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却拉着她朝山上飞去,愤然道:“打架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本大人!我们一起,今天定要让那群贼狐狸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之后又遇到一拨搬运东西的狐族人,锦年一马当先,根本没等舟雨出手,她便将人打得吱哇乱叫,管他什么东西,一股脑儿全给舟雨抢了回来,到达狐族领地时,正遇上文晖跟苏芸两个指挥着族人搬东西。
苏芸和文晖见舟雨忽然出现,均是面色大变,文晖更是喊破了音:“快!快把东西都搬走!”
正搬东西的狐族人闻言,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纷纷尖叫奔逃,有些牢牢抓着怀里的宝贝盒子,有些索性将东西随便乱扔,整个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现场表演。
舟雨暂时没去管这些吓破胆的狐狸,略扫了一眼,她发现长老们居住的几处院落似乎早已搬空,连窗户里镶嵌的琉璃都没了,这会儿正在搬的全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各种盒子箱子,想来应该都是晏曦留给她的礼物,这些东西被特殊处理过,别人打不开,恐怕也无法放进储物袋中,所以才大动干戈召集了全族人一个一个地搬。
难怪方才苏芸故意拖延时间又用护山结界拦她,可惜苏芸或许不知道,连护山结界都是晏曦设的,又怎会拦自己女儿呢?
“东西放下,离开太华山,我不会跟你们计较,但谁敢私藏我的东西,哼,二长老的断手就是前车之鉴。”
早在她来之前,舟雨走火入魔、背叛狐族、杀人不眨眼、重伤大长老等辉煌事迹便被长老们传到了每个狐族人耳中,连刚出生的小狐狸都知道舟雨是个穷凶极恶的坏蛋,他们不得不举家搬迁以避祸。
多亏了长老们不遗余力的抹黑,她的话如今威慑力十足,将这群没出息的狐狸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惜命的狐狸乖乖放下东西跑了个没影儿,但总有贪婪的家伙舍不得手中宝物,妄图蒙混过关,比如文晖,他断了一只手,根本不想再跟舟雨硬碰硬,叫出那声后,立马加入了搬运大军,随手捞起几个盒子便跑,舟雨跟锦年才两个人,追也追不过来。
但舟雨是有脑子的,略微想了想,放任体内灵力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散开,一点点浸过太华山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草木。
果不其然,那些装着礼物的盒子被她的灵力一碰,全都乖乖掉头飞来,一个接一个地挤在她面前,堆成了一座大山。
要是盒子会说话的话,它们恐怕都在争先恐后地嚷嚷“快拆我快拆我!”
锦年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比狗还听话啊!”
到手的宝贝就这么飞了,文晖气得理智全无,完好的那只手指着舟雨就骂:“贱——”
脏话才飙出一个字便戛然而止,文晖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丹田处,那里插着一根细细的红色簪子,簪头玲珑可爱的红豆颤了颤,似乎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舟雨抿着嘴不说话,锦年替她补上台词:“做贼的还敢骂失主贱,你这丑狐狸真是找死。”
或许是这句“找死”给了小解灵感,簪子一动,整个没入文晖丹田,然后逆行往上,刺穿了他的心脏。
文晖轰然倒下,变成一只火红的八尾狐狸,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红豆簪小解飞出文晖胸腔,在空中抖了抖,甩干净身上的血渍后,飞回舟雨手中。
舟雨傻眼,忽然觉得这小解有点烫手,怎么还会自作主张杀人了?虽然她确实恼恨文晖,扔出小解废了他丹田,但并没有下定决心要杀了他,她没杀过人,有点下不了手。
似乎察觉到舟雨隐隐的嫌弃,小解故意在舟雨手中蹭了蹭,熟悉又亲切的气息几乎跟师兄一模一样,舟雨顿时就嫌弃不起来了。
这片刻功夫,苏芸已经不动声色退到流云居门口,文晖忽然死了,她更是维持不住惯常的假笑,正想溜走,却被舟雨出声唤住。
“三长老你要去哪儿?不跟我解释一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吗?”
苏芸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文音在哪儿,这些事都是她做的,我不敢说自己不知情,但我确实没碰过你的心头血,你要报仇也该找她。”
舟雨点头:“那就麻烦三长老带路吧。”
苏芸带着舟雨和锦年两人进了流云居,却没有去文音平日居住的正房,而是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一处隐蔽的地下密室,被废了修为的文音躺在灵气浓郁的一方池水中,双眼紧闭,无声无息。
“文音姐姐,舟雨回来了,她想见见你。”
池中的红狐狸闻言,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迸射出怨恨的精光,狠狠瞪着舟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舟雨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将这间布置得十分温馨雅致的密室打量一番,如梦似幻的粉色鲛纱帐幔,软乎乎的各种布偶抱枕,散落在水池边的可爱陶人,墙上略显幼稚的画作,处处都跟清冷高傲的文音不搭调。
她伸手碰了碰水池边的小陶人,瞬间明白这个密室也是晏曦布置的,而那方池水,正是用来替她温养经脉的地髓灵泉。
见她伸手碰密室中的东西,文音更恨了:“你还敢回来!苏芸,还不将这叛徒拿下!”
