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晨失魂落魄往前走着,对安睿的话置若罔闻,他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明明曾经是有机会的,只不过被他的懦弱错过了,如果还能有一次挽回的可能,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定地抓住。
……
直播活动接近尾声,高三送别会又近在眼前,这段时间学生会的成员都异常忙碌,各部部长因为要复习备考,所以更多的重担都压在底下副部长和干事们身上。
演出厅在综合楼,孟芙既是主持又要负责布置场地,加上这是直播活动结束前的一场重头戏,她还要随时和导演沟通,配合摄制组调试机位,因此这几天一直忙碌往返在学生会和演出厅之间。
午休时孟芙抽时间把文宣部采购的舞台泡泡机送去演出厅调试,抱着包装盒到综合楼等电梯时恰好遇到宋霁言,打了声照顾后各自沉默,等电梯下来的功夫又碰上准备去演出厅彩排的演员。
电梯下来时大家都走进去,里面瞬间拥挤起来,孟芙怕泡泡机被人碰到特意站到角落,挤在她前面的是学校里比较有名的一支乐队成员,自顾聊着天,其中一个男生肩上背着电吉他,每次说话都要配合夸张的动作,身上的电吉他一下下戳在孟芙手臂上。
这种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孟芙无意在电梯里和人争吵,后背紧贴着箱壁尽量避开,然而那群人仍旧不知收敛,其中一个男生脚步往后一撤,身体紧贴在她旁边。
几个男生互相对视一眼笑意不明,如果说之前还可以算作巧合,看到他们这幅得逞的模样,孟芙心底明白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孟芙垂下眼眸没说话,这个时候揭露他们很可能会被倒打一耙,毕竟电梯那么挤,有肢体接触也是正常,她如果揪着不放还会被其他人诟病,所以表现得更加忍让,不动声色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后等着拍下他们更过分的行为。
几人见她没有反应,越发有恃无恐起来,有意无意站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墙,隔绝其他人的视线。
背电吉他的男生无声退到她身边,目光里落在她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猥琐打量。
他轻声用口型说,“加个微信吗?”
斜瞟的眼底透着兴奋,好像笃定了她现在一定害怕得不敢反抗。
然而脸上笑意不过片刻,肩上就被人拍了拍,男生回头时满脸不耐,等看清拍他的人是宋霁言时,眼底瞬间闪过慌乱。
“宋……宋学长。”
宋霁言笑了笑,然而眉眼却异常冷淡,笑意不达眼底,“做什么呢。”
男生心虚道,“没做什么。”
宋霁言搭在他肩上的手无声用力,“我不喜欢听谎话,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做什么呢?”
男生求救般看向周围几个男生,大家都避开视线生怕被他牵扯到。
宋霁言不笑时冷着的脸极具压迫感,男生不敢赌继续嘴硬下去的后果,一咬牙慌乱交代道,“我是看她长的好看,觉得喜欢才想加个联系方式,没有别的意思。”
电梯里的人都看过来,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有人认出他们这群人,鄙夷道,“得了吧,你们最喜欢几个人围着小姑娘动手动脚了,就欺负人家胆子小不敢声张。”
几个男生被说的脸红,急斥反驳,“只是想交个朋友,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会强迫。”
宋霁言清淡的眸中泛起冷意,“把她围在中间隔绝其他人的视线叫做不会强迫吗。”
男生还想狡辩,“电梯太挤了,我们也不想那样的。”
“所以现在不挤了吗?”
男生被堵的哑口无言,不想得罪他于是低声求饶,“宋学长我错了,绝没下次了。”
“被你骚扰的人不是我,该对谁道歉现在还不清楚吗。”宋霁言面色冷淡道。
几个男生不得已向孟芙低头道歉。
“彩排结束后自行去校长室说明情况。”宋霁言道。
几人闷声答应,电梯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出,宋霁言和孟芙走在最后,出了电梯并肩往演出厅走。
“刚刚谢谢会长。”孟芙眼眶微红道。
宋霁言抿了抿唇,眉心蹙起,“那种情况你可以直接喊我帮忙,如果我没注意到的话,你要白受欺负吗。”
孟芙脚步不由顿住,宋霁言回头看过来时,只见她轻咬唇瓣忍不住落泪的样子。
“已经让会长误会一次了,不知分寸请你帮忙的话,我会担心你是不是又误解我而态度冷淡起来。”
她怯懦的话语将压抑已久的心里话说出来,刚受过委屈的人情绪异常容易崩溃。
宋霁言静默看了片刻,想到她最近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本该由副部长送来的材料全部都安排给底下干事送来,他以为她是最近太忙了,现在才明白她是在有意疏远,而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曾经自以为是的猜忌。
宋霁言心底涌起异样情绪,不知为何就走向她抬手拭去她脸上泪痕,反应过来这样的行为有所不妥后已经晚了,对上她惊讶睁大的眼眸,也只能无奈一笑。
“我以为道过歉就理所应当会被原谅,但还是忽略了上次的事带给你的伤害,抱歉,请原谅我的自大,现在是我在不知分寸,所以你以后不高兴时可以随时借此提醒我没有资格再对你妄加揣测。”
第71章 两人隔着舞台与观众,各自在隐秘处与对方相望。
演出厅门口,何漾苒举着手机视线定格在屏幕上宋霁言为孟芙拭泪的一幕,刚刚看到两人一起走在后面她就觉得奇怪,留心看了下,没想到就碰到这么一幕,何漾苒脑袋都没反应过来,但已经手快地拿出手机拍照了。
段弋那么喜欢帮她,如果看到她和宋霁言这样不清不楚,一定会生气疏远她的。
何漾苒握紧手机,在两人结束对话时先一步回到演出厅。
节目彩排有条不紊进行着,今天是正式登场前的最后一次上场,演员们全部带妆换上各自服饰,何漾苒出场时身穿纯白芭蕾舞裙,头发全梳上去,鬓角贴着一片白色羽毛做装饰,亮眼夺目的样子引得大家纷纷驻足观看。
