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罐随着水流而波动，水流溢满了，不得不上下摇摆。甚久，终于不堪重负，发出噗的一声，银罐乍破水浆迸，罐子碎了一地，沾湿了床榻的薄被。
她慢慢松开了手，睁开眼，思绪满满回笼。
而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撑起身子看向燕嘉允，就见他把盛满淫靡气味的鱼鳔扔进篓里。
触及到他坦诚的小腹，她蓦地移开视线，道：“今晚……”
“就这一次。”
燕嘉允知道她想说什么，坐下来拿薄被搭在腰间，道：“怕你身子不适，今晚克制一下。”
乔蘅松了口气。
燕嘉允忽然坏笑一下，吊儿郎当凑到她耳边道：“原来我有反应的时候，你也不是全无感觉。”
他不是没看见她方才的模样，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又要心猿意马了，赶紧在脑海里立即止了念头。
乔蘅羞恼地扭过头去：“还不是你一直在撩拨人！”
“鱼｜水｜之｜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燕嘉允简单穿了下衣裳，弯腰把她抱起来，在她惊呼声中放净房里走去，道，“你若想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
他走到净房里，扬声朝着院子外面喊了声备水，这才低头看着她，笑道：“阿衡，让我伺候一下你，我也很乐意。我们是夫妻，你不要不好意思说。”
乔蘅抓紧身上的裙摆，别开脸，半晌才瓮声：“确实很舒服……”
顿了顿，又说了实话：“若你技术再好点就更好了。”
燕嘉允：“……”
燕嘉允感到自己被严重打击到了。
两人都收拾妥当之后，下人把一团狼藉的床榻收拾妥当，重新躺在榻上，乔蘅这才切实感觉到与燕嘉允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
在安静的屋里冷静下来后，乔蘅想起方才的感觉，忍不住侧头对燕嘉允道：“就是，你那技术，要再练练。”
顿了顿，她红着耳朵，小声解释：“哪有像打桩一般横冲直撞的……”
燕嘉允本来还在回味美好的体验，闻言被噎了一下，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我这才第二次吃荤腥，哪能立刻就娴熟，更何况打桩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照样被我撞得……”
眼看他就要开始说荤话，乔蘅慌乱用薄被挡住他的嘴：“好了！你别再说了！”
燕嘉允不服气地闭了嘴，心里却暗暗发誓，他回头一定要去藏书阁再学习一下秘籍，回来让乔蘅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少年的自尊心就是这么一点就燃。
转眼几日过去。
燕嘉允沉迷于去藏书阁偷学秘籍的功夫，乔蘅把夏装和秋装的成衣、布料图纸画了出来，放在匣子里带到铺子交给掌柜，安排钱富贵进货，做样衣、样布等。
若是顺利，很快就能上货新衣。
乔蘅看到了上次救下来的小男孩。
掌柜压低声音跟乔蘅说着他的近况：“东家，这小孩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问他住在哪他也不说，问他是谁家的他也不说，再问就说不知道，似乎是赖在咱们这里了。”
乔蘅看到角落里睁着乌黑眼珠望着自己的小男孩，走过去，蹲下身子温柔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抿了下唇：“小暄。”
“原来是小暄。”乔蘅弯唇道，“你的名字很好听，是你爹娘给你取的吗？”
“不是。”他垂下眼，“是祖母给我取的。”
乔蘅一愣，接着笑道：“那你爹爹和娘亲在哪？姐姐送你回家。”
小男孩乌黑的眼珠望着她，道：“我没有爹娘。”
乔蘅又是一愣：“那你平日跟谁住一起？”
他用很冷静又理所当然的口吻道：“祖母。”
乔蘅沉默一瞬。
大抵是个被遗弃的小男孩，所以才会被流浪汉追着讨钱，一直赖在铺子里不肯走。她想了想，道：“我派人把你暂时送去慈宁坊，那里有很多同你一样的小孩，你可以试着在慈宁坊生活。等你想通了，我再把你送去找你祖母。”
他露出委屈神色，轻轻抱住乔蘅的手臂，道：“不要。不想离开姐姐。”