舟雨失笑,她真是佩服这姐弟两的厚脸皮:“我为什么不敢回来?连你疗伤用的这间密室,这池灵泉,都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我回来拿他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吗?”
锦年也跟着帮腔:“对啊,有的人偷别人东西偷习惯了,就真以为是自己的了,还敢厚颜无耻骂主人,难怪狐族几千年来一蹶不振,原来长老们这些年光修行脸皮厚度了啊!”
文音似是疯魔了一般大叫起来:“这些都是我狐族先祖留下的东西,你背叛族人、伤害尊长,就算你父亲还在,也会将你这种不孝不义之辈除族的!苏芸,快动手啊,你也要叛族吗!”
苏芸无奈叹息:“文音姐姐你走火入魔了,过世的老族长从未说过这些财宝是狐族的,只是命你好生看管,保护舟雨,你实在不该窃取她的心头血,又霸占她的东西,唉……”
“呸!你在这装什么好人,这地髓灵泉难道你没用过吗?那些上品灵石、灵草、丹药,你难道没用过吗?什么她的东西,她也是受我狐族供养才苟活至今的,这些宝贝都是先祖们留下的,是我的,是我的……”
文音不顾伤势挣扎着起身,疯疯癫癫地念叨着“是我的”,扑到池边将那几个陶人抓住,又伸爪捞过旁边多宝架上的琉璃灯、陶瓷小鸟、竹蜻蜓,跌跌撞撞往外走,连鲛纱帐幔都想扯下来抱在自己怀中。
苏芸见状无奈摇头,退后几步以免撞到文音,舟雨和锦年则很是无语,对一个修为尽失的疯子动手,实在没意思。
但有人却不打算放过这只疯狐狸。
苏芸退到密室门口时,借着衣摆的遮挡,按下了墙上一处机关。
哐当一声巨响,玄铁制成的栅栏落下,将密室唯一的出口封死,苏芸衣袖轻扬,一蓬细如毫毛的光芒从栅栏间隙飞了进来。
舟雨拉着锦年就地一滚,躲到多宝架后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飞来的光芒,但失了修为又理智全无的文音却避无可避,光芒瞬间没入她胸腔额头腹部,处处皆是要害,文音立时毙命,甚至都没能挣扎一下。
苏芸见舟雨她们躲开了偷袭,只犹豫了一瞬间便转身逃走,她不知道这玄铁栅栏能困她们多久,必须抓紧时间逃命,她相信只要不动舟雨的东西,以她的性格,想来不至于满世界追杀她。
舟雨可没想那么多,这人刚对自己下杀手就要跑,她怎么能干看着,手中的小解再次被她当飞刀用,想也不想便扔了出去。
小解果然不愧是有灵智的神兵,砍瓜切菜般削断玄铁栏杆,拐了个弯追上苏芸,毫不留情地从她胸腔穿过。
苏芸也跟文晖死前差不多的表情,呆滞中带着点震惊,更多的是恐惧,想回头再看一眼那个被他们当成废物养了十几年的小狐狸,脖子却转不动了,她扑倒在地,死不瞑目。
小解一击即中,干净利落解决掉苏芸后,立马掉头飞了回来,顺带削断剩下的几根玄铁栏杆,分外乖觉地扎进地髓灵泉中给自己洗了个澡,这才屁颠屁颠回到舟雨手中,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锦年整只鸟都不好了,呆呆看着这支长得很可爱的簪子,嘴里只剩两个字:“卧槽!”
