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璐璐。”
迟到了好几天，但终于还是在真实的世界里说出来了。
璐璐拉开他的手，慌忙问：“没被其他人看到吧？”
洛里摇了摇头，轻笑道：“第二个冬天。”
璐璐霎那间怔在原地，只觉他身后那些霓虹的现代建筑都变成了模糊的光点，视线被那辽阔的冰蓝色占据。
每天都担心这么多次，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和他好好沟通呢？大概是因为害怕吧，代价太大了。
璐璐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中的湿意，说：“既然来都来了，不然再逛逛吧？”
“好。”他很高兴地应道。
这天，璐璐带洛里逛了很多地方，也许是因为他长相的缘故，就算璐璐给他介绍东西，路人也只会当他是个外国人，十分和谐。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分别时，璐璐注意到一片泛着淡黄色的树叶停在了洛里的肩上，等到他消失时，那片叶子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手心里。
她抬头，一颗不知名的树上，几片叶子然而还在竭尽全力地挂着，在冷风中摇摇欲坠。
那晚回去后，璐璐一连三天都没做过梦，她预感系统说得那个选择题已经开始了。
再次来到梦里。
璐璐打量着三天没见的洛里，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光从外表根本看出污染的进度，所以他今天到底会说什么呢？
洛里也望着她。璐璐也许没有察觉自己眼神中带着的冷漠与戒备，她的演技其实并不好。
两人的视线像第一次见面那般维系了数秒，但这次是洛里先开口。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见面了。”他湛蓝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仿佛在说一件随意平淡的事情。
璐璐松了口气，笑道：“你想明白了吗？那很好啊，这对我来说也是一场很美好的梦，到这里刚刚好。”
望见她徒然放松下来的神情，洛里也笑了起来：“是吗？”
平和的疑问句。
璐璐直点头，正要说话却听见他低喃着说道：“但这对我而言，却不是刚刚好...”
“璐璐，你之前过答应我一件事，我们把它做完吧？”见他抬头望向自己，以前经常觉得难以辨别的情绪也在这一刻清晰，是晦涩的悲伤。
梦里的宫殿依旧是一片光辉明亮，璐璐的心却不安到了极点。
“是什么事...”
刺目的白光从大殿升起，局限了她能看清的画面，也湮没了未说完的话。
灵魂在漫长且不真实漂浮着，不知过了多久，璐璐终于能睁开眼...
守在床边的洛里也恰在此时睁眼，撞入那盛着一片莹莹绿光，熟悉的眼眸里。
对视时的一瞬间，那些褪色的回忆似乎重新拥有了色彩，纷纷扬扬地飘回了心底，在洛里眼中掀起波澜。
【璐璐如果回来了肯定会恨你，她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了。 】
“洛洛。”
听到熟悉的称呼，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她审判的目光或者话语。
“我饿了。”
似是没想到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洛里愣了一下，问：“想吃什么？”
璐璐有气无力地说：“马上能吃的。”
她饿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就算她离开之前是个饿死鬼，但也没必要这么饿吧？
几口饭下肚，感觉活过来了的璐璐看向静坐一旁的洛里，问道：“你不吃吗？”
闻言，他垂下眸，动作略显僵硬地拿起了面前的餐具。
黏在脸上的灼人视线消失，璐璐低头下继续吃饭，一边思考起了现状。
很显然她又穿越了。
就在刚才他离开的时候璐璐就尝试过呼唤系统，但售后垃圾的狗系统根本联系不上。原来那天根本就没有到选择的时候吗？
第47章
她悄悄抬眼望了下对面的洛里，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怎么穿得怎么回去了。
也不知道现实世界的自己怎么样了，如果和做梦一样昏死过去，那岂不是会吓到爸妈？璐璐心绪渐沉，突然感觉手里的饭也不香了。
“哐当。”
她将手中餐具放下时，餐桌的空气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凝滞了片刻。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璐璐想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询问，但脱出口，还是不自觉变成了冷硬的质问。
先前初醒时的温和感褪去，似是察觉到她身上竖起的尖刺，洛里眼睫微颤，也缓缓放下餐具，抬头，平静地迎接自己的最终结局。
“之前我问过你能不能和我也去一次，那个时候你答应了。”他随意说着，见她面露疑惑，又细心地补充，“爬山那次。”
反正事情已经做了，他既然不会后悔，索性就更理直气壮点吧。
璐璐这才想起那天根本没放在心上的异常，争辩道：“我那个状态意识都不清醒，你也没有把话说清楚，你就是故意骗我说的，根本不算。”
“是啊。”洛里轻笑着承认了，他不否认自己的手段卑劣，也不想掩饰了。
见他没有丝毫心虚和歉意，璐璐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你...”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好像得知对方是故意后，原本还觉得可以商量的希望消失了。
“送我回家！”
“现在不行。”
璐璐抱有一丝侥幸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假如只是几天的话，她可以等的。
然而对方却避开了她期待的眼神，沉默。
璐璐讨厌不确定，正如现在讨厌他。他为什么都不和自己商量，就带她来这里呢？他们明明也是有喜欢的啊。
