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没有人会对带刺的仙人掌伸出手触摸,而对一朵漂亮无害的野花却要依靠道德的束缚才能遏制折断它的想法。
所以有了印象以后的第二步是加深,产生羁绊,愧疚是一剂催化剂,能帮助她打破阶级壁垒,让池骞这样的人放下成见,平等地接受她出现在身边。
产生愧疚的方式有很多,成为贝舒言的替罪羊是她现阶段最易操作,也获益最多的一种。
贝舒言说的没错,学生会里高三的人占据了大部分领导层位置,而现在高考在即,这些人临近卸任备考,会空出来许多领导职位,正常情况下孟芙一个刚进学生会,且身后没有任何家世支撑的普通学生是没有机会展望的。
这样不行,文科班和国际班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距离,还有高不可攀的权势,学生会是她为自己争取到的能接近何漾苒圈子的一条捷径,现在计划有变,她不光要接近,更要融入她的世界,在她引以为傲的地盘作威作福,区区一个学生会纪检部干事怎么够。
贝舒言会提前出局,段弋和池骞不会容忍被这样戏耍,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但绝不会让她还能在学生会容身。
空出来的副部长位置引人垂涎,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倾向意图,无欲无求才是一朵柔弱野花该有的品质。
所以还没结束,不论是接近池骞,还是副部长的位置,都还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隐晦的目光看向段弋冷峻的侧脸,轮廓分明,眉骨硬朗,下颚瘦削线条利落流畅,看着就不好亲近的一个人。
她多用心啊,为了一个段弋筹谋这么久,像做蛋糕一样,一层叠着一层,最漂亮的装饰用心雕刻着,满心期待等着何漾苒签收,这一次还会弃若敝履吗。
第10章 人打一顿能长记性,疯狗不一样,记仇的。
“妹妹,真对不住,为表歉意,我和你段弋哥哥请你出去玩,赏个脸呗?”
倪美珂睇他一眼,刚想替孟芙拒绝,她一个好孩子能跟他们这种混世魔王玩一起去?明摆着要挨骗的,更何况孟芙也不喜欢那种场合,不然她早带着一起了。
“好哦,但是不能回家太晚,我妈妈会担心。”
轻柔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意料之外居然答应了,倪美珂疑惑不解看过来,但也没当着池骞的面多问。
孟芙紧接着看她,有点不安又期待的样子,“珂珂。”
倪美珂懂她什么意思,无可奈何摊手,“你都去了我能不去吗,放心吧,陪你。”
不安的人脸上立马绽出笑意,仿佛只要她陪在身边就没什么害怕的了,倪美珂叹口气,觉得自己就是孟芙的盖世英雄,没了她这小白兔可怎么活。
出发前孟芙犹豫看向池骞,“书包还在教室,可以回去拿一下吗?”
“拿书包干嘛,你看倪美珂,她都没那玩意。”
池骞正在给司机发消息,头也没抬回她,倪美珂一个抱枕丢过去,被他眼疾手快接过,又开始嘴欠,“美美珂,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孟芙,温柔一点,好的不学,段弋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作风给你学到精髓了。”
段弋没客气踹过来一脚,“闭嘴能不能。”
倪美珂懒得看他俩,跟孟芙说,“去拿吧,校门口等你。”
……
出了地下仓库,日光还未褪尽,明晃晃地照在人身上,孟芙微眯眼,懒洋洋像只猫一样适应骤然明亮的光线。
当然要答应池骞的邀请了,就算他不提,她也会想办法促成的,因为今晚为他准备了礼物。
皮肤冷白,身材纤瘦的人逆着放学人流在校园内走着,脚步不急不缓,娴静的脸上带着柔和笑意,不自觉地引人关注着。
回班级拿书包只是借口,她要利用这个时间找到一个人,装醉时池骞和段弋的话给了她灵感,势弱的人要学会借力打力。
昨天还是隐患威胁的人,今天也可以成为助力,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如果非要有,那应该是她这颗贪婪不甘的心吧。
拿完书包,孟芙去了趟国际部学生会还打分表,刻意拖延几分钟,直到视线里出现陈扬的身影。
她利落离开,从另一边楼梯快速下楼,赶在陈扬之前去到一楼,等在他下来的梯道旁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妈妈,今天要晚点回家,有个同学邀请出去玩。”
“你不认识的,叫池骞,很随和,不是什么坏人。”
“在皇家一号会所,学校的人都喜欢去那里,放心吧,不会很晚的,结束给你打电话。”
孟芙专注和电话里的人说着,仿佛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个正在下楼梯的人骤然放缓的脚步,懵懂纯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
她逐渐走远,纤瘦单薄的身影落在陈扬眼里,唇角溢出讽笑。
原来也不是什么乖巧听话的女生,不是很难约出去吗,怎么轮到池骞就不一样了,对他陈扬有成见啊,以为他是个烂人,池骞就是什么随和亲切的大哥哥吗?
想到曾当着她的面给池骞跪下,这口气怎么咽的下,找了安睿出头,结果连池骞人都没见到,以为这么就能算了?