她的芭蕾舞是从小学起的,功底扎实动作优美,尽管孟芙对她满心厌恨,但仍不得不承认此刻舞台聚光灯下的她就是一只高傲亮眼的白天鹅。
她在无光的阴暗处观赏着何漾苒每个动作透露出的优雅,舞台上绽放的女生脸上自信矜傲,八分的美丽因这一刻的闪耀弥补了剩下两分,整个演出厅里没有任何一个节目能压下她身上的光彩。
在替陶盼担心之前,孟芙先想到了模糊记忆中扮演爸爸角色的那个男人,被他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小公主确实光彩夺目。
灯光暗下的一瞬间,她想到自己黯淡无光的童年,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被抛弃了又怎样,她还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那个男人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后悔。
愤恨过后又生起不甘,为什么呢,她这个小孩不值得心软吗,怎么就头也不回地去做了别人爸爸,情绪低落时免不了会猜想是因为那个孩子更优秀吗。
光亮照不到的黑暗里,孟芙看着舞台上谢幕的何漾苒,声音轻缓到无人能听见,“因为她更优秀吗。”
亲手将一个孩子培养的这样耀眼,谁都会感到骄傲吧。
湿润的眼底泛起冷意,孟芙想自己如果是个大度的孩子该多好,只需要继续忍气吞声下去,大家的生活就都不用被搅乱了。
可她不是啊,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曾扮演过一段时间一心上进的乖学生,但那道逆来顺受的枷锁被何漾苒亲自打碎,所以她和她幸福美满的家庭也应该支离破碎。
心思狠毒也好,睚眦必报也好,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舞台上的一幕令她忍不住外露出真实的自己,如果温柏庭在的话一定可以察觉到,在她要偏激行事之前及时制止,但是他不在,远在利浦,孟芙觉得这或许是命运给她放纵的一次机会。
远处正坐在审核席和校长沟通的宋霁言皱起眉,何漾苒表演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台上,只有他隔着重重人影看到深陷暗处的孟芙。
清丽柔和的一张脸上笑意全无,比任何人都要更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上的何漾苒,眼底不知为何慢慢湿润。
宋霁言看了眼舞台上正在翩翩起舞的人,动作和音乐都不足以到感人肺腑的地步,所以她为什么会哭?
他还没想明白,再看过去时,她眼底的湿润已经被冷郁取代,冰冷愤恨的样子,是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
这样外露的情绪明显是受了刺激,她眼底的决然和疯狂一闪而过,宋霁言敏锐捕捉到,在她迈动脚步从阴影走出来时,不顾身边正在询问他意见的校长,起身快步赶过去。
孟芙在去往后台的路上被宋霁言拉住胳膊拦下,回眸看去时脸上冷意未消,平静压抑的声音问,“有事吗会长?”
“你想做什么?”宋霁言直白问道。
孟芙不想现在和他有所牵扯,他在的话一定能察觉到她的意图,因此缓和了神色想先打发他离开。
“我去后台看看陶盼准备的怎么样。”
“是吗?你觉得自己很会说谎吗,或者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再天衣无缝的行动也会留下痕迹,何况你知道这个演出厅里有多少摄像头吗?”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孟芙发热的脑袋逐渐冷静,思绪渐渐恢复理智。
她被自己刚刚极端的想法吓到,何漾苒得到的宠爱她一直很清楚,只是这一次亲眼见证了,于是觉得意难平觉得委屈,再多的心机她也只是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何漾苒有多耀眼她觉得自己就有多阴暗。
刺激之下一时情绪上涌,考虑的太少只想发泄,冷静下来才想清楚如果真的按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动手脚就是处处漏洞。
孟芙闭了闭眼,她想让何漾苒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但不该搭进去自己,谁的错就该谁去悔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她曾经最鄙夷的做法,而她刚刚险些就那么做了。
平复好情绪后,孟芙脸色恢复平静,“谢谢会长提醒,不过我真的只是打算去后台看看陶盼准备的怎么样,没有别的想法。”
宋霁言看着她,明知道对方已经恢复冷静,不会再做出什么冲动之下不可挽回的事,他现在也应该离开,可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不管你刚刚为什么会那样,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人的错误决定往往都是在冲动情况下做的,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不希望你走错路。”
孟芙微笑,“会长放心,这点合作意识我还是有的,没达成我们共同目标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失控的,就算有也绝不会牵扯到你。”
她说完礼貌颔首算作告别,转身继续往后台走,这一次情绪稳定没了刚刚的冷郁。
宋霁言站在原地,高瘦挺拔的身姿久久未动,眉头无意识皱起,看着孟芙渐远的背影克制住了想喊住她解释的冲动。
他并不是因为担心她破坏了合作才会出言劝阻,然而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跑过来阻拦她就已经是越界,再去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她会怎么想呢?