乔蘅不知他为何这么黏她，难道是因为她救了他，所以他就把她当作归属地？
她轻轻蹙眉：“但是你的祖母发现你走丢了，肯定会着急地找你。”
小男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抱紧乔蘅的手臂不吭声。
僵持数秒。
“罢了，你先住着吧。”乔蘅看着他莫名熟悉的精致五官，终究是心软了，温声道，“我多收留你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把你送去找你祖母。”
小男孩轻轻应了声好，道：“谢谢你，乔姐姐。”
乔蘅站起了身，他随着她的动作仰起头，手里攥着她的衣摆。
她轻叹口气。
铺子里多了个需要吃喝拉撒的小男孩，还喜欢黏着自己，但目前来讲他很是乖顺，也用不着自己多费心神。想来他也许只是想暂时找个落脚处。
想通了这一点，乔蘅没再操心，跟掌柜嘱咐了几句，与小男孩道别之后坐马车离开。
掌柜的看了看小男孩，他在铺子里倒是听话，掌柜也没再管，低头去算帐了。
徒留叫做小暄的小男孩站在门口，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
燕嘉允近日泡在皇宫藏书阁的次数愈发频繁。
不得不说知识有助于进步，燕嘉允觉得自己经过数日的学习，在撩拨姑娘这方面精益不少，他决定进行计划的第二步和第三步。
让乔蘅主动来抱他，他就可以顺势接吻。
一想到他们都圆房了却还没亲吻，燕嘉允就觉得时机不能再等了，哪怕封璋现在缓过劲来，在朝廷上整日对他从头到脚的讥讽，他也暂时顾不上这号人。
他照例带了糖炒栗子提前下值回府，却见燕府没有乔蘅的身影，问了戚叔，他道：“少夫人出去了，世子，她没告诉你吗？”
燕嘉允拎着糖炒栗子，感觉乔蘅最近确实忙得过分。难不成她又在哪儿遇到了哪个外男没告诉他？
岂有此理，他燕嘉允的魅力哪里不如那些想爬墙的外男！
他面无表情道：“她去了哪？”
戚叔想了想：“好像是什么……春杏街？”
燕嘉允绷着脸坐在正房里，想等乔蘅主动回府认错，顺便提醒她以后出门记得跟他说，但是等了一柱香，他还是认命地坐上马车出了燕府。
算了，乔蘅认错的可能性不高，山不来就他，没事儿，他能倒贴。
……
春杏街，乔蘅在忙着糕点铺子明日的开业。
不得不说钱富贵和李嬷嬷两个人加起来效率极高，很快就把开业事宜安排妥当，只等乔蘅来一锤定音。
乔蘅已经不需要事事都问了，她现在是大东家，手底下攒了不少仆婢和店小二的卖身契，只需要下定命令就好。
她唯一一个仔细把控的，就是四个铺面的账本。
所有盈余、成本，她都会仔细算一遍，看看收成如何。底下的掌柜捞些油水不打紧，该夸的夸。
燕嘉允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春杏街的。
他腰间带着小王八香囊，格外招摇的姿态，想着找到乔蘅之后与她一同牵手回家也是情趣，一步入拐角，脚步倏地一顿，身形闪到墙壁后面。
脑海里万千思绪划过，他敛了敛神，侧身看向前方。
那是江南牌的几间铺面，彼此离得不远，其中一件挂上了糕点铺的招牌，就在他前面不远处。
而铺面里，一抹熟悉的倩影正坐在案几旁边，对着账本专注地看着。
燕嘉允看了许久，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想起了什么，从腰间香囊里拿出江南阁玉牌，半晌，扯唇莫名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他就说乔蘅怎么经常莫名忙碌呢，原来他给她买生辰礼物的裙子就是她开的铺子！
倒是瞒了他好久，他如今才知晓夫人有这般本事。
燕嘉允仔细看了看乔蘅的身影，心头一计，转身去旁边衣裳铺子里买了男子成衣，又想办法捯饬了妆奁。以前锦衣卫在外办案，乔装打扮不在话下。
一番收拾打扮之后，一个全然陌生的风流公子哥从墙壁后面走出来。
他摇了摇牡丹花折扇，扬起一抹微笑，大摇大摆地朝着乔蘅走过去。
第57章
确定诸事无误, 乔蘅准备回府。还带了些糕点铺子的糕点，回去给燕嘉允尝尝味道如何。
这时外头走来一个模样风流的公子哥，衣袍精致，五官旖丽, 肤白唇红的, 看着像是出身公侯世家的少爷。
乔蘅多看了一眼——因为这人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让她想起了燕嘉允的那双轻骄矜冷洌的桃花眼。
