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场中的雄狮八岁,处于壮年期,体格健壮,鬃毛茂盛,眼神锐利,是人工繁殖第七代狮子,与它的祖先拉尔外貌最为相似。
似乎是察觉到场内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生物存在,雄狮向着少女的方向奔跑过去。
席上的观众自然以为这是提前安排好的表演,发出此起彼伏的应援声:“拉尔!把她撕碎!”
狮子飞扑上前,而另一头的少女不闪不避,反而拎着手中的匕首冲了过来。
她身形如风,避开雄狮张开的大口,手中的匕首向左划试图割破它的喉咙,可一阵风吹过,只有几缕淡棕色的鬃毛落下。
雄狮落了个空,迅速地转身朝少女重新冲来,转瞬间来到较为瘦弱的少女面前,猛地一扑,少女被狠狠撞飞,倒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
她倒在地上许久没有动作,雄狮凑上前去嗅闻,琢磨在哪个位置下口,它硕大的脑袋移到女人看起来柔软细腻的脖颈,露出獠牙。
观众席上的看客有捂住双眼的,也有摇旗呐喊的,他们期待着少女被雄狮咬开喉咙,鲜血迸溅。柔弱的少女、凶猛的野兽,血腥又残忍的美学,他们期待的场面并未发生,雄狮的嘴大张,迟迟无法闭合。
专业的无人机设备凑近拍摄,大屏清晰地投出雄狮不下口的原因。
雄狮张开的巨口被少女手中的锁链卡住,獠牙抵住坚硬的铁块嵌入连接的空隙,无法拔出也无法闭合。
少女的双手紧紧扯住锁链,而雄狮也不肯后退,一人一狮僵持着。
嘎吱嘎吱的脆响在林青云耳侧响起,她知道狮子能挣脱一次就能挣脱第二次,她看着雄狮眼里涌现出的凶戾,不再犹豫。
她紧紧扯住长长的锁链,将另一头缠绕到自己的右臂上,借力起身,随后手臂一撑,翻身整个人骑到雄狮的身上。
雄狮剧烈地摇晃身体,试图把背上的人类甩下去,可它被锁链卡住,背上的人还死死地抓住它的鬃毛。
这是一场力与力的角逐,雄狮在竞技场上直冲奔跑,背上的少女拽着环住它脖颈又从口穿过的锁链,像是经验丰富的驯马师在驯服一匹烈马。
噗嗤。
刀尖扎透皮肉的声音响起,被安静地飞在少女身侧的无人机收录下来,血液喷洒,扑在无人机的麦克风上,庞然巨物应声倒下发出“轰”的一声。
竞技场上格外静默,上万人的斗兽场内只能听见血液缓缓流过麦克风的汩汩声,最中间的大屏上映出少女的样子。此时的林青云头发在争斗中散乱,血液迸溅在她的侧脸向下滴落,着实算不上好看。
她的双手柔弱瘦小,却能将手中的匕首深深插//入雄狮的脖颈,她看起来并不壮硕,却能以技巧杀死一只壮年期的雄狮。
此时无人在意地上的拉尔,他
们深切地、大声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琳娜!”
“琳娜!琳娜!”
“琳娜琳娜!琳娜!”
时隔千年,琳娜的名字重新响彻在斗兽场上,不伴随着任何侮辱性的词汇,不夹杂着男人对她的桃色幻想,不作为任何人的附庸。
它伴随着英勇和无畏,它象征着力量和智慧,大祭司琳娜的名字再次被人提起。
观众席上的薇薇安扯紧了身上的黑袍,热泪从眼眶划出。
日光西落,如熔金般倾洒,笼罩住竞技场中站立的少女,她的头发随风轻飘,身影渐渐地与画卷中的琳娜重合。
呼喊声和鼓掌声响彻云霄,传进另一侧的沈确耳里。
他的心脏随着场中的形势剧烈地跳动,而如今更是震如擂鼓,手心汗涔涔地洇湿纸条。
沈确低下头看去,手中的字条一点点展开,依稀可以辨识出字母:phoenix,是凤凰的意思,源自古希腊神话中的不死鸟,象征着从灰烬中□□重生。
他握紧手中的纸条,看着竞技场中万众瞩目的少女,或许,她会是改变这个腐朽王国的关键吗?
竞技场中央的林青云被工作人员带下,主持人宋成登上台试图转播谢序章那头的战况以此来平复众人的心情。
可观众们兴致缺缺,场内谈论起最多的名字就是琳娜与林青云。
宋成欲哭无泪,往年最受欢迎的节目反而被别人夺去风头,也只得替背后的投资商掬了一把辛酸泪。
右侧的耳麦再次传来人声,宋成听着那头国王陛下的安排频频点头。几分钟后,大屏上放映另一边的厮杀场面消失,转变成投射空荡的竞技场地面。
“搞什么?”