到底是谁一直在不知分寸。
宋霁言扯唇笑了下,抛却这一刻莫名的思绪,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太闲了,该再找些其他事情做。
孟芙到后台时陶盼已经上完妆换好红色舞裙,她报名的表演是国风舞,本就妍丽的五官搭配红色舞裙显得越发明艳张扬,孟芙进化妆间时她正一脸怒容在打电话发脾气。
“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我上台前必须送过来!”她看到孟芙进来,气愤挂掉电话。
孟芙自己找了地方坐下,“怎么了气成这样?”
陶盼愤愤道,“我专门让人定做的道具,昨天就交代了今天要彩排,一定中午之前要送来,结果到现在都没见人影,打电话去问才告诉我配件损坏了正在调货安装,一时半会送不来了。”
孟芙知道她定做的道具是一面大鼓,表演亮点就是国风舞加鼓乐的融合,所以定做的鼓是整个表演的点睛之笔,没有的话虽然也能上台,但看着舞蹈美则美矣,想要一鸣惊人却是很难。
孟芙让她别急,“到不了就到不了,你就这样上台。”
陶盼听了不乐意,“你还说要让我压下何漾苒的风头,我精心练习了那么久,现在就这么上台的话根本发挥不出来优势,何漾苒的芭蕾舞刚刚收获满堂彩,我拿不出真本事的话落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出彩。”
她生气坐下嘟囔埋怨道,“你是骗我的吧,其实就是想看我出丑,没想过帮我。”
孟芙被她的极限脑回路无语住,“你动动脑子好不好
话没说完就被陶盼呛回来,“我怎么不动脑子了!我都快急死了。”
孟芙尽量心平气和道,“首先,我们两个现在利益一致,你不需要怀疑我的动机。其次,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着急就有用了吗?越急做起事来就越慌乱,与其被情绪裹挟,不如无功无过地表演完,大家不会记得你亮眼的地方,当然也抓不到你的不足,在你正式演出前,没有印象就是最好的印象。”
“最后,你在彩排时把底牌亮出来,正式上台时就没了新意,观众一旦有所预期,你认为亮眼的地方就平平无奇了,所以彩排时不上道具未必不是好事。而且防人之心不可无,何漾苒不是甘于认输的人,你在彩排时过于出风头,那她回去以后必然会有所应对,不论是在舞蹈上创新意还是想别的办法,我们都无法保证能及时应对,所以现在这样恰到好处,降低她的防备才能更好地一击制敌。”
陶盼急躁的情绪缓和下来,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眼睛一亮道,“那我要不要故意做出失误?降低大家期待值。”
“我劝你不要那么做。”
“为什么?”陶盼不理解,既然是让何漾苒放低防备,那她失误不是更好吗。
“没有瑕疵的作品比有过修补痕迹的价值更高,故意出错是会降低观众的期待,可你的履历里真的需要这么一处败笔才能压下何漾苒吗?”
陶然说当然不是,“你别说,脑袋好用的确实讲话有点道理,先让何漾苒得意会儿,我去准备上台了。”
“去吧。”
陶盼走后孟芙起身走到后台幕布旁,这个位置能看清楚舞台和观众席,从底下看上来却察觉不到。
她站在这里静静看陶盼无功无过地完成表演,底下响起敷衍掌声,被人簇拥着的何漾苒露出倨傲神色,本来还有所担心,现在彻底不把陶盼看在眼里了。
演出厅观众席是阶梯设计,越远的位置越高,四周设置了二层平台,除了观众席外还设置了调度室,位置在舞台斜对角。
孟芙默然看着何漾苒意气风发时,调度室内的宋霁言也站在透明落地窗前眼含探究地看着她,为了调度室内的指挥人员能清楚辨明舞台上演员的一举一动,随时配合操控幕布和灯光,面向舞台的那一面墙壁整体镶嵌玻璃,视线可以毫不受阻地看到幕布后面的隐蔽角落。
宋霁言想从对她的过度关注中抽离,去到调度室是为了分散精力,然而还是一眼就关注到她,又是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用他形容不出的复杂眼神关注着何漾苒,他心底对两人的关系产生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