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汐带施令仪去找周淮时,我下意识还是不放心想跟过去,但在过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想,就算坚持到最后真的嫁给他了,我们之间唯一美好的也只有那一瞬间,以后的日子是他无尽的冷淡和我日复一日的迁就,这样的日子想想都可怕,我之前居然甘之如饴。”
“所以在找过去之后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在施令仪面前摆出女主人的姿态,从始至终我一直沉默,我想看看她到底哪里吸引周淮,让他至今念念不忘,我又有哪里比不上她,凭什么周淮就不喜欢我。”
“宝宝你知道我最难以接受的是什么吗?倘若施令仪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周淮时刻惦念,我都还有理由蒙蔽自己,但我今天看明白了,施令仪哪怕只是坐在那里,被茶水烫到了一下手指,那么微不可察的动作周淮都能关注到,让佣人换了一杯果汁端上来,两人甚至全程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流。”
“所以阻碍在我和周淮之间的根本不是施令仪,她什么都不用做,那些细节,那些习以为常只有彼此才懂的习惯,就永远是我越不过也放不下的一根刺。”
孟芙为她感到难过,“珂珂,人的真心很宝贵,周淮不值得。”
倪美珂抬手揉上她脑袋,“我都不为他哭,你可别掉眼泪啊宝宝,一个男人罢了,我倪美珂要什么样的没有。”
孟芙眸中晶亮,“珂珂我们去做点快乐的事情吧?”
倪美珂问都没问一句直接答应下来,“好!”
……
二十分钟后Lsland酒吧内,倪美珂看着灯红酒绿下随音乐节奏舞动的人群惊讶愣住,“宝宝,这就是你说的快乐的事?”
孟芙在闪烁灯光下笑得璀璨耀眼,“珂珂,恭喜你放下一个不值得的人,在我们相遇的地方为你庆功,去人群中绽放,山顶的月光在等你。”
倪美珂眼底动容,她和孟芙是在这个地方不期而遇的,彼时她刚得知喜欢的人心底有个放不下的白月光,心灰意冷躲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人被围起来刁难,那时已经无心应对一切,没什么好脸色地从包里抓出一把钱撒出去,场面顿时哄闹,她的手被一双柔嫩纤白的手握住,没有一句对话,默默拉着她走出喧嚣酒吧。
外面街道清冷,路灯昏黄一盏盏照亮前路,明明一片光明,她却觉得孤单落寞,所以自己也没有预料的开口留下了这个陌生少女,因为彼此不认识,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一切,温柔娴静的女孩静静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陪她在亮起路灯的街道上走了很久。
最后分别时女孩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小蛋糕送给她,倪美珂才知道她去酒吧是为了送外卖,而为了帮助自己,外卖没有送成,留下的小蛋糕成了鼓励她勇敢放下的奖励。
想起往事,倪美珂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宝宝我是不是浪费了你的那个蛋糕?现在才下定决心放下他。”
“不会啊,我觉得你超勇敢。”
倪美珂没忍住笑出来,彻底走出低落情绪,拉着孟芙跑进扭动的舞池。
酒吧二楼正对舞池的包厢内,堪比一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令里面的人能将下方情景尽收眼底,宋霁言看着笑容明媚灿烂的少女淡淡收回视线,印象里她的笑总是清浅带着防备,这样毫无顾忌的肆意大笑很少见,看来是真的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坐在他对面苍白瘦削的男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眼底阴翳冷郁,看人时透着湿冷。
“我约的明明是段弋,怎么来的是你。”
宋霁言面不改色从容道,“他有些事情,分不出时间来见你。”
男生嘴角咧开阴冷笑意,“怎么,他怕了?”
“是我怕你另一条腿也废了。”宋霁言面上笑意淡淡,看似平和有礼,眼底却一片冷然。
男生本就苍白冷郁的脸越发阴沉起来,森冷视线盯着宋霁言,“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会这么不讲情面,况且我相信上一次已经足够给他长记性了。”
宋霁言掀起眼皮冷冷扫过一眼,如同站在山巅俯视一个微不足道的卑劣虫子,高高在上又不屑一顾的样子丝毫没把面前的男生放在眼里。
“段昱,我劝你不要有任何故技重施的打算,否则你要付出的绝对不止另一条腿的代价。”
段昱在他平淡冷肃的注视下率先退让,自嘲道,“一条腿的代价也没能把他怎么样,我当然不会傻到再送出去一条,我爹那个老狐狸面上闹得再僵,心里唯一认定的继承人还是只有他一个,我断了一条腿更没希望和他挣什么,恰巧在这边落脚一阵子,想和哥哥缓和下关系罢了,毕竟以后可还要靠他吃饭。”
“你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宋霁言平静道。
余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舞池里混乱的一幕,他起身,“有件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你自便。”
段昱盯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对楼下发生的一幕升起兴趣,起身的动作微有僵顿,扶着桌子站稳后,裤管下装了机械假肢的腿一步步迈动,走到落地窗前静静观看,阴冷的视线像一条滑腻毒蛇一样在人群穿梭,直到锁定目标唇角才勾出抹森郁冷笑。
舞池里随音乐尽情释放的孟芙和倪美珂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人群的焦点,两人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引得周围响起一阵阵掌声,几个染发纹身的青年互相对视一眼,借着扭动的舞蹈动作将两人围拢起来。
倪美珂察觉到不对时脸色一冷,伸手把孟芙拽到身后,利落抬脚一记高踢,试图拿手揽住孟芙腰揩油的混混青年被踢翻在地。
“你癞蛤蟆爪子往哪伸呢!”倪美珂冷声质问。
自觉失了面子,一伙纹身青年面露凶相围上来,“装什么,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男人。”
倪美珂动作干脆一巴掌扇他脸上,“狗嘴一张显你会叫是吧,你来这里是干嘛?找抽是吗?”
