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样怪异的行为引得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侧目，但是他们也不敢多看，因为洛里维德此刻的气场有些吓人。
迟迟等不到璐璐说话，洛里低头，这才看见手里那只纤细的手腕已经染上一圈红印，他怔然松开手。
“为什么不说话。”
璐璐缓缓收回手，没有说话。
“有那么讨厌艾莎吗？”洛里轻叹了声，重新拉起她的手，这次很轻，“不要掺合夏加尔做的事情，璐璐。”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璐璐低着头问道，视线落在他徘徊在红印周围的手指上。
洛里：“艾莎哪里让你这么讨厌？”
“讨厌一个人哪有理由。”璐璐抽回手，往前走去，“你要是想继续聊艾莎的事情，那就不用聊了。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洛里微皱了下眉，不赞同地拉住她：“璐璐，这不止是艾莎的问题。”
璐璐停下：“你不和她说话，不帮她，不就解决所有问题了吗？明明有问题的是你，非要问个理由，那你先说你为什么要帮她？”
见洛里沉默，璐璐笑了声，讽刺道：“看吧，你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什么，你就是更喜欢...”
“没有。”他反驳道，抬眼平静地望着璐璐道，“我只是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这样了，总拿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吵架，你在故意和我作对吗？”
璐璐愣了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觉得我在和你作对？”
洛里不躲不闪道：“艾莎没有欺负你。理由我之前告诉过你，艾莎不一样，她是...”
璐璐不想听他夸人，打断道：“好了，不就是理由吗？我说就是了。”
她低着头走上前：“我的理由...”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比系统和任务更莫名其妙，不符合常理的...那大概就是喜欢。
璐璐握住洛里垂落的手指，缓缓交缠，抬头看他，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的含义，也没有发觉两人愈来愈近的距离，仍然在执着地等待着那个答案。
感情，恰好是他最不擅长的东西。
璐璐踮脚在他唇侧轻轻落下一吻，交缠的双手松开刹那，洛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微勾着的手指划过璐璐正在远去的手心，下意识地挽留...直到脖子被那双手环绕，他感受到少女柔软的体温，才慢慢僵硬。
“洛洛，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很轻，微微勾着丝气音，落在耳中酥酥麻麻。
“我怕你更喜欢艾莎就看不到我了。所以我才一直针对她，这并不是无理取闹，只是害怕你被她抢走。”
她轻皱着眉，为自己的过去辩解，滚烫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缠，产生了一种让人退却的温度。
“不会的。”洛里答道。
他对自己的答案坚定，但又对璐璐的担忧困惑。
“艾莎和你完全不一样。”他说道。
“我知道，但是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我就是担心啊。”璐璐垂下眸，微微颤动的眼睫使得她眼底的情绪变得扑朔明灭，“你知道我说得是什么喜欢吗？”
洛里欲张口，璐璐又道：“不是朋友之间，是男女之间的，非要区分的话，爱？”
她抬眼，对上那双微微荡着无措的眼睛，笑道：“我会讨厌你身边每一个女生，我会希望你身边只有我，只对我好。就像我们之前做这样的事情，我不是说你耍流氓吗，这就是爱人才可以做的，所以...”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艾莎了吗？”璐璐退回原位，问道。
静止的空气开始重新流动，因为高温而短暂空白过的思绪回拢。
对他来说'爱'是极其陌生的词语。
“我可能不会爱你。”
他错开璐璐望来的视线，一瞬间，竟然有些慌乱。
璐璐愣了下，轻笑：“为什么要说可能呢？”
“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洛里声音渐低，脸上浮现了一刻的困惑，而后他似乎想明白了，这是一种等价交换吗？只不过他还没支付价格就先拥有了商品。
璐璐也不知道洛里理解了没有，但从那之后他总算不再执着于理由，璐璐也能名正言顺地将自己找茬艾莎的原因归咎与他。
为什么我又找艾莎麻烦？还不是因为你离她太近了。
如果你和她保持距离，不和她说话，我怎么会找她麻烦呢。
莫名...有点像Pua？但很好用。
至于有没有别的变化，从行为上讲，他似乎懂得注意距离了，和她。
但这点微妙的变化对于外人来说，几乎看不出来。
炎热的夏天，熟透的七月末，梅兰尼学院正在筹备一个类似冬舞节的盛宴，据说这和它神秘的过去有关，总之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节日。
在筹备宴会阶段，梅兰尼难得仁慈了一次，开放了餐厅，没有人会在这期间挨饿。
没有饥饿的威胁，原本紧张的氛围一下子松懈了，璐璐最近走在学院里，都感觉周围的空气其乐融融了不少。
虽然实力至关重要，但礼仪也不能少。
得知要在宴会上考核社交礼仪，大半学生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时间自主练习的流浪人挤满大厅，但过了几日又纷纷没了踪影。
对于流浪人而言，他们连生存都存在基本问题的，哪有时间去学习所谓的礼仪舞蹈？挨饿他们已经习惯了，倒不如尽情享受这几天的狂欢，再拿空出来的时间做点别的。
是以，到了节日当晚大部分流浪人都没有完成考核，他们之中很多人甚至没有找到舞伴，只能尴尬地站在舞台边缘，对音乐束手无策。
与他们相比，艾莎是幸运的，但这种幸运也仅限于她能站在舞池中。
音乐停下。
“艾莎。”佩妮握着艾莎的手，苦恼地皱起眉，“你不用总盯着地上，这样身体是反应不过来的。你听我口令，等会音乐来了，我说开始你就退右脚，你跟着我的动作来...”
