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婳闻言,真心替容砚之高兴,踮起脚吻了吻他唇角,“好棒。”
她思忖,撩起眼皮,对上容砚之视线,“恭喜。”
“是要恭喜,但不是恭喜这个。”
容砚之弯唇,“于我而言,真相是否大白,早已不重要,但让真相大白的人,是我老婆,那就不一样了。”
“老婆,谢谢你为我出头,为我做的这一切。”
让他知道,被保护,被珍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虞婳敛了敛眸。
主要,这是这一世的结局改变了。
也许上一世的何璐,照样活的生龙活虎,真相也不会被公布出来。
那或许是另一个平行时空,但在这个时空里,她成功的改变了他们彼此的走向和结局——
虞婳也是开心的,刚要抬起手拥抱容砚之。
容墨就跟魂似的,幽幽地飘了过来,打断俩人亲密氛围,“爹地妈咪,我饿了。”
粉红泡泡气氛被打破,容砚之脸沉了下去,睨向容墨,“饿了去吃零食,没看我跟你妈咪谈恋爱呢么?”
容墨指了指沙发前茶几上的几大袋包装,“我零食都被妈咪吃完了。”
容砚之扫了一眼,皱眉,于是垂下眼睑,问虞婳,“喜欢吃?”
虞婳:“还行,以前吃零食次数少,后来吃了几次觉得真的好好吃。”
“巧克力好吃,辣条好吃,薯片也好好吃~”
上一世她老想着家人,都没好好享受过世界,包括美食的滋味。
零食就更少吃了。
小时候是见都没见过别说吃,长大后也没来得及吃,就被接回虞家,天天跟虞江月斗智斗勇去了。
现在一切都归于平静和原点,她终于有时间欣赏美食——
发现,哇,原来世界也是没有那么糟糕的。
容墨:“……”
妈咪肯定要被爹地凶了,自己平时多吃点零食,爹地就会凶他,现在妈咪一次性吃了这么多,爹地肯定会生气……
爹地生气了,妈咪又会不高兴,说不准又要吵架闹离婚。
不行!
他要成为他们感情路上的维护者!
绝不可以让他们吵架!
于是容墨刚准备开口,就见父亲拎着他衣襟抖了抖,“还有吗?”
“都拿出来给妈咪吃。”
容墨:“???”
脑袋被轻轻拍了下,头顶父亲的声音严肃,“问你话呢?还有没有。”
容墨抿嘴,心想来人啊,打劫小孩了!
“没了,都被妈咪吃完了。”他说。
容砚之蹙了蹙眉,“不知道多留点?”
男人说着,问王叔要来外套,重新穿上,拉着虞婳手心,说:“走吧。”
虞婳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去哪儿?”
容砚之理直气壮,“家里零食不够,不得多去囤点给你吃。”
“待会儿去超市,想买多少买多少,一次性咱们买个够。”
容砚之思忖了一番,又觉得两个人人手不够,喊着一堆佣人一起去提东西。
容墨为了满足虞婳口腹之欲也出动了,特意背上了比他人还大的书包去装零食,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打劫超市呢,也太大费周章了。
虞婳又不是一头猪,能吃那么多。
“不用了不用了……”虞婳连忙打断即将出发的众人,“我现在吃饱了,不想吃了,下次再去买吧。”
容砚之怎么听风就是雨啊,她说了句零食好吃,他就恨不得去带一大伙人去超市把所有零食盘下来。
“总是跑来跑去买零食,是有点麻烦,还会累着你。”容砚之说着,思索了一番,水榭庄园够大,不如搞个零食超市,以后虞婳想吃直接去拿就好了。
这么想着,也就的确这么做了,当晚就吩咐了手下去准备。
虞婳晚上吃了容墨零食,所以晚饭没吃什么,洗了个澡就躺床上歇息了。
容砚之在书房,可能在忙工作的事,虞婳有点困,不想等他,闭上眼睛睡觉。
天气渐凉,开了暖气被子里面也是冷冰冰的,睡不热。
虞婳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身后有人逼近,很温暖。
凭借本能,虞婳主动凑近了热源,窝在了某人怀里。
虞婳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开朦胧的双眼。
房间灯亮着,抬起头,看见容砚之线条凌厉的轮廓,她正在他怀里,他手臂也正抱着她,轻轻摩挲她的背部,上下安抚——
虞婳怔了怔,看向指针,即将进入新的一年第二天。
她再次对他说出了那句,“新年快乐,砚之。”
“嗯,新年快乐,我的宝宝。”
男人声音低哑醇厚,犹如白玉落地,清脆动耳。
同一时间,指针转到第二天。
沉黑的世界。
灯光熄灭。
周遭犹如地狱。
虞婳感觉头昏脑胀的睁开眼。
眼帘里是大火后的场景。
周围都是烧焦的痕迹。
等等!这个房间……
是……她上一世死前的那个房间。
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痛觉。
什么情况?