“反了你了!拿家伙收拾她!”几个混混恼羞成怒,顺手抄起身边酒瓶,面露狠厉朝倪美珂砸去。
这些社会上的混混不像学校里的人有所顾忌,一个个拿着酒瓶砸人的动作不留余地,倪美珂要护着孟芙,又要应对不同方向的攻击,很快相形见绌。
眼看她要吃亏,孟芙用力把她拉到怀里,死死抱住她用后背迎向混混砸来的酒瓶。
这个时候一切心机手段失去作用,她只盼着酒吧安保人员听到动静能快点赶来,她的后背总比倪美珂的脑袋要结实一点,照她那个硬碰硬的打法,哪怕撑下来了伤势也不会轻的。
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倪美珂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拼命挣扎起来,“宝宝你傻啊!你躲开我能行!”
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人,这会儿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任凭倪美珂怎么挣扎都被她死死护着头保护在怀里。
第62章 那我现在教你有人兜底时遇到骚扰要怎么做。
瓶子砸在身上碎裂的声音犹在耳畔,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安保人员快速涌上来将闹事的人带走处理,孟芙回头,看到宋霁言皱眉嫌恶甩了甩衣袖,似乎是对碎裂的酒水溅在衣服上的味道十分不喜。
倪美珂得以挣脱,没了束缚赶忙拉着孟芙上上下下检查一圈,直到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愤愤踢一脚正被安保反扣着手臂从身边压走的混混,责备数落着孟芙不该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涉险,再怎么样她也是武术学校出来的,挨两下打太家常便饭了,但她是宝宝皮都不能破一丝的,不然多心疼啊。
她絮絮叨叨,被孟芙拉了把手臂,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没吭声的宋霁言,再看他胳膊上一片湿透的印迹,瞬间猜出怎么回事。
原本因为周淮连带着对他们高三那一圈人都不待见,现在却不好摆出冷脸了,“霁言哥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我和宝宝得英勇就义了。”
宋霁言看她一眼,“你要是次次这么冲动,总有吃亏的时候。”
倪美珂就不是会认怂的人,“那他们手脚不规矩,我也不能干看着啊。”
“安保就在门口,你们两个总有人能跑过去求助,独自在外不要总想着什么都自己冲在前面。”
这次的事如果是她自己遇上的话,倪美珂是怎么都不会认这个理的,但刚刚的险况还历历在目,孟芙护着她的时候心底升起的除了害怕还有后悔,她平时一个人横惯了,带上孟芙就像有了软肋,所以对宋霁言的话也不是一点听不进去,只是觉得不服气。
“仗着天生强于女生的身体素质,却只用来欺凌比自己弱小的人,他们刚才甚至还说女生来这里就是为了找男人,我扇他一巴掌已经是很有修养了。”
“当一些人无法通过自己的学识涵养或者过人之处吸引身边人的关注时,往往就会暴露出秉性里的劣根,既懦弱又虚张声势,所以他们的张狂从来不指向认知里占不到便宜的群体,向女性施暴就成了他们掩盖自己无能的捷径。”
宋霁言挽起衣袖的动作重新放下,语气轻描淡写道,“所以你站的位置越高,这种底层垃圾遇到的就越少,别妄想改变他们的认知,思想越贫瘠的人越对自己充满自信,现在想出气吗?”
倪美珂点头,“想啊。”
“那去让他们知道,你一句话就足以剥夺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者也可以做些别的,那几个安保我已经打过招呼,你可以随意差遣。”
倪美珂顿觉惊喜,“霁言哥,你超给力的!”
她拉着孟芙就想赶过去出气,然而想到场面必然不会多么和谐,又怕吓到她,脚步犹豫,踟蹰着跟宋霁言商量,“霁言哥,你急着走吗?”
