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秋姑浑身皮肤发黑,头发乌黑油亮却十分稀疏,嘴角露出两颗长长的獠牙,手和脚都扭曲变形得像鸟爪子,总之是丑得让人害怕,半点没有李阿婆原本慈祥和蔼的模样。
舟雨虽然吓得不轻,但这次却没躲,反而抖着腿将三个凡人护在了身后。
第10章 .反派技术哪家强
解千言拔剑直斩那秋姑,她却不像前几次那般一味闪躲,反而迎着剑锋,不管不顾地朝舟雨那边扑去。
锋利的剑刃在她肩头划开长长一道口子,浓黑色的液体顺着胳膊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散发出一股呛人的恶臭,她却像是没有痛感,尖啸着纵身一跃,脖子擦过剑锋却仍旧去势不改,再次扑舟雨,逼得解千言不得不退了一步。
匆忙间舟雨抬起后腿狠狠踹在金鼎上,将鼎踹了三丈远,嘴里喊道:“师父快跑!”
在金龙渐渐远去的叫骂声中,英勇的小狐狸有些哆嗦地跳到秋姑身上,张嘴就往还在流不明液体的伤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别咬!”
“yue~~”
解千言话音刚落,英勇的小狐狸已经跌坐到地上大声呕吐起来了。
“呕~师兄,呕~这鬼有毒~呕,好臭!”
她边吐还要边抱怨,嘴巴一刻也不得闲。
解千言差点被她蠢哭,见她吐得挺带劲,反正死不了,也不再多管,提着剑就追秋姑去了。
舟雨吐得差不多了,也踉跄着起身,撒开腿追了上去。
晨光熹微,旭日初升,原本静谧的山林变得热闹极了。
狂奔的三足金鼎在骂骂咧咧:“你们两个兔崽子,还不快来将这三个凡人送走,师父我时间快到了,要回去睡觉了!”
变成秋姑的李阿婆在吱哇怪叫:“……&%¥*……”
舟雨在有气无力地呼唤队友:“师父等等我!师兄等等我!”
解千言在默默心梗:“……”
*
“舟雨姑娘,舟雨姑娘,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舟雨顿下脚步回头一看,竟然看到程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追了上来。
她根本没等程泽近身,脚下不停,四条腿快倒腾出火星子,加快速度继续追师兄去了,边追还边嚷嚷个不停。
“师兄!师兄!程泽也死了,变成鬼来找我们了!”
“程泽”被她噎得脚下踉跄,脸上那抹故作友善的虚假笑容再也挂不住,露出了狰狞又恶毒的神情。
“原来也不是那么蠢啊……”
*
逃命的时候必然会出现悬崖,这是每个亡命徒避不开的宿命,亡命鼎也不例外。
三足金鼎险之又险地在悬崖边刹住了脚,伸长了脖子才勉强够回差点被抛飞出去的玲儿。
虽然作为一只邦邦硬的鼎,就算一骨碌滚下去也不会有事,但肚子里还装着三个脆弱的凡人,它只能选择悬崖勒鼎,大声喊救命:“千言,舟雨,你们两个兔崽子还不来捞人的话,为师就要扣你们的功德了!”
“师父,你降个雷劈她呀!鬼不是该怕雷劈吗?”
舟雨靠着四条腿的优势超越解千言,率先赶了上来,并抽空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劈劈劈,劈你个头啊!为师的雷只能劈你们两个兔崽子,想劈她的话,你们得再多个师妹才行!”
得嘞,老秃驴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窝里横的本质,除了他们师兄妹,他谁也收拾不了!解千言和舟雨心中同时浮现了一个危险的想法:要不来一出借刀杀鼎、重获自由?
也许是金龙也察觉了危险的气息,也许的确是时间用尽了,圆润又闪亮的鼎身渐渐暗淡透明,消失在了空气中,他略带焦急的声音还在山间回荡:“为师先行一步,明天再叫我……”
“明天还叫你干嘛,叫你吃席吗!”
