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好受？苏晚星腹诽，如果知道最终的结局是用权t利熏心，那么她就该死去，而不是挺过艰难险阻，来到一个自以为是天堂的地狱！
“时空终端不好吗？你在时空管理局可以利用聪明才智设计更玄妙更困难的副本，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任何一个玩家的游戏人生，当然了，你甚至可以选择站到我身边，替我执行一个个完美的计划。”
“你也像零一那样，需要一个代理人？”苏晚星冷笑。
一零挑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苏晚星，你现在最渴望什么？”
“自由。”苏晚星不假思索地说。
“然而自由却是整个宇宙中最荒诞可悲的存在。”一零扎心道，“你仔细想想，追逐自由的路上，无非是从一个囚笼跳进另一个囚笼，真正的自由，活在你自己的想象里。”
——真正的自由，活在想象里。
苏晚星一时间陷入沉痛的回忆。当她以为长大成年能够触碰自由时，天灾游戏降临了；当她以为逃离海底精神病院就能获得自由时，却迎来了天空之城的禁锢；当她以为游戏通关后便能迎接自由时，又把无处安放的灵魂困在了无边无际的时空里。
“你和零一果然不一样。”苏晚星悲痛地诉说事实。零一曾说过它想要自由。
一零大笑，“呵呵，一零是十进制数字2在二进制中的体现，零一只是一个胆子很大的意识，仅此而已。”
“所以你根本不承认零一是你在漫长时光中的一道化身么？”苏晚星冷漠地戳穿，“它比你勇敢得多。”
一零眯了眯眼睛，并没有被激怒，“苏晚星，你知道宋阿婆为什么选择你吗？”
苏晚星立马抖擞精神，“你知道？你全都知道。”
前一句反问是下意识的震惊，下一句陈述是对命运的低头。苏晚星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她将要面对的不止是敌人那么简单，而是整个庞大、未知、神秘的宇宙。
一零终于有些满意地勾唇，轻轻挥手，两人中间幻化出一个天平，“如果是你，你选择站在天平的哪一端？是诱饵还是筹码？”
“我为什么要选择？”苏晚星打断一零的逻辑，“我不想跳进你的陷阱。”
一零赞赏地捏碎幻想，“同样的问题，洛慈选择加大了筹码，柳莹选择毁掉了天平，只有你，一眼看穿这是个陷阱。”
“说不定柳莹也看出了是陷阱所以才毁掉。”苏晚星替师母开脱。
“所以她比你更极端，极端的人意味着不可控，没有谁敢保证，下一秒她会不会掀了整个棋盘。”
苏晚星感到悲哀地苦笑，“你找我仅仅是给我答疑解惑？那我还真要谢谢你。”
“别急着感谢，你似乎已经忘了他。”一零故意提起。
苏晚星知道它说的是周天，“你想说什么？”
一零叹气，“我还以为你会问些什么关于他的问题？你放心，我们这里允许恋爱，没有什么古早的天规阻碍你们。”
“哦，那你们还真是善解人意。”苏晚星故意道。
“你难道不好奇他的处境吗？”
“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背叛者吗？”
一零心服口服地说：“本来这次谈话，我只是想试着警告你，别妄想用你眼里的仇恨血洗时空终端，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我们会是很好的同盟。”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看我感不感兴趣？”苏晚星故意诱导。
“差点掉进你的圈套了，”一零取出一把钥匙，“如果你在见过他之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我会考虑告诉你真正的秘密计划。”
钥匙轻巧地落到苏晚星掌心，“原来你也需要保持警惕，我还以为你能够掌控全局。”
一零自嘲地笑了，“时空法则平等地监督每一个员工，包括我在内。”
“时空法则究竟是什么？”苏晚星趁机问。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时至今日，我们也没法说清楚具体的规则是什么。但至少时空法则不会约束普通人，因为他们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接触到宇宙的奥秘。”
一零继续道：“时空法则真正监督的是时空终端，你和我、每个员工，还有主神。我们不能随意逆转时间，不能随意窥视未来，不能随意回到过去，这三条算是最基本的法则，不管违背哪条，都有可能被抹杀。”
苏晚星抬起钥匙，“好吧，钥匙怎么用？”
“不论何时何地，你只要想去见他，就把钥匙悬浮，届时会出现一道门，可以通往十维空间。”一零提醒道，“不过你要记住，私见主神，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会认真考虑的。”苏晚星收好钥匙。
“与你交谈实在舒心，再见。”一零挥手。
苏晚星脑袋一晕，再睁眼时已经坐在了工位上。而这次对话，令苏晚星觉得无比的累，按理来说，在时空终端里，她并不会觉得疲惫。
