在内室圆桌边饮茶,淡声:“原是定了的,现在么……”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道:“现在就不一定了。”
洛芙望着陆云起,美目流转,什么叫定了又不一定了?正想问,却见他站起身,“我去寻父亲说点事。”
洛芙“诶”了一声,追在他身后,陆云起回身,瞧见她眸中满是好奇,抿唇笑道:“且将你这好奇心收收,一会子回来跟你说。”
洛芙被他看得脸热,害羞的抬手推他:“你快去吧。”
陆云起见她脸红,禁不住俯身偷亲她脸颊,柔声:“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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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政书房里,陆云起问:“陈子良可来寻过父亲了?”
陆政颔首,“听他的口气,似乎想去南直隶。”
“那父亲可有跟他说放他去何处任职?”
陆政摆手,“版檄未下,我怎会轻易断言。”
陆云起“嗯”了一声,尔后道:“明日派人传话给他,他若非要去南直隶,便叫他自己想法子。”
陆政皱眉,南直隶虽好,但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妨,就得被扯下马来。“他资历浅,那里还是不去的好。”
“你安排的路子也要看他想不想走,怕是我们这边尽心给他安排了,他还怨起人来。”陆云起冷冷道。那次去大觉寺后,洛芙便常常叹息三娘在陈家过得辛苦,这时候是该给陈子良一个教训,教他知道,没有陆家,他什么也不是。
陆政稍稍一想,便也点头同意,想起儿子今年在翰林院就要任满三年,就问:“你今年如何打算的?是继续留在翰林院还是到各部实践?”
“还是到各部去吧,太子殿下实在难缠,我年前已辞去讲经学士一职。”陆云起端起茶碗,浅浅饮着。
“其实你也不必急着辞去太子那边的职位,再当个一两年,待殿下……”陆政说着,停了停,而后道:“陛下身子骨愈发堪忧,你这时在殿下身边,未来岂不更好些。”
陆云起慢悠悠执盖抹茶面,缓声提醒:“父亲别忘了,咱们陆家可是纯臣。”
陆政胡须一抖,低低问:“你是说这位置还有变?”
陆云起眸色微沉,“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陆家祖训如此,只为纯臣,不可下场参与夺位之争。我若与太子殿下走得近,外人便将陆家划归到太子麾下。从龙之臣固然富贵,但只刹时绚烂,世家讲究的是长久之道。”
陆政心中一凛,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儿子,又问:“那你想去哪一部实践?”
陆云起放下茶碗,道:“去都察院吧。”
陆政满意颔首,他是极有主意的,并不需要自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