容砚之呢?她不是跟容砚之躺在一起睡觉吗?新的一年了呀。
难道是昨天晚上出现了什么意外?
房间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她缓缓地走了出去。
打开门,看见水榭庄园到处挂满了白色的帘子。
第230章 回你想去的地方吧
头越来越疼,不是耳朵,而是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母亲。”
声音虽青涩久远,好似一个世纪没有听到,但虞婳轻易听出,那是容墨的声音。
八岁的容墨。
“我还是对您下不了那个手。”
脑海里的他似乎推着她的身体,一直说:“你走吧,我不要你陪我一起死了。”
“虞江月说,你在意的人只有虞家,很快你就会跟父亲离婚回到虞家去了,是我捆住了你,捆住了你的八年,你的一生,我没有道理再拖着你跟我走。”
“虽然,我很想拖着母亲你跟我一起,但我不能那么自私。”
“回你想去的地方吧。”
不,不是……不要。
虞婳冲出房间后,疯狂摁电梯下楼。
每经过一层,耳边都会响起容墨的声音。
“这年我八岁,也住在八楼,八层楼,好高啊,从出生起,我每年都是一个人独自一人走上这八楼的台阶,我总告诉自己,走到下一阶,妈咪和爹地就会回来了,他们不会再吵架了,我们一家人会相亲相爱,但是熬了八年也没有。”
“记事起在幼儿园,我就是个怪人,大家都不喜欢我。”
“他们说我没有父母,是个孤儿。”
“上小学的第一年家长会,我不想要佣人再陪我去开了,于是打算跟老师说明缘由,没想到虞江月出现了,我很感动,可那天她和我说了很多,说了母亲在容家所受的委屈,说一切悲剧的来源都是因为我。”
“如果我不在了,母亲是不是就能过的很开心呢?可是我跟母亲见面的时间太短了,年年都在掰着手指数数,或许一起死的话,母亲就会永远陪伴我了。”
“算了吧,算了,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我不能那么做。”
“我生病了,抑郁症和自闭症,至于这个病持续多久了,我也忘了。我为什么会生这种病,一点也不科学,我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考试回回满分,连初中的试题我都会写了,我这样厉害,怎么会生这种病呢……”
“这种病,不都是那些被父母逼迫学习,最后承受不了压力,才会得的病吗?我的父母从来都不逼我学这些啊,而且我成绩也很好,更不可能了。”
“医生让我找家长陪我来医院,不行,父亲工作很忙,总是出差,压力够大了,母亲……母亲本来就不喜欢我,要是知道我得了这种病,肯定会更嫌弃我的,可是我要死了,我还是想把这些告诉你,我的妈妈……”
虞婳感觉头越来越痛,直到电梯门开。
看见灵堂上呈现的照片。
脚差点瘫软。
是八岁的容墨。
日记里写下的,就是她刚才脑海里出现的字句。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重生了吗?
她已经改变了结局啊!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走到人群里,所有人都在哭泣,似乎没有人看见她。
容砚之也不在,容砚之人呢?他人去了哪里?
虞婳一眼看见了轮椅上的容砚熙,身边陪着容泽城和何璐。
她迅速走到容砚熙面前,看见面无表情的他,伸出手摸了个空。
虞婳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魂魄,没有载体。
她也死了吗?
可灵堂上怎么只有容墨?
这到底什么情况?
忽地,画面一转,她的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坟山。
她看见了一个人。
很熟悉的人。
周遭下着雨,荒山被烟雾缭绕,寂凉悲哀。
那个背影……越走近,越眼熟,
虞婳鼻子一酸,是容砚之。
男人手握伞柄,撑着黑色雨伞,浓黑的眼睫垂下,嘴边挂着淡淡笑意。
坟上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是空白的。
但有几行字。
容砚之爱妻之墓。
怎么会没有名字……
爱妻是……指,她吗?