惹了他就得时刻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人打一顿能长记性,疯狗不一样,记仇的。
在校门口和倪美珂会和,两人在池骞的车后排落座,他人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看过来,“没地儿了,段弋自己坐车过去。”
倪美珂白他一眼,“他不去都成,阴晴不定炸药桶一个,谁乐意伺候。”
池骞给她竖大拇指,“还得是我们美美珂,就不惯着他。”
“你也闭嘴,跟他穿一条裤子的,能是什么好人。”
“啧,你这么说就纯污蔑了。”
他看一眼孟芙,笑得不怎么正经,“别信她啊妹妹,骞哥对你好不好心里有数吧?不兴当白眼狼啊。”
孟芙被他看得垂眸,低“嗯”一声,拉倪美珂的手小声替他解释,说之前被陈扬带走,是张佑阳找来他才没出事,池骞是个好人,帮过她,和段弋不一样,担心她是不是误解池骞了。
池骞和倪美珂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他是嘴欠见到个漂亮妹妹就爱搭讪两句,自夸自擂惯了,没想到孟芙真把他当好人,举手之劳说句话的事儿有什么,更何况帮忙也不是冲她,张佑阳跟他混的,做人大哥怎么也不能让小弟受欺负啊,那多没面子。
池骞丢不起那人,才跟他走一趟。
事情呢是稍有误会,但池骞挺享受,也不打算解释。
倪美珂想说可会装啊,他们那一圈人里数他最精,从小人坏损主意多,等到大人发现了又数他脱身最快,好孩子一样看别人挨骂。
现在瞧着和段弋关系好吧,刚碰上那会儿阴了段弋不少次,要不是段弋实在能打,池骞能服他?他这种人慕强,你不行就当一堆垃圾看一眼都是施舍,有本事让他服气也能立马给你表演个前尘尽忘相见恨晚。
段弋只是看着不好招惹,实际上没他鸡贼,要不一帮男生里,月考大家齐刷刷不及格,段弋还直接缺考,就他矜矜业业一场场考下来,成绩还亮眼,人精啊,知道家里大人看中什么,再怎么浑成绩没下来过,所以一犯错其他人齐齐挨打,就他家长辈痛心疾首搁那觉得自家乖乖仔被带坏了。
倪美珂摸摸孟芙脑袋,“宝宝,你还是太单纯了。”
车子在皇家一号前停下,三人走进去,池骞是这的星钻级用户,过来跟回家一样,有自己的专属包厢常年拿钱续着,不对外开放。
知道他来,经理一早在大厅等候,笑脸迎人给送上去,还有眼色地给两个女生送了果汁。
池骞喜欢会办事的人,所以即便没有喝酒的打算,也还是让经理开了瓶价值可观的酒,这点钱对他来说是洒洒水,人家会来事一早在门口等着,排面给到位了,他自然也不会让人失望。
包厢在顶层,比孟芙上次给何漾苒送蛋糕的那间要更豪华奢靡,内部设备改装过,看起来和其他房间差别挺大。
池骞人坐在单人沙发椅上,抬手开了音响,重金属质感的音乐顿时响彻包厢,倪美珂被震得头发晕,喊着让他小点声。
池骞懒散瘫沙发上,手在耳边轻摇,悠哉悠哉说着听不见。
使狗不如自己动,倪美珂自己上手切了首舒缓的歌,淡淡忧伤透着压抑,给池骞听的直磨牙,问她失恋了还是又给周淮甩了。
其实都一个意思,损她呢,换别的倪美珂就骂回去了,但他好死不死上赶着提周淮,大小姐登时冷了脸,让他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池骞嘴贱归贱,情商还是有点的,反应过来玩笑开大了,真给倪美珂伤着了,当即给嘴上做个拉链动作,转头去找孟芙说话。
“妹妹你看着就老实,头一次来这种地儿吧,下回长个记性,别人带可千万别来,除了我来这儿的都没好人,一准儿骗你呢。”
孟芙一脸认真,“我知道,你邀请我才来的。”
一句话给池骞又聊词穷了,这贫不了啊,听话老实还纯真,最重要的是真信他啊,心里满满的感动,觉得以后不看张佑阳的份上,这妹妹他也得照看一手。
嘴一咧,露出个自以为很真心实意的笑,落在倪美珂眼里像不怀好意的黄鼠狼。
“妹妹今儿受委屈了,等着啊,一会儿看骞哥给你出头。”
话音落下没多久,包厢门被推开,段弋走进来,犀利冷然的眼看过来,车钥匙砸在凑孟芙身边说话的池骞身上。
他身后,缓慢挪步跟进来个人,低着头,挺害怕,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想引人注意。
“来了就动手,我们段少最近火气旺啊。”池骞笑着起身,手甩着钥匙,往落后一步进来的人身边走。
知道躲不掉,贝舒言索性抬头,强扯出抹笑,“学弟,事情可能有点误会,能给个解释机会吗?”