舟雨气急败坏,一边咒骂师父,一边加快速度飞奔到被抛在悬崖边的三人身旁,嘴里叼起玲儿,尾巴卷上王家二老,朝那臭烘烘的秋姑做了个龇牙咧嘴的威胁表情。
舟雨行动的同时,解千言也挥剑直刺秋姑面门,将她拦了下来。
这秋姑没有多少理智,修为也平平无奇,大概相当于人类修士中的出凡境界,顾名思义,也就是比凡人更强,但却未超脱肉身凡体,达到真正的仙人境界,而解千言在转修魔道之前就已经是人仙中境的修为,对付她不过是小菜一碟。
果不其然,凭借着速度优势闪避过几次攻击后,她的动作处处被解千言牵制,开始左支右绌,手臂、肩膀、背部都挂了彩,伤上加伤,眼看着快不行了。
这还是解千言留手了的结果,毕竟她没有真的伤害王家二老和玲儿,他也只是想将人制住,看能不能再抢救一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解千言这边打得有些缩手缩脚,立刻就被跟在后面的黄雀钻了空子。
“师兄小心!程泽偷袭你!”
舟雨焦急地出声提醒解千言,忘了嘴里叼着人,一张口就将玲儿掉在了地上。
解千言得了她的提醒下意识便侧身躲闪,这下可就让动作奇快的秋姑抓住了空子,一溜烟冲到舟雨跟前,捞起地上的孩子就跑。
“哎呀完了功德被抢了!”
舟雨懊恼得直跺脚,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这回她脚步轻快动作迅速,腿好歹是不抖了,看来咬了“鬼”一口之后,已经暂时克服了对它的心理阴影。
而解千言这边就应对得有些吃力了,程泽一击不中,立刻倒飞出去,手掌一翻拿出枚骨哨,凑到嘴巴吹了一下。
骨哨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却在瞬间引得整片山崖都震动嗡鸣起来,仿佛有什么藏在地底的东西苏醒了,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解大哥可得小心了啊!”
他还抽空大发善心提醒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却尽是阴鸷狠辣,放在程泽俊秀的眉眼间,有种诡异的扭曲感。
“程泽?不对,你是那个修驭鬼术的邪修,你夺舍了程泽?”
解千言眉头紧锁,表情凝重,执剑的那只手背上青筋凸显,显然是在忍着气。
“程泽”闻言畅快地大笑起来,语气也十分欠揍:“呵,被你看出来了啊。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呢,不仅送来了一具这么好的肉身,还帮我处理了那处魔窟,帮了我好大的忙,叫你一声大哥也值得,所以我特地多准备了些尸傀来给你送终了。”
“程泽”话音刚落,地下的东西已经快速游走到了解千言周围,方圆三丈内的地面立刻像烧开了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奇形怪状的青石从沸腾的地面喷涌而出,像扑火的飞蛾般齐齐砸向他。
“慢走哦解大哥,你放心,我这就去将舟雨姑娘送来陪你。”
“程泽”有种胜券在握的笃定,笑嘻嘻地冲解千言挥了挥手,像个不回头看爆炸的真男人一般转身就走。
这位真男人显然还没被残酷的现实教会做反派要谨慎的道理,解千言刚吃了这种亏,他立刻又在同一个地方栽了跟头,难道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吗?
