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亏空倒是还好,催缴官银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但是他如今离正式成婚开府还有几年的时间,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提前在王公大臣们面前混个脸熟……
胤禩不禁想到了延禧宫中觉禅氏小心谨慎,忧愁惨淡的面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缓缓平定了下来,咬着牙开口道:“儿子愿意!”
如果他能早点崭露头角,内务府那起子人肯定就不敢再作践他额娘了!
玄烨点点头,胤禩在他几个儿子中是少见的八面玲珑之人,做事圆滑有度,在下面的弟弟中也颇有威信,倒是比胤祚更适合与胤禛搭配在一起做事。
宽严并济,才能更好地安抚人心。
……
宁寿宫内小太监们在廊下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正殿里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原先窝在一起做女红的布尔和和穆图尔贺被太后身边的姑姑叫过来了,如今正拿了两个骰子在一张有正殿一半大的桌子上面玩双陆。
端敏年少时也喜欢在宫里头玩双陆,到了科尔沁后反倒玩的少了,因此见她们玩得开心便也来了几分兴致,推了推杵在一旁的罗卜藏衮布:“你也去玩玩,不会的就问问你表姐。”
布尔和与罗卜藏衮布同年出生,但是比他略大了两个月。
她是个玩双陆的好手,连投了好几轮骰子点数都巧得很,恰恰好都能把罗卜藏衮布的锤子打下去,还一连打下去了好几个。
罗卜藏衮布也不恼,有些腼腆地冲布尔和笑了笑,随后便一脸纠结地重新看向双陆盘面。
祝兰咬着嘴里的雪花酥低声问一旁的吉娜道:“不是说公主还有个小儿子吗?这次怎么没一起过来?”
“策旺多尔济年纪差了罗卜藏衮布十许岁,如今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科尔沁离京城距离远,嫂嫂应该是怕路途长远颠簸出什么事。”吉娜小声道。
布尔和和罗卜藏衮布玩了两圈便感觉眼睛有些难受,不久便让穆图尔贺接了她的位置,自己缓缓坐回了位置上。
“表姐,你眼睛不舒服吗?”
罗卜藏衮布放下手里的骰子,忽略掉自家额娘有些揶揄的目光轻声问道。
布尔和温柔地笑
笑:“有一点,最近用眼睛的地方有些多,难免有些不舒服。”
罗卜藏衮布点点头。
穆图尔贺打双陆就没布尔和那么温和,她是个大开大合的性子,布尔和还会压一压自己打锤子的做法,她只要投到正好的点数,便结结实实地将罗卜藏衮布刚立起来的锤子一个不落地打了下去。
罗卜藏衮布:……
端敏“噗嗤”笑出了声。
宁寿宫里面热热闹闹,外面却没这么和风细雨。
毓庆宫里头太子沉默地坐在圈椅上。
茶陵那边传来石华善去世的消息,若是汗阿玛还是要避讳孝期继续拖延他娶福晋的日子,再守孝三年,恐怕连老五老六的孩子都会讲话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烦躁地召来了一旁的何柱:“去请叔公过来。”
第082章 红豆荷花酥
膳房送点心来的时候西林觉罗氏正在带着女儿准备接见今日来简亲王府上的娇客。
风吹着还有些凉, 四月初的天还有些不冷不热,来人却穿着一件单薄的藕荷色绸绣荷花纹氅衣就钻进了屋子。
她身后跟着的嬷嬷手里捧着披风,随行的婢女们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后, 小太监们拎着礼盒。
这些人进门后对着西林觉罗氏行了礼, 随后便站在少女的身后装木头人。
“嘎鲁玳来了。”西林觉罗氏端出温和的笑意去拉小姑娘的手,“三四月还有些凉, 怎么不把披风搭着,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嘎鲁玳爽利地笑笑:“原来出门的时候是搭着的, 就是一路走进来身上热得慌,我就把披风脱了。”
西林觉罗氏的女儿艳羡地看了一眼嘎鲁玳身上的衣裳:“这是今年贡上来的蜀锦吧, 你家里竟舍得给你做一件衣裳。”
嘎鲁玳高兴地拍了拍氅衣上的绣纹:“这是今年万岁爷赏到王府里的!我舅母说这颜色就要小姑娘穿才好看,便叫府里的下人们给我做了一件衣裳。”
“你这衣裳的图样倒是巧了, 前两日宫里正好退了一批厨子出来,里头有个做糕点的巧手, 今日正做了荷花酥。”
西林觉罗氏笑眯眯地去拉嘎鲁玳的手,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成一个小圈。