“卡住了?不是吧?”
“神赐日不率先做过彩排吗?这是意外?”
议论声响起,转瞬又被主持人的声音压下:“各位观众,今天神赐日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场上被琳娜饰演的演员所杀的雄狮并不是神明的化身拉尔,而是它的近亲。”
“由于看管人员的失职,导致雄狮跑出,不过大家可以放心,拉尔还是好好的,每顿能吃八碗饭。”
说完他静默了下,等待着观众对自己句末的笑话做出反馈,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大家更关心拉尔的状态以及官方对林青云的补偿。
宋成自顾自地往下讲:“拉尔目前呆在何家的实验室中,状态良好。”
大屏幕画面一转,露出广袤辽阔的草地。镜头拉近,一只体型巨大,毛色暗淡的雄狮正安静地趴伏着。它的眼睛微阖,一只白色的蝴蝶飞上它黑色的鼻尖,岁月静好。
众人放下心来,听着宋成开口:“而对于林青云遭遇的意外,我们深感到抱歉,于是陛下决定为其进行骑士授勋仪式,不过国王陛下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前来,交予公冶策阁下代行其务。”
直播画面重新对准竞技场,缓缓地升起一个平台。
白发如雪的男子穿着白色的长袍,佩戴金色的肩披,手中握着一把华丽的宝剑。
另一侧的平台同样升起,先前穿着兽皮的少女换上墨色的礼袍,礼服上绣着金色的橡树叶。
二人走向中间的圆台,随后穿着骑士服的少女单膝跪地,她身后的红色斗篷拖曳在地上。公冶策缓缓拔出剑身,他握住十字架形的银色剑柄,轻轻地将剑刃的一侧放在她戴着勋章的右肩,又举过头顶,移到左肩。
“我将仁慈对待弱者,我将勇敢面对强敌,我将为正义而战……”
林青云宣读誓词后,被公冶策的手掌拉起,男人柔软的唇贴近她的脸侧,一触即分。
而后公冶策将剑柄递到她的手中,为她赐福。
“愿神明引领着你前往幸福之地,愿您的过去光明灿烂,愿您的未来璀璨耀眼,愿神明保佑,您可以拥抱光明。”
男人的祝词响在林青云耳侧,同样也响彻在斗兽场,随后他轻轻拥住穿戴着整齐正在发呆的少女。
下一秒男人的嘴唇靠近林青云的左耳,避开无人机的麦克风:“骑士阁下。”他喟叹道:“我现在不需要神明的赐福了。”
少女肩侧的金色流苏轻拂过公冶策的脸,迎着林青云的目光他呢喃着开口:“因为光明已入我怀。”
第56章 真假少爷(17)
暖黄的灯光从天花板倾下, 林青云躺在柔软有弹性的病床上,面露无奈。
谢序章戴着口罩, 正拿着一个喷壶状的消毒剂在门口处喷洒,看起来颇为认真。
回溯到神赐日当天,她在授勋后忽然感觉天旋地转,再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也没能参与后续的戏剧表演。据三六所说,这是因为她的行为脱离了原主的设定, 而被天道给予的惩罚,两人之前的猜测被小小推翻。
或许在日常相处小小的ooc没有关系,但是这种大场面的剧情点做出不符合原主设定的事情就很容易被天道发现。严格来说她这算是抢夺了男配的高光点,脱力晕倒只是黄牌警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大庭广众下, 还是在神赐日几万观众的见证下,直接晕倒, 显然刺激到了谢序章脆弱的神经。
第一时间把她送来医院,经过医院精密的仪器检查, 各位专家亲自会诊, 也未查出任何问题,医生只得委婉地说林青云的身体需要静养。
这个结果令谢序章深信不疑,马不停蹄地给她办理了高级病房。这让外界的猜疑愈演愈烈, 一早上来探望她的人数不胜数, 亚兰的年级主任、皇宫来的长官……
谢序章又有严重的洁癖,总是怀疑这些人的身上携带着肮脏的致病菌, 每待客人走出病房门, 都会认真地进行全方面消杀。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谢序章盈出的笑容一滞, 他侧过身引一行人进门,面色冷淡。
林青云探头望去,瞧见了拎着果篮和一袋零食的陆葵和向莉莉,两个人将东西放下,扑到了床上。一左一右,均眼泪汪汪的,她轻声安抚两位女孩,取出果篮的苹果,试图掰成两半证明自己无事。
在她的手下,苹果纹丝不动,三六的提示音虽迟但到:“宿主,时空局最新下令,取消一切外带的金手指,力大无穷也归属于这一范围,所以……”
她垂下眼睫,看向自己的双手,倏地冰凉的指尖被温热的柔荑盖住。
林青云抬起头,对上向莉莉担忧的目光,陆葵干巴巴地安慰声响起:“我也不爱吃苹果,又干又涩的,哈哈哈。”
她手中的苹果被谢序章取走,少年声称拿去洗洗,他转过身后,林青云看到了缀在最后的另一道身影。
沈确脸色苍白,眉心紧蹙,嘴唇干裂,比她看起来更像病人,傻傻地站在远处,怀中抱着一大捧花束。
两个人的目光相撞,林青云面带笑意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沈确前移几步,陆葵和向莉莉后退,两个少女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身形高大的少年将花束递给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而少女并未接过,只是借着沈确的手嗅闻,一站一坐,一动一静,美好的如同一张画。
花束是绿色的洋桔梗搭配百合,花瓣上还留着新鲜的露珠,味道清新淡雅,少女抬起头,脸上涌现血色。
“很好闻。”这三个字还未说出口,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面前的花束拍打到地,正是去而复返的谢序章。
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质问道:“你想害死青青吗?”