池骞龇牙一乐,认罪画押了都,能解释朵花出来。
他抬手往贝舒言肩上一压,扣着人往里带,停在孟芙面前,长腿一勾拖过来个方凳,给贝舒言按下坐好。
“学姐用不着套近乎,也不用跟我解释,给你顶包的是她,你现在呢全凭她处置。”
高大的身躯微弯着,两手从背后压在贝舒言肩上,看热闹的眼睛望着孟芙,“骞哥说了给你交代,人叫来了,你想怎么让她赔罪?”
他自己处置贝舒言哪有看女生扯头花有意思,还隐隐有点期待这小白兔真就那么单纯无害?贝舒言都欺负到头上来了,现在给她机会出气,要是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原谅了,给他搞温情和解那一套多没劲了。
第11章 舒言学姐,你真是那样的人吗?
“噗呲”一声响,段弋从冷藏柜里拿出可乐单手打开,气泡声滋滋作响,在包厢低吟的背景音乐中格外明显。
孟芙看过去一眼,男生仰着头灌了一口可乐,碎发凌乱有种野性桀骜的不羁,侧脸轮廓立体分明,眉骨硬朗,黑眸深邃冷淡,鼻梁高挺,空着的手随意搭在冷藏柜上,姿态落拓。
注意到她在看,视线冷冷瞥过来,有种极具攻击性的锐利。
包厢音乐旁若无人响着,倪美珂点的一首经典伤情歌,歌词正唱到:
“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
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
还没到真正接近他的时候,但在这首歌里孟芙找到了和他相处的基调。
桀骜不驯的人总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对他这样的人示弱没用,池骞会降低防备,觉得能信手拿捏她,段弋不会,单纯柔弱的人撬不开通往他世界的那扇门。
那么换成拯救呢。
你的痛点是什么,再经历一次,不过放心,这一次会有人在绝望时带你脱离苦海。
她目光移回来,专心应对这场蓄谋已久的表演。
“舒言学姐,你真是那样的人吗?”
她看着贝舒言,眼底彷徨无措,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却好似不能接受一样,信念崩塌了,但是固执不愿相信。
贝舒言什么人啊,学生会里待了那么久,最善察言观色,听个话音就知道在孟芙这里还有挽回余地。
于是动容落泪,情真意切握住她的手,“孟芙,今天这事儿是学姐对不起你,想着尽忠职守,又害怕得罪人,才把你推出去,你被带走时我就后悔了,怕你受欺负我一时又没有人可以求助,幸好倪美珂打电话来。”
她一度哽咽,后怕悔恨在眼里交织,“你来学生会时间不长,其他人是怎么对你的学姐不置评,但是孟芙,大家排挤你不和你说话,也不愿意带你做事的时候,学姐再不济也没嫌弃过你,看在这点情分上,能不能原谅学姐这次?”
孟芙感受着被她用力握紧的手心,贝舒言说的都对,她进了学生会,但并非一帆风顺,群体生来排外,何况对她们而言她就是一个异类,不起眼的灰尘,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被承认。
贝舒言确实在带她,不过并非自愿,被部长丁凝逼迫的,一块烫手山芋甩给她,同意不同意都不由她决定,唯一能做的只有被动接受。
一块烂泥被甩在身上,还要费尽心思当成璞玉雕刻,费时费力捞不到一点好处,贝舒言怨气大着呢。
现在呢,不看在眼里的人可笑地拥有了发落她的权利,地位一夕调转,她成了那个小心翼翼讨好的人。
心里压着鄙弃,没一冲动甩袖离去,对孟芙这样的人道歉请求原谅多丢人啊,但也得审时度势不是,这歉是道给池骞和段弋听的,当然还有个不好惹的倪美珂,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文静老实乖女孩一个,才转来多久就认识这么多人。
“学姐孟芙轻声喊她,和以前一样谦卑有礼,没因为昙花一现的高位得意忘形。
她的手指一根根从贝舒言紧握的手中抽走,像一同带走了她的救命稻草一样,贝舒言脸色白了白,怕她把在学生会里受的气一股脑都算在她身上,看过太多骤然得势的小人嘴脸,忌惮着呢。
手上得到自由,孟芙指着桌上那瓶被经理亲自送来的,光是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酒问池骞,“我可以打开吗?”
池骞点头,告诉她随意。
撬开瓶口,倒满一杯酒,孟芙端起递到贝舒言面前,“算起来我只替学姐喝了一杯酒,你还回来这件事就两清。”
贝舒言一愣,没想到她的要求这么简单。
倪美珂噼里啪啦打字的手随着话音顿住,抬眼看过来,有点怒其不争,但又明白她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底色纯良真挚,不然也不可能让她上赶着交朋友。
池骞傻眼了,以为她要喝酒壮胆然后当场上演全武行呢,结果就这?
不白瞎他兴师动众把贝舒言叫来的心意,这还有什么热闹可言,不死心开口提醒:
“妹妹,机会可只有一次,出了这扇门,贝舒言想怎么你可不归别人管了。”
孟芙看向他,笑意沉静,“我知道。”
段弋嗤笑,善良这种美德,过了头就是蠢,活该被欺负。
包厢里一时没人说话,只剩孟芙平静看过来的目光,贝舒言在她的注视下接过酒杯,没什么犹豫一口气喝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