她凝视着那双早已对视千万次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在我的世界待过，就应该知道那里才是我原本的世界，有我最重要的亲人朋友，这个世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假如他说的喜欢和爱是真，那应该会为这番话感到难过。
璐璐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被异世界人口拐卖了，而那个拐卖犯的理由是爱？也许他们之间确实存在一点，但在这前提，他们也要互相尊重吧？
“我小时候接近你，都是因为一个叫系统的声音告诉我，只要完成了就可以回家，根本不是自愿的。我也并不喜欢你，过去和你亲密是为了任务，在梦境和你亲密是害怕…”
虽然她能从梦中无数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察觉到爱，但好像恰恰是因为自己的这种纵容，没有明确拒绝，才会导致现在的结局。
“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早就想起来。”洛里安抚道，“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他怎么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伤心？璐璐更气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你明知道我不想来这里，就算只是朋友也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吧吧。说喜欢我，其实是因为想报复我利用欺骗了你… ”
“没有，” 洛里轻叹着起身，朝她走近，“不要想这么多。”
璐璐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洛里说：“安静点，我就不做什么。”
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璐璐安静了下来，无声地望着他。
几秒后…身体被打横抱起。
“喂，你不是说什么都不做的吗？”
“你现在走不了路。”洛里不顾她的抗拒，将她抱回了床上。
璐璐：“……”
自从睡醒这个身体就手脚无力，璐璐刚下床时还不小心摔了跤。
“我晚点再来看你。”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就在转出大门，身形被遮挡的那一刻，洛里的唇边难以遏制地涌出一片鲜红，血顺着下巴流到胸前，染红衣襟。
咸腥气在嘴里蔓延，他迟缓地压住唇，鲜血却沿着手指源源不断地溢出，身体果然开始崩坏了。
看着掌心的那一大片鲜红，他闭上眼，转身轻靠着墙壁，无声地忍耐着这次污染。
离房间那么近，她会发现吗？一方面不希望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一方面又觉得被发现后她会像梦境中那样可怜自己，让他抱着她呢。在被剧痛折磨的时候，他忍不住幻想。
一墙之隔的房间中忽然传来脚步声......
洛里离开后，璐璐自然也不能真乖乖躺着，她开始沿着床边的区域练习走路，累了就坐下来休息。早点练会早点不用被人抱。
这个房间和梦中宫殿差不多，仿佛永远光辉明亮，屋内没有计时的物品，璐璐也不知道自己练习了多久。
在她终于能离开床的区域，摸索到桌边向着大门进发时…
———门被打开，她撞上了一个人的眼晴。
“璐璐。”洛里刚好从门外进来，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弯着眼问，“你在做什么？”
璐璐不明白他在做了这种事情后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讲话。
没有得到答复的洛里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问：“想去哪里走走？一直待在房间里也很无聊吧。”
他甚至连选择项都没给一个，璐璐被带出去了。
房间外的景色亦真亦幻，像是一座漂浮云间的宫殿，流光在天边幻灭交错。
一路上不管洛里说什么，璐璐都不回答，只有在偶尔的时候才开口提一提自己的诉求。
“我要回家！”
“现在不行。”
这句话没有像她无视对方那样被无视，洛里总是耐心地和她循环这样重复的且无意义的对话。
“璐璐，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假如这是在另一个世界，璐璐也许真的会有想问的，会好奇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她没心情。她只能用沉默与不配和来表达自己对他行为的抗议。
一天似乎结束了，他重新带她回到了房间里，并留下了几本关于世界风景的书籍。
“两个小时后，外面会自动变成黑夜的，如果你想现在睡觉也可以。”
听到这话的璐璐忍不住抬头看了洛里一眼，他似乎并没有打算留下来睡觉的意思。
“不困的话可以看看那些书，想好了去哪告诉我，我们明天就能出发。”
他说完，离开的时候还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亲密行为，那一起睡觉绝对算一个，但是如今他竟然连这个都不做，那他搞囚禁的意义是什么？璐璐望着紧闭的大门，目光在他留下的书上停驻了几秒，伸手拿了一本。
离开房间的洛里并没有走远，只是和之前一样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污染的到来。
他不能一直这么耐心地等待璐璐选择，希望她能在那天来临之前选得快点。
璐璐把洛里留在房间的图册都看完了，虽然她确实对书上好几个地点感兴趣，也不想每天闷在房间里，但是如果真的答应和他出去了，那岂不是如他愿了吗？
所以，面对他问哪里想去哪里的时候，璐璐只会保持沉默。
洛里已经习惯璐璐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了，他随意地拿起一本图册，走到她身边坐下。
“要从哪里出发？这个城镇怎么样？你应该会挺喜欢他们的食物...”