沈确僵立在原地,没明白谢序章话中的意思。病床上面色红润的少女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像是一个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少女的指甲深陷入皮肉中,一下下地挠出
细长的红痕,眼泪打湿她卷翘的长睫,坠到唇边。
谢序章箍住林青云的双手,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不到一刻,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将站立着的沈确挤到一旁。
病床上的少女情况更加严重,急促地大口喘气,嘴唇逐渐青紫,护士将她的手按住,紧急为她注射药物。
像是一场默剧在沈确面前表演,他的喉咙如同被塞进了泡水的棉花,逐渐胀大。还好医护人员来得及时,林青云的过敏症状很快得到控制,躺在床上安睡过去。
谢序章摸了摸林青云红肿的双颊,拉着站在原地的沈确走出病房。
直到走到了楼梯间,走到林青云若是突然醒来听不见声响的位置。
谢序章攥紧魂不守舍的沈确衣领,挥拳砸向男人的腹部,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沈确安静地受着,就见谢序章拎着拳头朝他面部袭了过来,他下意识地躲避,被打出了火气,两个人缠斗起来。
一个被塞到军队历练过,一个混迹于下城区,打到最后,两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不过沈确的脸上严重些。
谢序章似乎是想让他十天半个月不能出现在林青云面前,净往他的脸上招呼,眼睛发肿,嘴边带血。不过谢序章也没好到哪里去,颧骨微肿,鼻血汩汩地流下。
身着高定西装的少年将自己的领带扯下,胡乱地擦了擦,随意扔在地上,面露厌恶:“连青青花粉过敏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凑上来舔她?”
“有点自知之明吧,你除了给她带来麻烦还能带来什么?”
谢序章冷冷地扫过地上的少年,揪起他的衬衫:“劣质的布料,不超过三十法朗。”
像是无情的扫视机器,他精准的报出沈确全身衣服的价格,末了他讥讽地开口:“下城区总有些想借着美色,靠肉/体上位跨越阶级的少男少女,不过他们的下场都不怎么样。”
他提腿要走,墙侧的沈确反驳道:“我不是,我是真心喜欢青青的,我们是两情相悦。”
似是两情相悦这个字眼刺痛了谢序章,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确,崭新锃亮的皮鞋踢了踢他破旧的鞋尖:“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他看着沈确紧绷的侧脸哈哈大笑起来:“太有意思了,难不成你是奔着交往结婚去的?
“别搞笑了,你有钱吗?在上城区约会至少要一千法朗,酒店一晚三百法朗,总不能都让女孩出钱吧?哦,结婚的话,至少得要房吧?上城区的房价一万一平,你能买得起几平?你总不能叫青青和你一起住在下城区像老鼠洞一样的半地下室吧?”
谢序章的质问直切要点,令沈确攥紧拳头:“我毕业后会努力赚钱……”
他的话被谢序章打断:“都成年人了,还没认清现实吗?等你买得起房子怕不是都得二三十年了吧?你吃苦就算了,还要拉上青青吗?”
谢序章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垃圾,指着地上扔掉的领带:“这是X家的领带,要三万法朗,等你什么时候赚到这条领带钱,再来我面前狗叫。”说完转身离开。
沈确低垂着头,撑起身体,缓慢地走到林青云的病房前。透过门口的小窗,他看见谢序章坐在病床上,在哄林青云吃饭。
床上的小桌板摆满了补品,包装盒上印着“香远斋”的品牌logo,沈确认识这个牌子。他有朋友曾经在后厨做过,听说每道菜肴都要提前预定,三百法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