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泉之所以叫鬼眼泉,是因为它长得像一只瞳孔血红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幽冥地狱,兰娘说六界石的碎片就在泉眼底部。
但他跟解千言较劲了一路都没占到上风,心情很不爽,一落地便开始摆烂,躺在地上装死,拒绝下水。
解千言拿他没办法,想着反正这泉眼也不大,他自己去就自己去吧,便也不管地上的兰娘,准备好避水符就打算下水去了。
舟雨也不乐意跟兰娘这祸害待一起,抱着解千言死活不撒手。
“师兄,你就不怕兰娘这坏蛋将我卖了吗?带我一起吧,我帮你指路好不好?求求你了师兄,呜呜呜……”
解千言本是担心她没有灵力,遇到危险跑都跑不了,但想到上次自己将她留在岸上跟不靠谱的程泽待着,一上岸发现人不见了的巨大冲击,索性还是将她带上好了。
将假哭的狐狸从自己胳膊上撕扯下来,帮她也贴上避水符,缩成小小一只揣进怀里,解千言纵身跃入深红色的泉水。
待水面恢复平静,原本躺地上装死的兰娘却一骨碌坐了起来,快速盘腿坐好,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将那张被解千言摘下来的定身符重新贴在了自己身上。
片刻之后,“兰娘”忽然睁开眼,茫然地转动眼珠观察四周,又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定身符定在原地,顿时露出一脸沮丧的表情,扯着嗓子大喊:“解千言,舟雨,小奚,青蛟前辈,你们在哪儿啊?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鬼地方?救命啊……”
这俨然就是程泽的声音。
*
与此同时,魔界某处寒冰筑成的洞窟中,打坐的玄黎魔尊忽然睁开眼,冷冷盯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妖冶美人。
美人眼波流转,樱唇微弯,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游走在玄黎魔尊胸前,见他没有喝止自己,当即得寸进尺朝着小腹而去,却在动作的瞬间僵住,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立时响起。
妖冶美人笑容僵在脸上,被电了似的从玄黎魔尊身上弹起,一下跳到冰窟角落,甩着手嗔道:“哎呀!好你个不解风情的冰块头,怎么能冻奴家的手呢!”
玄黎魔尊面上表情丝毫未变,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本尊洞府?”
妖冶美人随意寻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娇声道:“奴家是兰娘呀,昨天不是刚见过吗?竟然这么快就忘了,真是无情呢。”
玄黎魔尊昨天见过的人就只有三个,除了舟雨和解千言,就是那个偷偷朝他抛媚眼的恶心男人,这人显然不可能是那师兄妹二人,那么……
玄黎魔尊的冰块脸终于有了裂开的倾向,那种被脏东西糊了一身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偷偷用了个清洁术,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才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寻我所为何事?”
兰娘似乎也赶时间,终于不再调戏冰山美男,一本正经道:“奴家来寻魔尊,自然是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玄黎魔尊不解地看着他:“是舟雨的师兄让你来的?”
兰娘摇头:“当然不是了!他们可不想让你破坏魔界封印,但奴家却一定要毁了这封印,所以,魔尊要不要跟奴家合作呢?”
第75章 .谜语人对决
鬼眼泉下, 寂静如死的泉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杂音,解千言和舟雨自然也听不见岸上程泽的疯狂呼救,他们一直往深处潜行, 渐渐隐没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舟雨有点害怕,揪紧了解千言的衣襟,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在黑暗中闪着光, 像两只小灯笼一般, 帮解千言照着前路。
就这样在深不见底的死水中潜行了不知道多久, 久到让人恍惚以为, 另一头莫不是真连接着幽冥地狱,沉稳如解千言,都忍不住升起几分焦躁来。
忽然, 远处有米粒似的一点的白光乍现, 惊得舟雨赶紧用爪子扒拉解千言,手舞足蹈地跟他示意前面有东西。
解千言的眼睛虽然不如狐狸眼好使,但也勉强能感觉到光线的细微变化,轻轻拍了下狐狸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朝着亮光加速前进。
白色的光团越来越大, 越来越明亮,将周围岩壁照亮, 坑坑洼洼的深红色石头,被水流侵蚀出细细密密的小孔, 多看几眼便让人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但这片白光中的情形,却始终无法看清。
安全起见, 解千言停了下来,打算再观察一下周围情况,恰在此时,一直静得半点声响也没有的水中,忽然传来一道和煦的男声。
“二位既有缘来此,何故踟躇?”