潇洒转身离开的真男人“程泽”还没走出三步,就僵在了原地。
汩汩的鲜血从他七窍流出,头顶也开始冒烟,而他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胜券在握的自己瞬间就死得透心凉了。
他若是有机会回头看一眼的话,就能看到解千言指尖夹着一枚正在无声燃烧的符箓。
“程泽”僵住不动的瞬间,那些长得很恶心的尸傀也僵在了原地,解千言两脚踹开这些恶心玩意儿,优哉游哉走到“程泽”跟前。
天天做好人好事的魔修解千言像是终于抓住了当反派的机会,开始了所有反派的固定演出节目——话多。
“看来今天是我给你送终啊,让你占了个便宜呢。哎呀,你这么惊讶,是不是没想到我竟然在程泽体内种了噬魂符?你看看你,当了这么多年邪修,弄死了数不清的凡人,怎么还这么傻乎乎的呢,大好一具肉身放在那儿,你想也不想就去夺舍啊?我随便挖个坑,你就真敢往下跳,啧啧啧,做邪修啊,还是不能太单纯了,你看,这不就玩完了。投胎的时候少喝两口孟婆汤,要把这个教训记到下辈子哦。”
台词说完,他还像众多反派一样,啪啪拍了两下“程泽”的脸,结果不小心沾了血,又一脸嫌弃地在程泽的衣摆擦了擦手。
阴阳怪气了这半天,也没个捧场的,解千言不禁有些遗憾舟雨没在,不然她肯定瞪圆了眼睛咋咋呼呼地嚷“师兄你怎么这么聪明”“师兄你怎么这么厉害”,唉,可惜。
“程泽”自然是没心情体会解千言的遗憾,他的肉身已经被魔气侵蚀,再拖下去恐怕就要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好巧不巧,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犄角旮旯里的小山村里竟然来了三个修士,其中一个还是稀罕的无垢灵体,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夺舍?
第一次在树林中对程泽下手时,他没料到解千言竟然这么厉害,一招就破了他的伏鬼清道之术。幸好他们嫌弃丢了一魂一魄的程泽是个累赘,将他送回了村里,又给了他可乘之机。
解千言布在程泽房中的防护阵法也着实厉害,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打破,但没想到的是,真正的杀招竟然是放在程泽灵府中的噬魂符。
谁他娘的会往已经丢了魂的朋友灵府里放噬魂符啊!这魔修也太缺德了!他好恨!
这是至今不知姓名的玩鬼邪修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他不知道的是,解千言敢在程泽灵府中种下噬魂符,靠的不仅仅是缺德,而是艺高人胆大。
盯着噬魂符燃尽,解千言立刻出手封了程泽周身大穴,时机掐得非常准,对符箓的操控也精妙极了,否则程泽的魂魄也保不住。
确认过程泽魂魄无碍,只灵府有些损伤后,解千言又掏出一颗养魂丹,一脸肉痛地塞进他嘴里,一边帮他化解药力,一边还嘀咕着:“要收钱才行,这太贵了。”
检查过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可疑事物后,他也不再多逗留,扶起程泽就去追舟雨。
二人刚离开,那堆定格在奇异姿势的青石尸傀脚下的泥土中,钻出了一抹浅灰色的影子,疾如闪电般往东方天空飞去,潜入了灿烂的朝阳中。
第11章 .奇怪的村民们
解千言追上舟雨的时候,她正将秋姑堵在一处陡峭的山壁前,虚张声势地叫嚷道:“喂,你把这小孩给我,我就放你一马,行、行不行?”
秋姑死死将玲儿抱在怀中,神情癫狂,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古怪叫声,冲舟雨不停地龇牙。
舟雨见她似乎已经听不懂人话,又不敢硬抢孩子,也不甘示弱地龇牙,解千言到的时候,就刚好看到一人一狐互相比拼牙花子的场景。
“行了行了,你那嘴再咧下去就要挂耳朵上了,她快死了,跑不了。”
舟雨闻言立刻收起发酸的嘴角,朝解千言跑去:“师兄!程泽这是怎么了呀?”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沾了秋姑血液的爪子不动声色地往解千言衣摆一擦。
“程泽先前被那邪修夺舍,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把你爪子给我拿开!”
“哦,那这个秋姑怎么办呢?还能救吗?”