艾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在心底默念起佩妮教的技巧。
佩妮：“不用这么严肃...”
艾莎再次点头，但神情似乎比之前更严肃了。
佩妮：“......”
音乐开始，艾莎大脑瞬间空间，手脚又陷入了一种各忙各的困境当中。
一曲尽，她们这次的成绩无疑又是不合格的。
“艾莎，没关系，还有很多首曲子...”佩妮安慰道。
艾莎却松开佩妮的手，抱歉道：“佩妮，你去找别人当舞伴吧，不用跟我一起跳了，你跳得这么好一定可以通过考核的。”
佩妮还想再说什么，艾莎笑了笑，先一步道：“去吧，这次考核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都没打算练习呢，没通过也是正常的。你练习了可不能白费，一定要过啊！”
佩妮离开后，艾莎也成了站在舞池边缘，窘迫的众人之一。
完成开场舞后，洛里便松开了手，说是去外面透气了。
见系统没有提示，璐璐也没在意。自从她告白后，洛里就有意无意地避开和她一直在一起了。
大概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虽然告白是借口，但璐璐莫名还是有点伤心的。反应有必要这么大吗？
璐璐独自坐在座位上看着来往交错的男女身影，突然问道：系统，我很差吗？
【没有，亲亲很棒呢。 】
璐璐正想指出系统的敷衍，面前忽然伸来一只手。
摇晃的灯影流转在白净的掌心，修剪得恰到好处的指甲弧度平整。
“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美丽的格林小姐。”
夏加尔略微弯腰，望来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宁静温柔。
就算知道这不会是一支普通的舞，但出于心底那解释不清的莫名心理，璐璐还是伸出了手。
夏加尔握住璐璐的手，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踏入舞池。
也许是他们先前很少说话，是一对不常见的组合，也许是两人在梅兰尼的受关注度都不低，越来越多的视线关注向这里。
夏加尔是一个很好的舞伴，他在课程上似乎没有什么短板，不管是在尤纳海还是梅兰尼，都是绝对的优等生。
可能是顾及周围窥探的目光，他罕见地没有主动闲聊，神情专注，似乎真的只是跳舞。
音乐渐渐邻近尾声。
“冬舞节。”夏加尔的声音忽然在一次拉近时响起，但又久久没有后话。
璐璐疑惑地看向他，夏加尔唇边荡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很轻：“其实那次，就想邀请你跳舞的。但你离开的太快了，回来后的时机也不太巧妙。”
七年级的冬舞节，确实是很匆忙的就过去了。
璐璐打趣道：“听说你那次可是全场和女孩子跳舞最多的男生，我算是七年级的漏网之鱼吗？”
“请不要这么想。”夏加尔无奈笑道。
就在谈话间，下一首曲子不知何时已经响起。
夏加尔问道：“再跳一首吗？”
璐璐：“好。”
见两人还要跳第二支舞，沉默的人群终于开始忍不住私语。
“夏加尔为什么要和她跳舞？”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看起来关系不错，还挺般配的。”
“先前好像听夏加尔提过，是一个地方来的，同学。”
“同学？关系好吗？那和维德岂不是也...”
正说着，口中那个少年就从面前经过，议论的人群下意识止住了声音。
他的视线只在舞池中央那对夺目的搭档上停留了短暂一秒，而后径自朝舞池边缘走去。
“跳吗？”
突然受到邀约的艾莎微愣，尴尬摆手：“不了，我不太擅长舞...”