显然这次已经是最后期限了，如果她给不出来答案，那就要按着他的计划走。
“到时候我们先去这里再...”
璐璐听着他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想到：怎么就刚好这么巧选到了她也喜欢的呢！
从清冷的云端宫殿一下子站到人来人往的城镇中，璐璐还有些恍惚，这是瞬移了吧？
手指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洛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走吧。”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连帽斗篷，帽沿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他仍觉不够似地往下拉了拉。
好奇怪，他是在外面犯了什么罪吗？璐璐想问，但忍住了。
虽然手被牵着，但不影响璐璐无视他，跟别人讲话，而他大多时候也算识相，会保持安静。
在路过广场时，璐璐意外地到了艾莎的雕像，它被建造在广场中央，这个原本应该放着抽象的光明神雕像的位置上。
不同于记忆中她朴素的衣着，雕像艾莎身上穿着极其隆重，头发也被挽了起来，带上繁复的头冠。
“好奇发生了什么吗？”洛里的声音含着笑。
璐璐没有理他，她会自己寻找答案的。
旅行过程中，璐璐吃东西是要吃的，睡觉她也是要睡的，但是狗男人的互动她是不理的。
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几天，终于在一天晚上，洛里说：“璐璐，我们玩一个游戏吧，等这个游戏结束，我就送你回家。”
听到关键词'回家'二字，璐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什么游戏！”
“类似剧院的演员，你可以选一个身份。”
角色扮演？璐璐听到剧院，想起了下午看的那场戏：“离家出走收集魔法，探索世界的贵族小姐？”首先身份得选高，这样出门不愁没钱。
见她答得随意，洛里也没有多说，只是应道：“好。”
璐璐问道：“那你呢？这个游戏怎么才算结束？谁OOC了谁结束吗？”
“你的护卫。”他说。
那样听起来，她可以随意使唤他了，璐璐满意之余不忘问道：“游戏规则你还没说呢，你不会耍赖吧？”
他笑了起来：“不会的，璐璐，游戏从明天开始。”
璐璐正要追问游戏规则，一阵强烈的困意涌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受控制的合上了...这熟悉的感觉，是昏睡咒。
洛里将睡着的璐璐抱到怀中，轻声道：“晚安。”
“一忘皆空。”
（番外）
自从璐璐离开之后，他才知晓自己是多么孤独无趣的一个存在。
再也不会有人和他这么亲昵地生活在一起，与他抱怨繁琐日常，询问他的想法。
他无从得知她是怎么活着，也无人关心他是如何活着，他因活着而诞生的一切悲伤与喜悦都因无人诉说，而失去了意义。
他终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哑巴。
过去他从来没有主动地发自内心地想了解璐璐，为她做过什么...所以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假如当初他多了解一点璐璐，多关心她一点，那么结局就会不同了吧？
睡觉前，他望着死气沉沉的房间，恍惚想起前不久的璐璐还坐在魔法网面前和自己讲话，当时她说了什么呢...他想不起来了。
但就在隔天下午，有人提醒他有存放的包裹没领时，他想起来了。
“洛洛，你说梅兰尼能收包裹吗？该买新衣服了，我在魔法网上联系了几家喜欢的裁缝，给你也做点吧，你要不要选选款式...”
心脏处却传来了破碎般的疼痛。
她存在的痕迹遍布整个房间，乃至他的生活，只要他静下来想想就能想出很多关于她的事情，以及她会怎么做...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