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女裁缝——冻京橙【完结】
时间:2024-12-10 14:36:19

  她去看埃洛伊斯,她正拿着一只铅笔,不停地在纸上列清单,看起来对新家的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木桶,木盆,这些都不用买了,或许还得装两条窗帘,那窗户有些太亮堂了。”
  露易丝情不自禁地被埃洛伊斯感染,她也思索起来,要往新家布置点什么。
  根据埃洛伊斯的安排,她们姐妹二人住在稍微大一些的那间屋子里,要放两张单人床。
  舅妈则住在小点的那间屋子里。
  如果贝拉回家,就挨着舅妈睡,如果托马斯回家,就在客厅将就一下,埃洛伊斯打算租赁一把二手沙发。
  这些家具都可以住进去了再慢慢的置办。
  埃洛伊斯与露易丝租的马车,其实就是一座有棚的铁皮箱子,里面放了一排座位,行李家什,塞的满满登登,一趟只要几角钱。
  抵达了新房,埃洛伊斯又与露易丝将一包包的东西,提着搬运上楼。
  等二人弄完,结账送走马车夫后,已经是夕阳西下,黄昏的饭点了。
  露易丝累的一身大汗,不过,她对这房子很满意,至少有个稍微隐私点的卧室,如果有朋友要来家里,也有客厅可以招待。
  她正打算准备在附近买点吃的凑合一顿,又见埃洛伊斯从堆在客厅的包裹里取出几个纸包,里面是舅妈准备了,切好的熟香肠。
  她今早嘱咐过埃洛伊斯,要她亲自去送给邻居。
  埃洛伊斯给露易丝留下一碟,又拿了一包下楼,去挨着敲邻居们的门。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家这时间应该都从工作的地方回了家,打算做完饭。
  她先敲了一家三口的门儿,开门的是那家的妻子,她打扮地整洁麻利,好奇地询问埃洛伊斯,有什么事儿。
  “您可以叫我埃洛伊斯,今天我家里搬到东西去楼上,一定吵嚷到了你们,这是我的一点见面礼,你收下吧,以后有什么事儿,希望咱们能互相帮助。”
  说着,埃洛伊斯把纸包往她手里塞,那女士当面打开了,见是一包喷香的香肠,露出微笑道:
  “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压根没听到什么动静儿!你可以叫我拉莱斯太太,对了,请等等……”
  拉莱斯太太拉住埃洛伊斯,她转身走进屋子里的厨房,不一会儿,拿出来一碟她自己做的,温热的焦糖小蛋糕,叫她带去吃。
  埃洛伊斯笑着应了,把蛋糕送上楼,又去了女打字员的家。
  这女打字员比埃洛伊斯大上两岁,她性格内向,是个典型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子,梳着中规中矩的发型。
  听埃洛伊斯说了一大堆话,也只郑重地回了“谢谢”二字。
  她说自己名叫茜奥,同样也立刻给埃洛伊斯回礼了一瓶差不多等价的鲜奶。
  并说这是她从鲜奶公司订的,不料今天加了会儿班,就没有动过。
  不比拉莱斯太太热情,茜奥的神色颇为严肃,与埃洛伊斯反复强调,
  “这瓶鲜奶存放超过十二个小时就会导致闹肚子,但我没有晚上喝鲜奶的习惯,我更倾向在早晨往牛奶里加一勺蜂蜜,十二小时是我亲自实验三次之后得出的结论,大概率是准确的……”
  茜奥虽然内向,但对莫名有些古板和执着。
  直到埃洛伊斯听的耳朵起茧子了,连连称是,往楼上走时,茜奥还在叮嘱她,一定要在剩下的半小时之内喝掉。
  埃洛伊斯又去给门房的老约翰送香肠,得了约翰太太回赠的半颗卷心菜。
  露易丝正在用木叉往嘴里送蛋糕,她坐在桌前,等着埃洛伊斯一趟趟的上来,短短十几分钟,吃的,喝的,都弄来了。
  “真是恐怖,嘴皮子厉害的人,真是恐怖。”
  露易丝心有余悸,若是让她去与邻居交际,恐怕光是敲门之前就要做十分钟的心理准备。
  “这没什么,主要是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也打探打探,邻居都是些什么性格的人。”
  埃洛伊斯打开包袱,拿出玻璃杯和锅子,打算生起火,将那超过十二小时饮用就会拉肚子的牛奶热一热再喝。
  不一会儿,姐妹二人用完了饭,二手店送床的人也来了,他们包送,但不包送上楼。
  好在后脚舅妈也到家,三人将那些板材搬运了几次才完,埃洛伊斯一架架拼装好,最后累的直接瘫在了上边儿。
  单人床尾朝着阳台窗,天黑之后可以看见一簇簇被月光照亮的云层,在尚没有摩天大楼的纽约,夜色剔透干净。
  休息了一阵,埃洛伊斯又去了客厅,桌面上摆着房东太太送的饼干,香肠片,热牛奶,小蛋糕,以及舅妈刚煮了煮的卷心菜汤。