解千言放下程泽,走到秋姑身边。
一看到这个打伤自己的罪魁祸首,她吓得直往后缩,脸上神情更凶狠了些,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
担心玲儿受伤,解千言也不敢再刺激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自己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一个让她不那么激动的位置。
舟雨跟在解千言身后,打量着这个吓了她很多次的“鬼”,满是不解:“她这是什么情况啊?好端端的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刚刚她用爪子碰过了,确认不是鬼,也不再害怕了。
“她体内既有魔气又有妖气,两种力量相冲,所以就成这个样子了。”解千言有些无奈地开口。
“啊,是那个玩鬼的家伙干的吗?”
“应该不全是。还记得水潭底下那个溶洞吗?里面有魔气逸散,又连通着地下暗河,河水里也有少量的魔气,地下的水系都是相通的,山下的村民们天天喝带魔气的水,日积月累,几十年下来,怎么可能不出问题?那邪修恐怕也是知道这点,才故意在村民中散布秋姑的谣言,一旦有谁不按他的规矩乖乖送死,便使点手段将人妖化成所谓的秋姑,以此逼迫村民们自行了断,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炼鬼材料。”
解千言分析完,自己也叹口气,这人实在是狠毒,死得太便宜了。
“呃,玩鬼的家伙果然恶心!那李阿婆真没救了吗?”舟雨听完也忍不住心中恶寒,愈加同情起被变成秋姑的李阿婆。
“我又不是医修,救不了,况且她本就是一介凡人,又是魔气入体又是强行妖化的,再打生打死地折腾一通,早就耗尽寿元,活不成了。”
话音刚落,那边秋姑就开始大口大口呕出浓黑色的液体,身体痉挛蜷曲,跌倒在地,痛苦地翻滚起来。
解千言眼疾手快抱走了玲儿,舟雨已经看得眼泪汪汪的,一爪子扯过解千言的衣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求他:“师兄,救不了的话你就给她个痛快吧,别让她受苦了,太可怜了。”
解千言看到这一幕也心情沉重,李阿婆确实可怜,但也真的活不成了,这人间疾苦能少受几分便少受几分吧,他从储物袋掏出一张符纸,用朱砂快速绘成了一张安魂符,指尖一弹贴到满地打滚的李阿婆身上。
符咒亮起温和的白光,渐渐安抚住了痛苦癫狂的灵魂,那双充满暴戾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李阿婆强撑着往解千言这边爬过来,焦黑的干枯的手直直伸着,想要最后触碰一下他怀中的孙女。
解千言叹息一声,抱着玲儿蹲下身,将孩子递到她手边。
李阿婆只用手碰了碰孩子的衣角,努力扯开嘴角,试图露出点笑容,却在獠牙戳到嘴唇时猛地收住,一滴浑浊的眼泪顺着鬓角滑落,干枯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
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秋姑,又想起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慈眉善目的李阿婆,师兄妹二人都唏嘘不已,久久不言。
解千言抱起玲儿,又丢了张火符,将李阿婆的尸身烧干净了,这才拖着仍旧哭哭啼啼的舟雨准备下山。
“走吧,我们先将这些人送回村里,再去将那水潭跟地下暗河里的魔气都处理了。”
玲儿在回村的途中醒了过来,哭闹不休,吵得解千言一个头两个大,舟雨怜惜这个遭了大罪的小姑娘,见解千言黑脸,就抱着玲儿哄她:“玲儿别哭啦,姐姐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她从储物袋里扒拉出一团自己平日里梳毛时收集起来的狐狸毛,捧在手里轻轻一吹,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看得玲儿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立马就不哭了。
“喏,这个小狐狸送给你,要乖乖的哦!”
小心翼翼接过绒毛狐狸,玲儿总算露出笑来,乖乖道了一句:“谢谢姐姐。”
哄好了孩子,师兄妹二人拖着其他几个昏迷不醒的人回到山下村子里,惊得地里劳作的村民纷纷放下锄头跑来询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