她缓缓走到容砚之跟前,跟他站在一起。
雨滴落在伞上,周围没有其他声音。
下一秒,听到他开口,“死之前,你说你不要再做虞婳了,只想做你自己。”
“做梦呢?我才不会答应你。”
“不当虞婳就不当了,你本来也不该回到虞家……但是你当了我的妻子,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妻子,下辈子也只能是我的,你永远都要冠我之名。”
“我就是这么恶心,让你死都不能摆脱我。”
“我恨你,也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救下你,为什么没有发现孩子生病……我们都是最不称职的父母。”
容墨一个八岁的小孩,演技可真好,回回考试满分,被老师夸奖是个特别开朗的小男孩,省心省力。
也不需要人带。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竟然演技好到骗了所有人。
那场大火,死的,不只有容墨……
虞婳脑子一帧一帧的闪过,原来,重生以来,她只记得那场火,忘记了其中许多细节——
容墨让她走,她没走,她想救他,可是房梁倒塌,她和容墨都被捆在了里面,她一身本事,根本没有办法施展。
最后选择抱着容墨一起溺于火海里,她想,她还是满足孩子的心愿吧,陪着他一起死,挺好的。
哪怕容墨一直骂她,一直说她不如虞江月,她也没有选择离开。
她那时候在想,自己真是恶心,又纯坏。
自私自利。
所以,重生是假的对吗?老天爷给她编织了一场美梦,而美梦结束,她也该接受现实。
容砚之蹲下身,替她理了理坟前杂草,洁白的掌心沾染污泥,一向爱干净的他却没有皱一次眉。
“本来想给你送一束花的,”他说:“但我想到你好像不太喜欢我送的东西。”
“还是不拿来膈应你了。”
“虞婳,喜欢是什么?”男人像个小孩子一样疑惑地歪头对坟墓问道,“我好像没被人喜欢过,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挺特别,可是我总嘴硬,而且说喜欢什么的,也太肉麻了,不是我的风格。”
“对不起啊,我是个感情白痴,我只知道,你总是把其他男人挂在嘴边,我的心里会特别不好受,因此想给你点惩罚,听你说一句爱我。”
“哪怕是假的也行。”
“可是你嘴比我还硬。”
第231章 一场春雨一场梦
容砚之忽然笑了起来。
“肯定是逢临给的毒药一点也不疼,要不然怎么可能撬不动你的嘴?我还让他研究更毒的毒药来着,我想肯定能撬开你的嘴,这次的毒,是我先试的,的确疼,比以往的药还疼……哦,忘了给你说,每次你吃完毒药,我都会怀疑是不是药不够毒,所以逼着自己也喝了,其实很疼啊,是不是你耐受程度太强了?”
“肯定是这样的。”
“骗你的了,这次的的药不打算喂给你吃了,因为我吃完疼了几个晚上,我再怎么坏也不想让你疼几个晚上。”
“前段时间我请了个感情大师,让他教我怎么去学习爱一个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蠢了,连爱人的能力都没有。那个老师也蠢,我给他他几百万一节课,他教了个屁给我,还说教不会我这种怪人……”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很难过,比我妈妈死的那天还要难过,你和孩子都走了,我怎么办?我又是一个人了。”
“虞婳,你真讨厌,又让我要顶着这样难过的情绪过一辈子。”
容砚之唇瓣发抖,闭上眼睛,笑了声,嗓音越来越哑,哑到几乎快要失去他的本声,“算了,不嘴硬了,我骗你的。”
“我喜欢你。”
“跟你结婚那天,我很开心,那是我母亲死后第一次感到开心。”
“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容砚之松开了伞,跪在了湿漉的地板上,让雨水拍打在身上,哭成了孩子,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捂着哭泣的瞳孔,忽然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手,“哦,我忘了,这里没人,我可以想哭就哭了,也不怕影响外界形象。”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该去死陪你们?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死的……”
“毕竟,我要是死了,谁还记得你的存在……”
“小墨有很多人记得他,他会永远存在于大家心中,而你不会。”
“你这个傻瓜,为虞家付出了那么多,他们连葬礼都未出席,哦……准确的说,就只有我出席了你的葬礼。”
“他们不会记得你的,我会记你一辈子。你别想摆脱我。”
虞婳听着这段话,喉咙像是吞了千万根刀子。
雨好大,他也愈发狼狈,
她想捡起地上的伞给他遮住这场雨,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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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容砚之每隔一个月就会来坟前见她一次。
一个人站着对她说好多好多话,比如,关于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