话音刚落,一道柔和的力量推着泉水,带着师兄妹二人,缓缓朝白色的光团靠过去。
舟雨有点害怕,躲进解千言衣襟中,只露出一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解千言没有从这股力量中察觉到恶意,犹豫片刻,还是随着它跌入了那团白光。
师兄妹二人被耀眼的光芒刺得同时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已经离开泉水,站在一间布置十分清雅的书房中。
日光透过窗扉,将约莫五丈见方的房间照得通透又敞亮,房中错落陈列的书架桌椅皆是清一色的黄梨木,书案上的鱼嘴铜炉中,淡淡的木香袅娜飘散。
青衫男子端坐在书案后,不慌不忙地写完最后几笔,这才抬头冲闯入此间的人轻笑道:“浮云朝露,流年似水,小生于此地静候有缘人,不知不觉竟已数千载,敢问足下,可是来取六界石的?”
解千言和舟雨没有立即回答,将这人仔细看了又看,见他不过二十来岁,容貌平凡,气质温文,打扮得也像个普通书生,身上没有魔气也没有灵力,但若说他真是个凡人,恐怕连萧喇琥这种单纯虎都不会信。
没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书生也不恼,反倒放下笔,饶有兴致地观察起面前这一人一狐来。
就这样互相打量了片刻,书生忽然又开口了:“让小生猜一猜,足下怀中之物,尖尖长长嘴,细细四条腿,几条大尾巴,最爱疑神疑鬼,唔,是狐狸!小生可猜中了?”
解千言和舟雨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也用得着猜?
再不说话就不礼貌了,解千言只好拱手行礼:“在下解千言,这是师妹舟雨,见过前辈。敢问前辈是何方高人,为何会在鬼眼泉中,六界石又是怎么回事?”
青衫书生仍旧笑盈盈看着他们,语气温和:“足下还未回答小生的问题,怎么倒问起小生来了?这可不合礼数啊。”
解千言确实有点理亏,只好答道:“在下跟师妹的确是为取六界石而来,还望前辈不吝告知。”
青衫书生摇头:“小生的问题足下还没答完呢。”
解千言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还有什么问题,倒是舟雨灵机一动,赶紧答道:“前辈您猜对啦,我就是狐狸!”
书生闻言高兴极了,抚掌笑道:“好好好!看来小生才华不减当年,此心甚慰啊!现在轮到小生回答足下提问了,小生不过一普通读书人,在自家书房中等有缘人而已。不如这样,小生与足下各出三道谜语,猜中多者为胜,赌注就是这块六界石碎片,如何?”
舟雨和解千言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玩的哪一出,但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好直接就说不,二人遂齐齐点头应下。
书生见他们答应,高兴极了,从书案后站起,原地踱了几步,始终没离开那方寸之地,忽而拍掌道:“有了!两位请听好,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猜一物。”
舟雨抠抠头毛,有些无助地看着解千言,用眼神表示自己猜不出,解千言自认文化水平高于某个只会背歪诗的狐狸,但也不是高在猜谜语这种偏门地方,一时也没想出来。
书生见他们不吱声,温和带笑的脸上露出几丝得意,出声提醒道:“可不能没完没了地猜下去,再给二位五息时间,猜不出便算输了这局。”
解千言心中一紧,当即就要说出谜底,而书生见他嘴唇微动,却不顾自己刚定下的规则,抢先答道:“是‘日’,旭日东升的日!你们输啦!”
舟雨被他的无赖行径气到了,大声抗议:“前辈,您不是说还有五息时间吗?明明连一息都不到,您这是耍赖!”
书生笑道:“小生怎会耍赖,此地的五息就是这么短。”
舟雨还想再跟他争辩几句,却被解千言伸手按住了脑袋,示意她算了。
书生赢了一局,正在兴头上,当即又来:“二位别急,还有机会,听好了,偶因一语蒙抬举,反被多情又别离,送得郎君归去也,倚门独自泪淋漓,这回仍旧猜一物。”
舟雨一听他念诗,眼睛都亮了,生怕书生再耍赖,刚听完谜题便抢着答道:“是伞!是伞!”
书生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不情不愿地承认:“好吧,这回猜对了……还有最后一题,谜面是,上头去下头,下头去上头,两头去中间,中间去两头,猜一字。”
师兄妹二人听得云里雾里,同时张了张嘴,却没说出答案来,书生这回更是完全不讲武德了,刚说完谜面,立即笑嘻嘻公布答案:“是‘至’,纷至沓来的至,二位都猜错啦!”