苏晚星趴到桌面上，微微阵痛的脑袋得到缓解。
真的要去见周天吗？兴许还不到时候。
随着思绪的飘散，苏晚星渐渐睡去。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而她的身体也在不受控的一直往前走。
直到出现一张圆桌，一个接一个的人影不停地往圆桌上菜，苏晚星疑惑地继续走，终于在靠近圆桌椅子的时候，看清了端着薄荷炸排骨的人影是裴薇！
苏晚星刚想说话，裴薇放下菜又转身离开了，身影在她走了几步之后消散。
正对面，苏晚星看到了端着一盘西瓜走来的宋阿婆，另一侧，江柯明端来了丸子。
紧接着，消失的裴薇又回来了，这次端来了一锅排骨焖面。
外婆外公的身影也突兀地出现，两人靠近了圆桌，手里拿着一张合影，是妈妈和爸爸的合照！
一桌子菜似乎上齐了，全是苏晚星爱吃的菜品，众人有说有笑地落座。
可苏晚星就站在桌子边，他们却跟看不见一样。
苏晚星急忙开口，喊了一圈大家的名字，欢快的气氛瞬间清冷，正在啃排骨的裴薇侧过头，脑袋中央竟然有个洞，鲜血直冒，一点一点流进她的唇齿中……
苏晚星被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其他人，宋阿婆不见了，江柯明变成了四分五裂的尸块，外婆外公正在抓挠溃烂的皮肤。
裴薇舔掉嘴角的血迹，问：“你是谁啊？”
自己的名字被苏晚星咔在了喉咙里。
“你认识苏晚星吗？”裴薇委屈地啃起排骨，流淌的血液和排骨粘黏，看上去十分渗人，“如果你认识她的话，一定要告诉她，十八层地狱好恐怖，那里又冷又血腥。”
说完，裴薇崩溃地蜷缩身子，“她说过不会让我白白牺牲……可我是被她亲手杀死的，她是不是早就忘了承诺？”
苏晚星骇然，一个劲恐惧地后退，脚下突然踩空，极速坠落的感觉让她猛然惊醒。
没有因为噩梦而产生冷汗，也没有因为惊吓而气喘吁吁，在这里，仿佛一切情绪都被无法计算的时间吞没。
苏晚星感觉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所谓的神明更是无用的标签，麻木的舒适感正在一点一点杀死她的灵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做噩梦，但潜意识里残存的恨意似乎正在逐渐生根，苏晚星这才重新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
熟悉又陌生的时空，她差点就要被麻痹神经了。
“这次投放游戏后多出来的晶石，你要不？”一个同事掂量着一把石头。
另一名同事举手示意，“我要我要，拿来装饰我新养的盆栽。”
一把数不清的晶石就这么被同事当做了装饰用的小石子，随意丢进泥土里。苏晚星一想到晶石对于玩家而言何其珍贵，就忍不住痛心。
视若珍宝的东西，在这里却只是毫无用处的破烂石头而已。
苏晚星又看向工位前的悬浮屏，上面有诸多功能，足以眼花缭乱，她可以制作新副本，一经通过即可投放到外面的任何一颗星球，也可以进入任何一颗星球观看它们的故事。
正在进行游戏角逐的星球有上万颗，甚至更多。
想要改变玩家的行为轨迹，即人类口中的命运，只需利用环境、人为等因素稍作影响，根本不会触发时空法则的约束。
有的星球被选做副本用地后，里面的所有土著会一直蒙在鼓里，他们最终的归宿不像NPC ，还有剧本等t提示，他们只会一次又一次陷入副本重启的循环漩涡。
苏晚星想到之前邂逅的朋友们，童茗，秦蓉，嘉叶和小草……可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只能站到玩家们的对立面，做一些麻木的工作，以此消磨无尽的时间。
她甚至连宋阿婆、裴薇和江柯明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一切都太无力了。
“亲爱的宝，听说主理人找过你了？”操控者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苏晚星重新抬起疲倦的眼皮，“嗯。”
“虽然不知道它和你说了什么，但不必太放在心上，只要不违背时空法则，你就不会有事的。”
苏晚星仰起头，整理思绪。
操控者看到苏晚星锐利的眸子，“亲爱的，难怪它会奔你来呢，你眼里的恨意都快溢出来了。”
“上一次成功通关的新人去哪了？”苏晚星问。
操控者收起滑稽的表情，认真地思考，“好像已经被时空法则抹杀了。”
“为什么？”苏晚星急忙追问。
“我也不清楚，其实时空终端多一个少一个员工，影响并不大，所以我们都不在意。”
“那ta长什么样子？”
操控者为难极了，“亲爱的，样貌对时空终端而言，如同虚无，就像我要找到你，必须依靠你身上的工牌确认，否则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个样子。 ”
苏晚星努力平复胸腔的不顺，的确如操控者说的那样，就算是她，也完全分不清所有同事，甚至连性别都看不出来。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先给你布置个小任务吧，暂时把那些烦恼通通忘掉。”操控者指着悬浮屏道，“这几个副本需要投放赤潮现象，你来完成吧。”