“楼上有位客人还没送走。”
言外之意是还要去二楼,那可再合适不过了,她把孟芙往前一推,“帮我照看下宝宝,等我收拾完那几个崽种再来你这领人。”
宋霁言视线落在孟芙身上,刚才的冲突令她打理得当的发丝显出几分凌乱,抬眸看来的样子像受惊的小鹿,明明慌乱害怕却还强撑着镇定。
想到她在周淮家时宛若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一样清丽,分开不过一个小时,再见面就成了一只潦草小狗,到底是答应了段弋要照顾她,这种时候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跟上。”他说完迈步转身。
倪美珂大喜过望,“去吧宝宝,把你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等我一会儿来接你。”
孟芙乖顺点头,叮嘱她,“小心点,出气可以,但也要有分寸,别给自己惹麻烦。”
“放心啦宝宝,你快去吧。”倪美珂催促道。
孟芙和她挥手分别,快步跟上宋霁言,两人绕过拥挤人群上了二楼包厢,随他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病弱少年,皮肤十分苍白,像某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生物,视线看过来是让人觉得阴冷发寒。
随着走近,少年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孟芙才觉得有些奇怪的熟悉感。
她在宋霁言身边坐下后,段昱盯过来的视线仍没有丝毫收敛,明目张胆地问宋霁言,“不帮我介绍一下吗?”
宋霁言没搭话,让服务生送了果盘和饮料上来,才淡扫他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用急着赶我吧,不让我见段弋总该允许认识些新朋友。”
孟芙微垂的眼眸闪过抹异样,在他自我介绍完名字后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怪不得她会觉得有些眼熟,那个灰白空间里飞速流逝的画面中她看见过眼前这个少年,是段弋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靠着一条被废掉的腿令段弋失去立足之地,直到被宋家接走才不至于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孟芙看了眼和段弋有三分相似的少年,深知改变段弋人生的第二个节点即将到来,段昱就像一条在阴暗中窥伺的毒蛇,随时都在等待时机反咬一口,他来到这里的原因绝不简单。
因为灰白空间的画面一切以夏星茉为主线,所以其他人物的行动轨迹并没有被事无巨细刻画出来,只有当他们与夏星茉产生交集时人物正在经历的事件才会明晰,孟芙没有看到段昱具体做了什么,但情节上明确交代了段弋因为再次出现的段昱受到刺激,暴躁症发作铸下大错,众叛亲离时只有夏星茉不离不弃,默默守护在他身边,像热烈的小太阳一样为他驱散阴霾。
“你也是星洲的吗?”段昱问。
孟芙点头,礼貌笑了笑。
她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应付起来太费心神。
礼貌疏离的态度却并没有令段昱知难而退,“那你应该认识段弋吧?”
“他在学校很出名。”孟芙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低头借吃水果的动作不想再过多交流。
段昱丝毫不因她的态度有所气馁,倒不是对她多感兴趣,只是借她来试探宋霁言罢了。
他放肆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将孟芙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内心里不觉得这样空有美貌的柔弱女生会令宋霁言有多在意。
只是很多事情仅仅靠看是瞧不出来的,就如刚刚谈话时他不也没觉察出宋霁言一直盯着下面吗,而现在解了围把人带上来后他又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仿佛任他如何搭讪都不会多瞧过来一眼,段昱深知宋霁言有多能稳得住,所以还是得再过分一点。
孟芙咬破葡萄时汁水顺着唇瓣溢出,她正要去抽纸巾,段昱的手指已经先一步揩过她唇角,动作轻柔地为她仔细擦拭。
直到她反应过来偏头躲开,他的手才抱憾般收回,“不好意思,唐突了。”
“没关……”话音被宋霁言突然倾靠过来的动作截断。
他径直拿过她手里做工精巧的水果叉,声音清冷散漫,“刚刚在下面和倪美珂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势单力薄的时候不要冲动。”仅一个眼神的对视,她就明白了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宋霁言笑了下,对她的闻音知雅意感到满意,语气平缓道,“那我现在教你有人兜底时遇到骚扰要怎么做。”
他面上含笑,孟芙却看出那笑意不达眼底,精巧的水果叉前一秒还被他拿在手里把玩,后一秒指尖轻弹,尖端锋利的叉子已经气势凌厉地深陷在段昱手背,他猝不及防发出痛呼,引得服务生进来查看,对这出乎预料的一幕感到不知所措。
觑了眼宋霁言脸色,僵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孟芙敛下讶然神色,温声请服务生送个药箱过来。
对方赶紧答应,急忙退出去找药箱。
宋霁言轻挑了下眉,好整以暇看过来一眼,他处事风格一贯如此,狗叫的厉害了就打一顿,打到长记性下次见了你就知道不能龇牙了,至于打完以后给予关怀这种事,他不做但不会阻拦别人去做。
忍下痛意,段昱苍白的脸色因剧烈疼痛而微微显出些血色,面目阴郁狰狞,“宋霁言,无论如何我也是段家的少爷,你敢这样就不怕我回去告状?”
宋霁言语气轻描淡写,“疼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如果让段章知道你专程来找段弋,我劝你想想自己当年那点漏洞百出的算计经不经得起查。”
他扯了下唇,嗓音漫不经心提醒道,“在别人的地方最好还是规矩点,别自作聪明来试探我。”
段昱捂着不停流血的伤口,眼底阴郁一点点压下,他现在确实还没有和宋霁言叫板的能力,这口气不能忍也得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