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愣愣地坐在床上,什么反应都没有。
李氏看着她这样,也知道是今天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吓得她人都要傻了。
她走到了她的床边坐下,姜净春看到人到了跟前,才愣愣出声唤她,“母亲。”
母亲......她现在还能唤她母亲吗。
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啊。
可她不喊母亲,又该喊些什么呢。
李氏揉了揉她的头,“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她的话。
可是看着她这幅样子,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去如何开口。
姜净春看出李氏是有话想说,而且应当是一些让她难以启齿的话,因为,她踟蹰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姜净春道:“母亲有话便说吧,我不会如何的。”
她猜到,她或许是想要说有关姜净慧的事情。
李氏最后还是开了口,她道:“净慧回来了,你父亲是想着让她搬来你这屋子住......想着这里离我们那边的屋子近些,往后也能好去照看下......”
这话从她的口中说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让姜净春给姜净慧腾屋子住,实在是太伤人了些。
姜净春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她打断她的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说,“没事的,本就是姐姐的,我去哪住都成。”
她说的是真心话,如今寄人篱下,能有地方住都是不错了,还挑些什么呢。
再说了,她的一切本就该都是姜净慧的,现下人家回来了,她还给她,那也是天经地义。
李氏看她面上神情不似作假,她也没再多想,“南边那里有间房子,那里也可好了的......”
“没事的,全凭母亲安排。”
听她这样说,李氏便也没再开口了。
她默了片刻后道:“过两日,你父亲打算办个认祖宴......”
认祖宴,就相当于他们要告诉世人,姜家的真千金找回来了,姜净慧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到时候京城里头,大富大贵的人家应该都会来。
姜净春的处境变得更为尴尬。
李氏道:“若是你不愿意去,那便不去。”
姜净春摇了摇头。
她不去,也不像话啊,弄得她更可笑了。
祖母说过的,事情都是做给旁人看的。饶是她真的难受,却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难受啊。
她若不去,不知道他们又能如何说她去了。
她说,“姐姐的认祖宴,我不去,不像话。”
李氏叹了口气,见她精神不济的样子,便也没再继续去说这事了。
她想到了她今日她醒来之后就出了门,昨日饮了这样多的酒,今日醒了后马不停蹄地也不知道是去了何处。
她问了一嘴,“今日醒来后是去哪里了?”
被问到这话,姜净春脑中又想起了方才在茶楼中的场景,她眼皮轻颤,而后无甚神情回了她的话,“没去哪里。”
*
姜净慧被找回的消息很快就散了出去,顾家的人也知道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的时候,顾夫人还和顾侯爷说起了这事。
“净慧找回来了,你听说了没?”
顾侯爷哪里知道这些,他今日去了京郊那处垂钓,哪里有功夫知道京城里头的事情。
他有些惊讶道:“竟找回来了。”
人走丢了十几年,最后竟然真的找回来了。
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顾夫人叹了口气,她道:“是啊,大哥一直没有放弃,这些年一直找着呢。”
他们也早就知道姜净春不是亲生的了,当初那件事情,也算是知道些许内情,甚至也知道,姜净春是怎么被抱回来的。
顾侯爷是个宅心仁厚的,他道:“她走丢了的这些年来,定是受了不少苦......哎,净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现下该怎么自处啊。这事,大哥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了。既一直在找着自己的孩子,当初又何苦非要抱净春回来。”
顾夫人听他说自己的兄长,却不认可道:“那能怎么办,大嫂当初那样,你又不是没见着,不抱也没法子啊。只是说弄到现在这样,确实有些难办了。”
两人说着话,顾淮声坐在一旁,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饭菜,眼神看着些许空洞,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直到顾淮朗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袖子。
顾淮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了他。
顾淮朗年岁小,听那二人的对话听得半知半解,就比如他们二人说起从前的事情,他听不明白,可姜净春的事情,他有些听明白了,他问顾淮声,“姜表姐不是舅父亲生的孩子吗?”
顾淮声点了点头。
顾淮朗又问道:“那姜表姐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很难过呢?”
稚嫩的声音传入了顾淮声的耳中。
会不会很难过?
他道:“或许吧。”
他又不可遏制想起来下午发生的事情,眉心止不住跳动。
“那哥哥你对她好一些吧,她好可怜的。”
就连他个小孩都知道,她现下的处境一定很糟糕。
顾淮朗说完了这话就又开始低头扒饭,也不再看顾淮声是何神情。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这顿饭也再用不下去了,最后起身告退,离开了膳厅。
*
两日翻眼而过。
天光破晓,窗外鸟鸣阵阵,清晨的朝阳从天际升起,夏日的清晨也带了几分燥热。
顾淮声被屋外一阵阵的鸟鸣闹醒,许是夏日炎热,额间沁出层层薄汗,从睡梦从醒来,双眼略带几分猩红,看着也不再如平日那样规整,碎发凌乱,让人少了几分锐气。
他低头,看了眼腿间,眸光渐黯,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正常的男人,即便再如何寡欲,可身体却血气方刚,从前这样的情形不是没有,可是,这次怎会做那样的梦?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两日,可他却又梦到了那日的情形。那日他丝毫不留情面的推开了她,他看到她的眼中带了几分惊慌失措,可他还是说了那样的话,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日他想的是什么?他又为何会那样生气。
她柔软的唇瓣贴上的那一刻,他想的却是,她也这样亲过旁人,这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她这般没有分寸,同旁人亲近,喜欢很多人,而对谁都会做这样的事吗?