舟雨:“……”
解千言:“……”
书生在原地转来转去,一会儿挥袖一会儿跺脚,自己傻乐个没完,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的温文儒雅,看得舟雨跟解千言一阵无语。
等他高兴劲儿过了,终于想起这游戏还没结束,勉强收敛了几分狂态,彬彬有礼道:“接下来便请二位出题,由小生来猜。”
舟雨可被他气坏了,跳上解千言肩头便大声道:“我师兄有一宝,能变大又能变小,忽软忽硬还长毛,受了刺激水狂飙,猜一活物。”
书生呆呆地看着狐狸,解千言也呆呆地看着狐狸,都有点不敢说话。
这回轮到舟雨得意了,也学书生耍无赖:“猜不到吧?谜底就是——”
“等等!你师兄就是他对吧?”
被打断施法的舟雨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就是——”
“再等等!这东西不用时,能缠在腰间?”
舟雨不耐烦地再点点头,甚至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不仅能缠腰间,还能缠脖子上,缠胳膊上,缠腿上!再给你五息时间——”
书生那张斯斯文文的脸憋得通红,解千言的俊脸也憋得通红,两人都抢在舟雨公布正确答案之前大声阻止她。
“是那个东西!”
“你们都给我闭嘴!”
书生颤抖着手指向解千言丹田下方某个不能言说之处,解千言则颤抖着手指着书生,又瞪着自家这口无遮拦的师妹。
舟雨却笑得前仰后合,从解千言肩上一头栽下,吊在他裤腿上直晃荡,嘲笑那书生:“笨蛋,你猜错啦!答案就是我呀!”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蹿上解千言腰间,给他当场表演了一下“不用时缠在腰上、胳膊上、脖子上”,把那书生看得目瞪口呆。
待她爬回肩头,解千言脸上的涨红还未消退,咬牙切齿地警告:“不许再在外面胡说八道了!”
舟雨疑惑地看看自家师兄,不解地问他:“怎么是胡说八道呢?难道我不是你的宝了吗?”
解千言差点被她整出内伤,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最后憋屈地哼道:“是,你可真是我的大宝贝!”
看完一场精彩的狐戏,书生也不得不承认,舟雨说得还挺有道理,这谜底确实就是她,否则就是他龌龊下流无耻了。
书生笑不出来,再开口也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请足下出下一题。”
舟雨清清嗓子,继续出题:“我们家有一宝,能变大又能变小,忽软忽硬没有毛,黑咕隆咚一长条,猜一妖。”
解千言这次没再想歪了,只是有点无语地摸了摸鼻子,看书生那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心中不免也升起几分畅快。
书生一脸凝重地想了片刻,答道:“是蛇妖!”
舟雨大声道:“错!是青蛟大王,青蛟,长了四条腿的那种青蛟!好啦,还有最后一题,前辈可要好好猜哦!谜面是,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小脸雪白却不圆,无论男女都喜欢,摸一下就要翻脸,猜一人!”
书生赶紧追问:“这人可是很有名望?”
“嗯,还是挺有名望的,大家都知道他。”
“可还健在?”
“在呀!活蹦乱跳的呢!”
书生抓耳挠腮,脑海中闪过许多自己从书中看来的名字,却又觉得都不太像,舟雨可不会给他机会,几乎是补充完的瞬间,便笑嘻嘻公布答案:“是奚怀渊!奚家少主奚怀渊!前辈,您全猜错了,是我们赢啦!”
书生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怒喝道:“你这狐狸,谜语净是瞎编的,这局不算,不算!”
舟雨反驳道:“我绝对没有瞎编,第一个谜底不是当场给您演示了吗,后面两个我也可以带您去亲眼看看,您看过就知道我绝对不是瞎编了!”
书生哪里听得进去,忽将手中毛笔蘸了墨,凌空书写下一个巨大的“杀”字,朝解千言和舟雨扑去。
第76章 .拿到六界石
解千言将舟雨塞进怀中, 拔剑斩向墨水凝聚的“杀”字。
这“杀”字来势汹汹,仿佛挟毁天灭地之势,实则外强中干, 几乎是在碰到剑刃的瞬间便化作一滩墨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解千言的剑势却不止,直直斩向书生面前的桌案,吓得书生跌坐在地, 用袖子捂住脑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