舟雨收好小解,走到文音身边探了探她的脉搏,发现她已经死了,可就算死了,她的眼睛也紧盯着怀中的小物件,四爪并用抱住鲛纱帐幔,似乎还在因为无法带走这些东西而不甘心。
原本只打算偷偷上山放好妖界石就走,结果却直接或间接地杀了三位长老,舟雨的心情很复杂,默默在文音的尸体旁出神了片刻,被锦年唤醒。
“舟雨,你犯不上为这种人难过,他们动手害你之前就该有早晚要遭报应的觉悟,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你要是实在难受的话,就把他们葬了吧,恩怨尽归尘土,以后你自有大好的时光,再也不用跟太华山狐族扯上关系了。”
舟雨长长吐出一口气,打起精神道:“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两人在后山寻了处风景不错的地方,将文音、文晖、苏芸三人葬在一处,算是彻底了断了跟狐族的恩怨。
舟雨将晏曦留下的东西,大到护山结界的阵眼罗盘,小到密室中的竹蜻蜓,但凡能带走的尽数带走,至于逃走的狐族,他们想回来便回来,她懒得去管,反正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东西收拾完毕,舟雨跟锦年两人赶往山顶鹤停湖。
此后一路顺利,她们在湖底找到了清微真人地图中标识的祭台,反复比对过祭台上类似于阴阳双鱼纹的阵法图案后,这才郑重其事地将妖界石放上去。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舟雨猜测可能是要另外几枚界石都归位了才行,她们反复确认过好多次,肯定没放错地方。
锦年提议:“要不我在这里守着,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通知你们,你去找解千言吧。”
舟雨确实想去找解千言,但让锦年一个人守在这里她也不放心,踌躇片刻后,她还是坚定摇头:“我不能走,放好妖界石是我们两个的任务,我怎么能丢下你自己跑了,我们一起守着。”
锦年赶她走:“哎呀你是不是信不过本大人呢?我瞧你俩那难舍难分的模样,还是早点去找他吧,免得某人患了相思病。”
舟雨却像牛皮糖似的吊在锦年胳膊上,笑嘻嘻道:“那就让师兄多想我两天吧,我现在要陪着我家锦年大人!锦年大人这么厉害,今天要不是你的话,我肯定骂不过长老们,我得好好抱锦年大人的大腿才行!”
锦年被她逗乐,想着妖界石毕竟是关系到六界苍生的大事,马虎不得,谈情说爱以后有的是时间,遂不再赶她,两人并肩坐在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瞎侃,竟是难得的轻松惬意。
可惜这种惬意只持续了不到半天时间,舟雨的手腕忽然发烫,是血契有动静了。
刚以神识探入腕间血契,对面“灵兽”气急败坏的叫嚷声就差点炸了她的耳朵。
“你们这群疯子,脑子被驴踢了的家伙,想死的话自己把脑袋塞粪坑里不行吗,非得拉上本尊,给本尊等着,总有一日本尊要让天上下冥河水,给你们这些家伙好好洗洗脑子!”
舟雨嘶了一声,干笑道:“仙女姐姐,有话好好说,这是怎么了啊?”
“怎么了?那个红衣服的疯女人把山给炸了!艹她个祖师奶奶的,本尊还是个蛋啊,怎么能在我面前炸了!炸了就炸了,还把本尊往臭水沟里扔!啊——”
接着又是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对面的仙女似乎落了水,而舟雨听到红衣女人把山给炸了,整个人也快炸了,缥缈山可是清微真人的本体啊!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你怎么样了?那个红衣服的仙女怎么样了?你们还好吗?”
咕嘟声持续了许久,“灵兽”不说话,将舟雨急得抓心挠肝,生怕她也跟着炸了,幸好两人之间的血契一直没断,证明“灵兽”还活着。
终于,“灵兽”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还能怎么样,山都炸成了一粒粒的土坷垃,小白脸也炸得魂飞魄散了,山灵哪还有活路?她将本尊往冥河一扔就不见了,哼!这破石台子是什么,长得奇奇怪怪的,是要我躺上去吗……”
对面还在碎碎念,舟雨已经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炸成了土坷垃”“山灵还能有活路吗”,一想到那位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心中却满怀大义的长辈就这么没了,她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般喘不过气。
锦年见她脸色苍白泪水涟涟,赶紧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是谁出事了吗?”
舟雨哽咽道:“是清微前辈,清微前辈引爆缥缈山,跟景惜时同归于尽了。”
锦年惊讶地啊了一声,眼圈也跟着发红,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舟雨,清微真人对她来说只是相识不久的前辈,却算是舟雨的姨母,她的亲长几乎尽数殒命于这场浩劫,实在叫人不忍。
舟雨强打起精神,叮嘱对面的“灵兽”:“仙女姐姐,你是不是在冥河尽头,有没有看到一处刻着阴阳双鱼纹的祭台?”
“灵兽”懒懒道:“有啊,是要本尊躺在上面对吧,放心吧,本尊已经躺好了。”
“好,辛苦仙女姐姐了,有什么变故一定要及时跟我联系。”
“灵兽”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掐断了跟舟雨的联系。
舟雨没精打采地望着湖面发呆,心情差到极点,短短几天时间内,不断地跟亲人重逢又失去他们,她好像又变成了太华山中孤独的小狐狸,身边亲近的人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