  二手店要明日才能把凳儿送来,舅妈坐着,姐妹二人就靠在桌边站着,说笑用餐。
  …
第24章
  她们只有一口炉子可以搬动, 用来取暖,故而,三人今夜要挤在一间屋内睡觉。
  当晚, 姐妹二人把她们卧室里的床拼成一体, 木板铺上,铺两三床毡毛的垫子, 蓬松又厚实。
  不算很厚的被衾, 三两条叠加,多少抵挡些寒意。
  炉子放在窗边燃烧,屋内散发淡淡暖意, 埃洛伊斯又灌了几袋热水塞至脚边,她挨着舅妈酣睡。
  窗户外头, 夜晚的冷风料峭, 窗框时不时被震响。
  睡到第二天,露易丝与舅妈最早起来,她们今日需要工作, 埃洛伊斯则在家里收拾剩下的物件儿。
  特莉起了床,弄了弄火,将昨儿没喝完的卷心菜汤热一热, 烤了几块面包。
  埃洛伊斯起床之后, 吃过给她留的那些,就收拾碗盘, 烧热水清洗了一通。
  把一件件的包袱拆开,用不着的衣物就包了一堆塞进床底。
  剩下的装进藤编箱儿。
  埃洛伊斯的针线工具是她最看护的,放在客厅靠窗的亮堂位置。
  没一会儿, 送二手家具的就来了。
  一部分是买的,其中一座八斗的橱柜, 是租来用的,十分便宜。
  埃洛伊斯请了老约翰,帮她把柜子一块快搬上楼,又拼装好,擦洗过一遍,才安置锅碗瓢盆。
  又安置好几把二手椅子。
  客厅内,顿时从一片狼藉中解放了出来。
  站在门口看去,左手边靠着斗柜,窗边靠着火炉,以及一张旧桌和凳子。
  右手边,靠墙摆着老约翰给的桌子,围着几把椅子。
  虽然挤了些,但好在井然有序,收拾齐整,好歹也能够见人了。
  埃洛伊斯十分满意自己今日的成果。
  随后,她又将自己的钱袋子,塞进了斗柜后的缝隙里。
  这才出发,准备前往精品店,看看自己的货物都卖出去没有。
  埃洛伊斯看窗外,雨雪变成极其微小的点儿,浮动在半空,铅灰的阴云叠在天际线之上。
  她选择戴上帽儿,裹了围巾,又穿上厚实些的外衣。
  穿上昨夜拿大头针缝布片,补过鞋底的皮鞋,这才锁上门,离开家里,踩着薄薄的雪层顺街道走出去。
  露易丝与舅妈今日上班,花了几分钱坐轨车,埃洛伊斯也如此,挤人堆似的轨车,像肉饼一样塞在罐头里。
  她从两个提着公文包,准备去上班的人之中挤出脑袋。
  轨车的容客量并不很大,蒸汽驱动下,移动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马车,不过比租赁马车经济十倍。
  窗外,纽约的街景以这样的视角向后蜿蜒。
  待她抵达精品店附近,下了车,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埃洛伊斯垂着头往安东尼的店里走去。
  安东尼正在使唤童工,修改货架上男士手套的价格,他打算,将价格低到六块五角钱。
  更换完价签,乔齐又开始被使唤着擦地。
  “乔齐,你去待会儿去对面那个络腮胡的店外悄悄看两眼,他那儿今天生意如何。”
  安东尼精品店的斜对面,正有一家规模差不多的精品店,店主名叫爱施德,有一脸的络腮胡,安东尼常年与他斗法,表面互相客套,背地里只管他叫络腮胡。
  据乔齐所知,爱施德背地里也只管安东尼叫胖冬瓜。
  正蹲在柜台后倒水擦地的童工乔奇抬起头,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安东尼给的,已经旧的不成样子的瓜皮毛毡帽。
  乔齐吸了吸挂在鼻子上的水晶挂坠,木讷地点头称是:
  “知道了,我擦完地就去。”
  每到换季上新,过年过节的时候,两家店总会暗自较上劲。
  乔齐经常被指示,猫着腰躲在墙根下,透过玻璃窗子看爱施德店里有没有客人。
  这不,近日爱施德换了一家供货的工厂,进了一批价格比往常便宜一块的男士手套,他调低了价格。
  昨日傍晚来逛街的妇人男人们,货比三家之后,选择回了爱施德的店里去买。
  安东尼十分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
  他拿了两颗糖球,哄着隔壁鞋匠的小儿子替他去查看了一番,才知道,爱施德店里的男士麂皮手套只要六块钱一双。
  而他店里,至少也要七块。
  这个时节,手套是最好卖的物件儿,一天能出去七八双。
  安东尼怒火中烧,但又顾忌着脸面,不好表现出来,他回到家里,辗转反侧了一夜,回到店里,立刻算了账,看看最多能降多少价格。
  他愁眉苦脸的挫了挫脸,更要命的是,安东尼并不知道,爱施德是换了哪家供货商。
  昨晚,他稍口信儿,去问自家的供货商。
  那供货商今早又回口信答,说他已经是给了最低的成本价,爱施德找来的便宜货,不是他那里造的,质量一定不好。
  质量好不好,隔壁鞋匠家的儿子又瞧不出来。
  叫乔齐去,那络腮胡岂不是就知晓他坐不住了?