荷花酥是刚出锅的, 上面还冒着热气。
嘎鲁玳身后的婢女看了看她的眼色, 执了筷子连忙给她夹了一块小巧玲珑的荷花酥。
荷花酥的外面是带了点咸味的酥皮, 红豆沙露了一点在外面, 嵌在荷花酥的中间就像盛开的五瓣花。
御膳房出来的厨子估计是南方人,捣出来的红豆沙的味道有点偏甜,嘎鲁玳吃了一嘴便觉得有些噎得慌,原先兴致勃勃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活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西林觉罗氏心头直道要糟, 连忙从一旁端了盏玉泉山的水泡的龙井递到嘎鲁玳面前笑道:“怕是不合你胃口了, 赶紧喝点茶解解腻。”
“宫里的厨子手艺也就这样。”嘎鲁玳撇撇嘴。
西林觉罗氏心头一颤。
眼前着讲话口无遮拦的少女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
她的母亲是岳乐的第七女和硕格格,父亲郭络罗氏是开国大臣郭络罗·杨舒的曾孙, 家中世代与皇室联姻,家世尊贵。
只是在嘎鲁玳两岁的时候明尚因为因为诈赌二千两被判斩监候,其母因此郁郁而终。
外祖父岳乐怜其孤苦无依便将她接回了安亲王府,当时岳乐年纪已经很大了,对于这个年幼的外孙女更是百般疼爱,可以说的上是要星星不给与月亮。
再加上比嘎鲁玳大十余岁的舅舅们也都对这个年幼失怙的侄女十分呵护,因此也就养成了她如今泼辣强悍,骄纵刁蛮的性格。
“怎么没见到表哥?”嘎鲁玳放下手里的茶盏好奇问道,“我是来给他儿子送满月礼的,他这个做阿玛的怎么反倒不在?”
雅尔江阿是康熙三十一年得的指婚,娶得是侍郎萨弼汉的女儿瓜尔佳氏,长子是今年二月底的时候出生的。
原本王府第三代出生按道理来说是应该大摆宴席好好庆贺才是的,但是因为最近万岁爷铁了心地要查挪借官银的事情,京中的勋贵们都不敢再风口上摆这种大宴,所以简亲王府也就随大流简简单单摆了一桌饭家里人吃了一顿。
嘎鲁玳也只是代替安亲王府来送个贺礼。
西林觉罗氏提到儿子眼睛便弯了起来,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后笑道:“他还在上书房念书,算算时辰应该也快回府了。”
十七八岁的人居然还只能混迹在上书房里,嘎鲁玳心里不由得有些鄙夷。
三个人聊了没几句话,一个丫头便跑到了屋子外面与站着的婢女说了两句话,随后那婢女便匆匆进了屋子,有些犹豫地看了嘎鲁玳一眼,在经过西林觉罗氏的同意后轻声道:“世子回来了……四阿哥和八阿哥也来了。”
简亲王雅布如今正因为端敏公主回京的事情闹心,一连好几日白天都不见人影,家中能主事的竟然只有西林觉罗氏一人。
但是她又不能撇下前来送礼的嘎鲁玳不管。
想到这里西林觉罗氏在心里骂了雅布不知道多少遍,但还是得打起精神来面对即将进来的阿哥们。
胤禛和胤禩进屋子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摆满了一桌的饭菜。
上首的西林觉罗氏正襟危坐,一旁的大格格学着母亲的样子也坐得端端正正的,因此一副筋骨松散模样的嘎鲁玳就显得格外突出。
都是一家亲戚,自然也就不用行什么礼。
“额娘,不是还没到时辰用膳……”
雅尔江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西林觉罗氏打断了,她笑容满面道:“今日你们不是上了骑射课么?动得多饿得快,便是你不饿,两位阿哥保不准就饿了呢?”
胤禛带着胤禩至今一家查了约有三十多户人家了,但今天却是他们第一次踏进宗室的家中追缴借银,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无论怎么说都是姓爱新觉罗的。
况且看如今的形势,屋子里也不单只有简亲王一家。
西林觉罗氏自然知道他俩是为何而来,她走到胤禛与胤禩面前故意摆出一副喜悦的模样去拉他俩的手:“有什么事用了膳再说也不迟,上次见你们兄弟还是年节的时候,看样子倒是又长高了不少……”
胤禛与胤禩对视了一眼,胤禛迟疑开口道:“侄儿是来查明……”
“既然如此,侄儿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胤禩抢在胤禛前打断了他的话头,随后笑盈盈地跟在西林觉罗氏后面坐到了桌子边。
西林觉罗氏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这位四阿哥当着嘎鲁玳的面将简亲王府欠的借银说出来,那样可就丢大人了!幸好八阿哥是个拎得清的事儿的人……也还好她提前派人上了晚膳!