她说了不擅长。大概是觉得完全不会有点丢脸，但自己明明不是爱要面子的人...艾莎开始有些不能对上他的视线。
话还未说完，手被握住。
洛里视线微垂，压下忍不住发颤的手指，笑着说道：“没事，很简单的。”
艾莎低着头拒绝：“不，我还是不跳了。”她身上穿着梅兰尼统一发放的礼服，和他格格不入，舞技也是。
对方的目光似是在她头顶停留了片刻，而后松开了手。
悬着的手落下，艾莎僵硬地屈了一下手指，方才残留的温度变得滚烫，她心底生出了一丝可耻的懊悔。
忽然，一双漂亮的手套映入眼帘，洛里执起艾莎的手，为她戴好。
艾莎想要缩回手，却失败了：“这是...？”
他抬眼看向艾莎，脸上是被灯光映照的晦暗：“你站上去就会了。”声音带着几分安抚。
已经经历过好几次失败的艾莎清楚这是一个谎言，但此刻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那双有着奇幻颜色的瞳孔够蓝，幽长。
刚踏入舞池，艾莎脑海中就不禁浮现佩妮教的口诀，是要先迈右脚？还是左脚？右脚是哪只脚？
“艾莎。”
见她如临大敌地看向自己，洛里弯起一个笑：“不用这么紧张，站着被拉着就好。”
什么？未等艾莎明白这话的含义，面前的人忽然上前一步，交握的手被抬起，手臂向外舒展呈直线打开，这样大弧度的姿势差点让她失去平衡，直至后背被手掌托住，才勉强站稳。就像依靠画框而生的花。
音乐开始，等不到任何指令的艾莎正要低头去找哪只脚的时候，身体像是被突然甩出去般，一个旋身，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是右脚...对了吗？
然后下一步是...感受到身体的传来的被牵引感，艾莎下意识地往前迈出脚步...腰被压下...无法抗拒的引导，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社交舞原来是这么累的项目吗？艾莎在想。
这和佩妮跳舞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另一方不像是搭档，而是唯我独尊的操纵者。
“艾莎原来跳舞那么好吗？”
“洛里维德竟然在和艾莎跳舞？”
现场无非就这两种声音。
璐璐也看到了正在跳舞的二人，系统又在催促她上前阻止了。
“你们最近吵架了？”夏加尔忽然问道。
璐璐：“没。”
“你刚才节奏乱了。”夏加尔说道，“我没有打探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如果被艾莎取代你的处境会很不妙，我之前的提议仍然生效，艾莎对我而言也是敌人。”
璐璐微笑：“你做不到吗？”
夏加尔并不介意璐璐的警惕，温声解释：“做得到，但要降低损失。我们是同一条战线的，格林小姐，由你出手才是最好的。”
璐璐轻声道：“你上一秒才担忧我的处境，下一秒又怂恿我和洛洛作对，不好吧？”
“就算有隔阂也是暂时的。但对危险，要学会永绝后患，只要你答应...”夏加尔慢声道，“我们都会是你的退路。”
舞曲恰在此时结尾，夏加尔等待着璐璐的回答。
“讨厌一个人就要希望他消失吗。”璐璐问道，“夏加尔，老鼠消失的那几年里，你真的觉得开心吗？那是你理想的世界吗？你理想的世界又是什么？”
夏加尔一下子答不上来。
璐璐轻叹道：“我讨厌她是因为我们有冲突，但这个冲突的另一端其实不只是艾莎，没有她，还会有新的人替补上来。与其有千千万个艾莎，倒不如就是艾莎。世界上哪有不讨厌的人。”
夏加尔怔愣在原地，看着璐璐走过身旁。
【任务已超时，亲亲，你刚才怎么不去阻止。 】
璐璐看着仍然停留在舞池中央的两人，任性道：我今天不想被打脸。
她的目光划过艾莎手上那双格格不入的漂亮手套，那并不是自己的，所以只能洛里最近准备的，为艾莎。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用心过。
望见周围看来的视线，大家好像都很期待她要做点什么，然而璐璐现在只想回家。
早在舞曲停下的那刻，思绪回笼的艾莎就下意识在周围寻找璐璐的身影，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璐璐会做什么，然而璐璐只是平静地离开了。
“...你不追吗？”
就在艾莎看向洛里的这瞬间，他也一样转过脸，颜色绮丽的蓝色瞳孔中印着淡淡的疑问。
“为什么我要追？”
自然生长在花园的玫瑰，和掉落在花园外的匕首。选择天秤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一个永远摇摆不定的鸿沟。
见艾莎哑然，洛里又问道：“还跳吗？”
艾莎摇了摇头，下次她会学好舞蹈再跳的。
离开短暂闪耀过的舞池，艾莎看着正要离开的洛里，突然伸手拉住他。
“你知道我生长的地方吗？”
洛里想了下：“你没说过。”
世界上的流浪人有很多，他们来自各地，因为居无定所，所以才被叫作流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