可是,在梦中,他没有推开她,他扣紧了她的后脑,同她缠绵。
上天常降祸于好色淫/乱之人,清心寡欲也已成为习惯,可他却在那个吻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做了那样的梦。
真是疯了……
他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理性重新占据了上风,他将自己的反常归咎于是因为从前从来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他难免会去多想。
一柱香后,顾淮声起身,整饬好了行装,他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眉目低敛,窥不见眼底情绪。
那件事情,就那样被他轻易地抛之脑后了。
书良从外头进来,见顾淮声已经起了身,便提醒道:“公子,今日我们得去姜家赴宴。”
或许是姜南急切,迫不急待想要叫人知道他寻回了女儿,这宴席办得也快,才不过两日,就已经准备好了。
今日去的人多,顾家一行人也被邀了过去。
顾淮声“嗯”了一声,而后便出了门,同他们往姜家赴宴。
去姜家的路上,他又在想,那日她被他推开,后来又出了这样的事,不知这两日她又是如何过的,会哭吗?按照她那样的脾性,他想,她应当会哭吧。
第二十章
顾家的人来得算早, 等他们到了姜家的时候,宴席还不曾开,宾客们也还不曾来。
今日的宴席摆在了后园那处,流觞曲水, 颇有雅致。
被寻回的姜净慧被众人拥簇, 她今日没再穿着那日的衣裳,已经换上锦服, 装扮虽华贵, 看去却也不见奢华,在她身上也只见得素雅。
她被人拥着,脸上从始至终也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着有些许的羞怯,但却也够体面, 不让旁人会觉有小家子气的想法。
旁人都看得出来,姜南对姜净慧爱重至极。
毕竟她才是他的亲生孩子嘛, 谁会偏心向外人呢?现下他们都围着她来说话,而姜净春从始至终坐在角落没有言语, 低着头不语。
顾夫人这也是第一回见到姜净慧,听闻那些年她在外头过得很不好, 还以为人会教养得不大让人顺意, 可没想到,竟这般守规矩懂事, 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顾家人来了,姜南便高兴地拉着姜净慧到了他们跟前, 他道:“这是你姑父, 姑母。”
姜净慧冲他们二人一笑,乖巧唤道:“姑父, 姑母。”
姜南又指了指旁边的顾淮声,介绍道:“呐,这是你表哥。”
姜净慧看向顾淮声,她道:“早在来京城时,就听闻过表兄美名,倒不想能有机会见到。”
她看着顾淮声的眼睛同看向旁人的不大一样,似乎能看出几分崇仰之意。是了,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看他,几乎都这样。况且姜净慧从小地方来,哪里能碰上这样的人?第一次见他,面红也是正常。
然而,顾淮声却迟迟没有做声,视线落在一旁的角落。
他在看姜净春。
姜净春没有看向他们这处,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顾淮声薄唇紧抿,看着她现在这样,甚至摸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哭过。
她看着甚至都没有闹过,好像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一切。
他想得有些多,不自觉就出了神,以至于姜净慧在同他说话,他都不知道。
直到一旁顾夫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才回了神。
他看向了面前的姜净慧,张口唤道:“表妹。”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称呼,可不知道为什么现下从他口中唤出来,带着几分古怪。
他好像只习惯这样唤姜净春,甚至就连其他的几个妹妹,譬如姜净芳她们,也不经常这样叫过。
顾淮声说完了这话,便算是打过招呼,没再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姜南不是看不出姜净慧的心思,但顾淮声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让气氛尴尬了起来。
不过好在此时,外头跑来了个小厮,道:“大爷,夫人,客人现下都来了呢。”
客人来了,那宴席便也要开了。
姜南和李氏要先带着姜净慧去见过宾客,这处也没再继续下去了。
姜润初走到了顾淮声的身边,他问他道:“方才是在想些什么呢,怎出神出得这样厉害。”
顾淮声摇头,“没什么。”
姜润初便也没将方才那事放在心上。
他对顾淮声道:“她瞧着挺喜欢你的。”
姜净慧看着挺喜欢顾淮声的。
但顾淮声不想接这个话茬,淡淡道:“你看错了。”
姜润初仍旧不肯放过,他说,“她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她既觉得你不错,你就多搭理搭理她呗,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用你做些什么,对她有些笑脸就行了。再说了,她本也就是你表妹,这么冷冰冰的做些什么。”
顾淮声看向姜润初,盯了他好一会,他眉头微微蹙起,道:“你也太厚此薄彼了。”
从前姜净春喜欢他的时候,却也不见姜润初说过这样的话,甚至还让他少去理会她。
现下换了个人,便叫他笑脸相迎。
即便说她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也实在是有些刻薄了。
姜润初听到顾淮声的话微微愣神片刻。
他确实不喜欢姜净春,甚至说是讨厌。
从她被接到了姜家的之时,他就不喜欢。
或许这么多年,他甚至还会觉得是姜净春抢走了姜净慧的位子,享受了她的一切。
那年他九岁,父亲牵着萝卜丁点大的她到他面前。他说,这是他的妹妹。
他都九岁了,又不是傻子了。
是不是他妹妹,他难道还认不出来吗。
他有妹妹,不过不是她。
他就是不喜欢姜净春,那又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他难得同顾淮声闹红了脸,他冷哼了一声,对顾淮声道:“你犯不着觉得我偏心,净慧受了这样多的苦,可她呢,整日泡在蜜罐里面没心没肺的当她的大小姐。我现在这样,算偏哪门子心?再说了,现下,净慧才是你的亲表妹,姜净春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