殊不知，这多看的一眼被燕嘉允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了。
他微微一醋, 强行把心思按捺住。以很复杂心态站在铺子外面打量着, 勾着笑眼看向乔蘅：
“这位……漂亮的女掌柜, 你们这儿卖什么啊？”
他语气狭昵轻佻, 目光却坦坦荡荡的，乔蘅对这种亲和力强的人天然就不抗拒, 笑道：“我们今日还没营业呢。江南牌铺子明日开业，欢迎您带亲朋好友来捧场呀。”
“哦，这样。”公子哥目光在装潢漂亮的铺子里逡巡一圈，打量了一会，最终落在乔蘅身上，走近她，低眼笑道：“那明日漂亮女掌柜会来吗？”
乔蘅莞尔：“自然会。”
对待客人, 乔蘅的态度向来温柔亲和，一想到他可能会带来亲戚朋友，她的笑容就更亲和了。
但没想到这公子哥眉头一敛, 似乎有些不太痛快地打量她。
乔蘅莫名地看着他。
公子哥似笑非笑道：“女掌柜对待其他客人也这般和蔼温柔吗？让人怪容易误会的。”
乔蘅只觉得莫名其妙, 却感觉不到他有坏心, 迟疑着道：“你是不是……认识我？还是有话想说？”
总觉得他居心不良似的。
谁知道公子哥听了这话，攥紧折扇, 脸上笑意都淡了下来。
燕嘉允心里醋味大发。
原来乔蘅看得出来其他男子心怀不轨，既然他看得出来，为什么还不拒绝！他低头瞥了眼两人的距离，心情都变得不好了。他都离得这么近了，乔蘅居然还毫无察觉！居然任由其他俊美男子靠近她！
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有夫婿！
他不知道乔蘅怎么样，但他自己要酸死了。
眼前公子哥内心脑补了什么，乔蘅不得而知，但她看得出来这客人衣袍配饰都精致，肯定很有钱，说不定是看上糕点了，是笔大生意。
于是她弯了弯温柔的眼尾，极力推销：“不瞒您说，我家糕点师傅是江南人，专做江南那边清新淡雅的口味，风格独特，欢迎您明日多多带人来捧场哦。”
燕嘉允不太高兴地看着她。
话尾还加个亲昵的“哦”，是什么意思？她不会还看上这个风流的公子哥了吧？
燕嘉允面色一冷，拽了吧唧地摇着折扇：“明日再说吧。”
乔蘅的笑容无懈可击：“随时欢迎。”
燕嘉允轻轻哼了一声。
铺子事情都解决完，乔蘅也没了留下来的想法，与众人告辞后，带着糕点坐马车离开。
她一走，燕嘉允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致，略略打量一眼铺子。
瞥见铺子四角木台上摆了赭红色的镀釉瓷瓶，燕嘉允思及自己那条赭红色的菩提珠串，心里又莫名开心了起来。
想来乔蘅是知晓他喜爱赭红色，特意在铺子里摆上与他相关的东西。
燕嘉允乐得笑了一声。
嗯，她可能还是喜欢他的吧？
或许，说不定快要情根深种了。
旁边店小二奇怪地瞅着他，全然不知道这看起来俊美的公子哥对着他随便从集市买来的瓷瓶脑补了些什么，还露出这样毫不收敛的笑容。
可能，撞坏脑子了吧。
心情重新好起来的燕嘉允正要离开，忽然瞥见架子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那个眉目精致的小男孩怎么如此眼熟。
这不是封暄吗？
他仔细一瞅，确实是封暄没错。
燕嘉允眉头一皱，大步走过去拉住他，问道：“小封？”
封暄毫不意外在这里看到燕嘉允，甚至他这么晚才出现已经超乎他想象，一双漆黑的眸子内敛而冷静，恭敬作揖：“燕堂兄。”
燕嘉允打量着他，道：“你不是在广济寺陪伴祖母吗？怎么会在出现在此？”
封暄垂眼交代道：“祖母有事下山一趟，我随她出来，街上走散被流浪汉追着打，我打不过，乔姐姐救下了我。”
燕嘉允淡淡盯着他。
这通解释说得过去，但巧合未免太多了些。首先祖母平日不下山，下山也不带着人。再者，封暄眉目精致，流浪汉一般不敢打劫这样的小男孩，害怕惹到高门世家的嫡子遭到报复。最后，乔蘅刚巧救下了他，就被他赖上了？若说他不是故意的，燕嘉允压根不信。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祖母那般精明的人，会任由封暄在外逗留至今？
燕嘉允没说，但封暄心里清楚他想说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还没到捅破窗户纸的时候，现在这个地点显然不是向燕嘉允摊牌的好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