向副本中投放天灾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内容，只是苏晚星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设置成自动触发？”
“嗯……大概是为了时刻掌控副本局势？如果长时间不管副本，里面发生了什么、会不会影响游戏等因素会让危机处理局十分头疼。像这样手动触发，至少我们能做到实时监控，一旦发现异常排查起来也比较容易。”
苏晚星正在投放灾难的手指一抖，说不定擅自带走阿婆的异常就是这么被排查出来的。
操控者见苏晚星认真工作起来，没再说什么走了。
苏晚星每次投完灾难，都会留心观察副本内所有人的神情。因为身份转变的太快，每每看到人们脸上的恐惧，她都会心情复杂忍不住发呆放空。
这一次的赤潮现象，更是揪起了她在海滨乐园副本的深刻记忆。
虽然不清楚副本里的小人们是不是跟她一样遭遇了火山爆发的夺命时刻，所以才坐着游轮出逃，但是某一次赤潮现象投放时，她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因为副本正在进行中，没法像录像带一样拉进度观看，所以苏晚星只能点进副本查看。
当前没有可用的NPC视角，苏晚星只能以赤潮的视角向上仰视。
逐渐昏暗的夜色遮掩住豪华游轮上的三个人脸，苏晚星不得不改变周围的环境因素，很快，一轮圆月浮上夜空。
皎洁的月色点亮朦胧的身影。
苏晚星顿时哑然。
裴薇和柳莹的脸再熟悉不过，可当她看清了自己的脸时，真正的惊悚才悄然浮出水面……
第106章
“听到了吗？她说不会在乎一个背叛者。”
一零捏碎眼前的幻象,苏晚星淡漠的脸就这么消散在周天的视线里。
周天虚弱地垂下目光，双手被吊了起来，身体正在被几条电子链路吮吸, 源源不断的白色能量被迫抽离, 运输到不同的时空里。
“值得吗？”一零问，“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最终却把自己送进囚笼。”
“就算我不帮她……她也有能力来到这里。我帮她只是因为我想，不是因为她弱小。”周天气息奄奄地纠正。
一零面色不悦, “你又看到什么了？她的过去还是她的未来？”
“你想知道吗？”周天缓缓抬头,看着一零迫切的神情,温和地讪笑, “那你来做主神，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像是戳中一零的心头恨，它顶牙,反击道：“周天？呵，被人赋予了名字，你不觉得自己像个附属品么？”
“我的荣幸。”
一零嘲讽地笑了，“不可救药。等她知道你为了她作出了多少牺牲……”
周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断一零, “你休想！用爱情困住她！”
“当她知道星球陨落的副本是我临时替换的, 副本仅仅是你年少无知时做的半成品，而这些，只是为了引你出手，彻底激怒时空法则，把你关进囚牢, 汲取你的神力，直至你死去。那时候, 她会不会主动与我做一笔交易？”
周天只觉可笑，“比起情爱，她有更重要的使命。”
“人性总是渴望被爱的，如果连真正的神明都会死，她还能不能经得起失去？”
“一零，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周天叹气，“你平时还是少看点言情小说吧，爱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能可贵，人性最先摈弃的也是爱情。”
一零严肃起来，“你愈发会诡辩了。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太自卑了，还是对自己的言论太自信了？”
周天没有回应，只是痛苦地蹙眉，几条电子链路霎时闪烁起来，尤像电力供应不足闪动了足足三次。
一零看在眼里，“咱们拭目以待，希望你能撑到那天。”
……
苏晚星为什么觉得看到自己的脸会如此恐怖，要知道，已经结束了的游戏会存下相应的录像，如果想查看必须获得上级的准许。
而现在她看到的，是正在进行中的游戏，无法回放与快进，也就意味着，她看到了还在与游戏抗衡的自己。
苏晚星感觉脑子很乱，难道新的循环已经开始了？
她急忙查看星球的编号——T-820。
这一刻，苏晚星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她的的确确是从T-820号小说世界通关游戏来到这里的。
【赤潮现象投放成功，实时监控已启动，经危机处理局检测，您已经在该副本停留超过五分钟，为了游戏副本正常进行，将对您清退处理，请见谅！ 】
自己的脸消失在视线范围，苏晚星直愣愣地盯住悬浮屏，久久不能释怀。
新的循环开始了，苏晚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是必须做些什么。
她要告诉第四次循环中的苏晚星，不该来到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