西林觉罗氏笑吟吟地让候着的侍女们给阿哥们夹菜,里头有一盘澄皮的虾饺胤禛多用了几筷子,她便笑着吩咐下去让厨房里的人又做了一盘,叫胤禛吃得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嘎鲁玳低着头,双眸轻轻一转往身畔的八阿哥身上瞥去。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配着那张遗传了觉禅氏的好相貌,笑起来的时候真真切切让嘎鲁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温润如玉”,什么叫“谦谦君子”……
八阿哥比雅尔江阿小了四岁多,却已经被皇上托了重任。
嘎鲁玳的脸微微有些红。
一顿饭也吃不了多少时间,哪怕过程中西林觉罗氏已经拖了又拖,前前后后大约让厨房上了不少菜肴,胤禛也还是率先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
永和宫内祝兰抱着胤禛的长女额林珠,她将手上的护甲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上了襁褓中闭着眼睛睡得正熟的婴孩。
“这孩子养得好极了,眉眼间倒是和胤禛年幼的时候有点像,还有这头发,胤禛小时候头发也是这样卷卷的……”
多西珲笑笑:“也是李氏会养女儿,她身子骨好而且年纪也大些,额林珠生下来的时候分量也足。”
只是她的笑容里面带了一丝勉强,有些落寞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祝兰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婴孩递给了一旁的乳母,对着多西珲劝慰道:“你年纪比胤禛还小几岁,也不着急,孩子的事情强求不得。”
“儿媳知道。”
其实相比较而言四阿哥府上已经很好了。
大福晋去岁的时候生下了大阿哥的第二个女儿,一见又是个女儿,惠妃便言语间颇有微词,但是她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和卓说指不准下一胎就是儿子了,如今她已经怀上第三胎了。
毓庆宫里没有
太子妃,如今怀着孕的是侧福晋李佳氏,若是她的孩子平安长大了,等太子妃进门的时候估计都会说话了。
三阿哥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而且一碗水端得够平,后院里看着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三福晋已经和多西珲倒了不知道多少苦水了。
唯有四阿哥身边,却一直只有自己和李氏两个人。
而明年转眼又到大选之年了……
多西珲打起精神笑着道:“礼部那边应当开始整理明年阅选秀女的名单了吧,不知道汗阿玛会给六弟许哪家的姑娘?”
祝兰心里知道她是想拐着弯地问自己有没有想给胤禛指人的念头,所以索性就挥挥手让乳母抱着额林珠下去了。
等多西珲坐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时候,祝兰才将碟子里小巧的枣泥糕递到她手边:“尝尝,苏州那边的厨子做的,我吃着有些甜,不过应该挺合你和胤禛的胃口的。”
多西珲咬了一嘴,枣泥糕里面混了糯米,白生生的攒成一小团,甜滋滋的但是不腻。
“明年大选……”祝兰拖长了语调,只见多西珲嘴里嚼动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
“大格格年幼,若是给你们那选了新人进去,你一时半会估计也摸不清楚人家姑娘的性子,万一人家有什么不好,一个没盯住害了孩子就不好了。”
就像三阿哥屋子里一样,怀在肚子里没法出生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能生下来的一个都没有。
为着这件事情荣妃急得嘴上都要长燎泡了,传唤三福晋去钟粹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就是一个孩子都落不了地,三阿哥都被荣妃骂了一顿。
多西珲内心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你们都还年幼,生孩子的事情不着急,这是要看缘分的。”祝兰安慰地拍了拍多西珲的手,“千万别为了这个去寻什么偏门药方,有的药吃多了反倒对身子不好……”
比如说佟妃,这几年求子求得快疯魔了,什么偏方都吃,吃得人越来越无精打采,病恹恹得看着吓人。
“儿媳省的。”多西珲点点头。
不过说到大选的事情,礼部这段时间确实已经将明年二月的秀女名单都理出来了,这次玄烨应该会给五阿哥到七阿哥都指婚才是。
还有明年……虽然太子妃的父亲和祖父全死了,但是玄烨还是没有改变太子的婚期,最迟明年太子就要大婚了。
不过太子妃孝期成婚一事,据说在前朝汉臣那边掀起了不少波澜。
祝兰咬了一口嘴里的枣泥糕,提起前朝,听胤祚说胤禛今日跟胤禩两个人去了简亲王府上,不知道如今情况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