  这可不行。
  那络腮胡一贯是个伪君子,一定会心里窃喜,嘲笑自个做生意不如他。
  安东尼靠在柜台后,反复斟酌他降价之后会损失多少原本要赚的钱。
  店铺入口门框上,悬挂在门廊下的铜风铃被带响,一定是有客人进了门!
  安东尼抬起头,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埃洛伊斯?来的正好,先帮我个忙!”
  安东尼蹭一声的从柜台后的椅子上起身,走出来
  到了门边,他鬼鬼祟祟地给埃洛伊斯指了指,斜对面那家精品店。
  三言两语,便解释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他那双圆润但狡黠的眼睛里透出恶狠狠的神色,红润的脸颊上小胡子随着激烈的谴责一颤一颤。
  “他这么做是毫无道德的!竟然打破了规矩,谁家精品店的手套会只卖这么点块钱?他这是恶性竞争!下流!无耻!”
  “他一定不知道你是谁,埃洛伊斯,你去帮我瞧瞧,他那儿卖的手套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
  埃洛伊斯打进了店门,两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她抬手,示意安东尼不要那么激动。
  她脸色平淡,不急不躁地问:“你先告诉我,我放在这里的货,卖出去了没有?”
  安东尼回过神来,捋了捋胡子,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东西是卖出去了,不过你先帮我这个小忙,待会儿,我自会把你的报酬给你。”
  埃洛伊斯听安东尼的话头,猜测是不是卖胸衣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故事。
  她且按耐住好奇心,只要卖出去了,能拿钱就好。
  “好吧,我替你走一趟就是了。”
  埃洛伊斯脸上的镇定颇叫人安心,她理了理衣襟,让自己显得更加从容,抬腿出了门儿,往街对面走去。
  爱施德的店铺,无论是大小,装潢,落成时间,货物种类,客户定位,几乎都与安东尼差不多。
  故而,即使这条街上还有别的杂货店,安东尼却只把爱施德的店放在眼里。
  埃洛伊斯打那儿去了,进入店门,她哑然地挠了挠头。
  这爱施德店里的布置,几乎都与安东尼那边算得上一模一样。
  店里,一个半大的童工正在擦窗户,络腮胡本人正在服务客人,给一对看起来新婚的丽装夫妻介绍雨伞。
  埃洛伊斯看着穷,又不至于像小偷,没人理她,她就自己转悠,目光流动。
  一排横在最中间的陈列台上,摆着男士毡帽,男士手套,男士领结与整套的口袋巾。
  埃洛伊斯拿起一双男士麂皮手套,旁边的铜牌价签上果然写着五美元。
  她摸摸看看,终于在络腮胡投来狐疑目光之前把东西原位放下,转身离开这像是克隆出来的店里。
  麂皮是一种动物皮毛,十分流行使用在大衣翻领,手套,皮具上。
  做出来的手套,柔软又不失保暖,比毛线,毛毡手套,棉布手套,丝绸手套,更适合冬季的有钱人。
  埃洛伊斯回去,面对安东尼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
  “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安东尼想也不想,狠狠吸了一口烟,说道:
  “好消息!”
  埃洛伊斯在柜台前找了一只软凳坐下,又拿起安东尼卖的手套,仔细观察,一面回忆,一面说道。
  “他这手套的材质,与你这个不一样,里衬用的高支亚麻,你用的是细棉,外面的麂皮倒是一样材料。”
  “从外观看几乎没有差别,但实际戴上感觉不一样,这也就意味着,他那儿东西质量到底不如你的好。”
  安东尼听了,顿时抬头挺胸,了然地说道:
  “我就知道,如果不偷工减料,他是绝对不会在整个纽约找到更低于我的进货价格!”
  但埃洛伊斯没有叫安东尼开心太久。
  她接过乔齐端来的加糖热茶,啜了一口,就语调平平将坏消息说了出来。
  “根据我的肉眼判断,他那的货,与你这里的货,大概率是出自同一个批次生产的缝纫机,就连辅料用的丝线,应该也是同一批。”
  缝纫机的针距,以及工人如何收边操作,都有自己的特色和习惯,内行人仔细的分辨,也能窥见一二。
  现在的印染技术有限,每一批次的线颜色都深浅不同。
  即使是纽约最有名的那几家染色厂,出来的货也是如此。
  埃洛伊斯可以分辨出物料上,工艺上细微的差别,从而分辨衣物的产地,这是她上辈子的职业习惯锻炼出来的。
  “所以,坏消息便是,你的供货商大概率把你给骗了。”
  安东尼闻言一愣,登时脸色铁青。
  他进货的工厂是纽约名气颇高的格罗芬饰品工厂,供货商是那里的经理提奥・格罗芬。
  是工厂老板的二儿子,专负责这一个品类的加工线。
  那个络腮胡做生意,哪里都要学着他来,也是同样在提奥・格罗芬那里进货。
  所以他才那么怒气冲冲的叫人带口信去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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