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妈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眉笔继续化妆,缓慢道:“前段时间在相亲群认识的,她就是你下个礼拜一要见的相亲对象的妈。”
孟萝时:“?!”
她赶紧吞下最后一个饺子,将碗迅速洗掉回房间,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孟妈看着她门甩得都起风了,紧要关头又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合门,无语地摇头。
第23章
房子隔音不是很好,孟妈索性隔着一面墙大声道:“我和你爸房子都给你看好了,今年抓紧把这事定了,等后年你弟弟高考结束,我就和你爸旅游去,没人再管着你们。”
孟萝时扯着嗓子回:“你胡说,结了婚你就开始催生小孩,生了小孩你又操心谁来带,小孩能上学了又开始操心教育。”
“这还只是你和爸爸两个人,要是加上未来婆婆和公公,他们或许还操心二胎,操心男女,你们加起来四张嘴巴,我就是按个喇叭也说不过你们。”
“这就是个循环,你们不可能只盼着我结婚这一件事。”
孟妈被怼得词穷理尽,张着嘴好半晌,化身不讲理之人:“我不管,反正后天的相亲你必须去,看得上看不上是一回事,总爽约显得我们很没礼貌。”
孟萝时躺在床上翻看工作群的上百条消息,大声回道:“知道了。”
她花了二十分钟从一堆表情包里消化了年度八卦。
胡荔半夜两点兴奋地给她发了十几条五十多秒的语音,还有两个未接的语音电话。
真热闹啊……不止现代还是古代。
孟萝时叹了口气,弯腰把叼着毛绒球玩耍的小狗抱起来放在腿上顺毛,拨通了胡荔的语音。
“喂,姐妹,你睡醒了?”
人声伴着嘈杂的吵架从听筒里传出来,孟萝时点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疑惑道:“怎么突然闹到法院去了?”
胡荔压着声音兴冲冲道:“你终于看到消息了,我跟你说姐妹,曾宏真的超级牛逼,他有一个专门用来跟各种女孩子聊天的手机,称之为工作机。”
“足足的两百个人,他全部聊过,然后再从里面筛选能够下手的富婆姐姐,各种嘘寒问暖,装纯情小奶狗,那聊天记录给我看一愣一愣的。”
孟萝时给小狗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一瞬,诧异道:“你们怎么发现这些聊天记录?”
几十张的聊天记摘取重要部分拼合在一起也在群里,非常炸裂,其中有两个女孩子甚至已经见过双方父母,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还有一个比曾宏大二十来岁的姐姐送了他一辆车。
“许乐瑶报警了,结果警察发现同样的案子外地也有,联系了之后发现曾宏骗了不止一个人,这些聊天记录是警方修复数据后找回来的。”
“现在警察叔叔他们还在挨个打电话通知那些受骗的女生。”胡荔似乎换了个地方背景音安静了许多,压着的声音也放了开来,“我昨晚陪着许乐瑶带着警察去曾宏家抓人的时候,他睡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现在还被关在审讯室里,我当时笑得眼泪都快出
来了。”
孟萝时听见客厅传来钥匙的丁零当啷,随后是关门后的密码锁落锁的声响,她抱着小狗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道门缝,没瞧见孟妈后松了一口气。
拿着手机跑去冰箱前觅食。
“他这种行为会被判刑吗?”
胡荔:“不清楚,但警察说拘留罚款是一定的,具体的还要等那几个涉案金额比较大的富婆姐姐飞过来,了解清楚才能确定。”
孟萝时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蛋糕和水果,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摆烂。
胡荔的声音又小了很多,像是避着人说悄悄话:“不过要是我们没有在电梯里遇到曾宏带着其他女生去婚博,单靠许乐瑶估计还要查好久好久。”
“只能说曾宏挺厉害的。”孟萝时把青提放进嘴里,含糊道,“明盐市那么点大,他竟然敢在同一个城市谈那么多个。”
这心理素质谁来不得夸一声牛逼。
胡荔:“你一会儿要不要出来一起恰饭。”
孟萝时嚼着青提,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面,拒绝道:“不,我要在家待着。”
“行吧。”胡荔失落道,“你之前说要问曾宏点事情,问了没,他可能要被关起来了。”
孟萝时愣了下,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后猛然醒悟:“忘记了。”
白天上班处理工作事务,晚上又要在教坊角色扮演,脑容量接收不了太多信息,隔一段时间就要清除一次。
以至于她总觉得昨天发生的事已经是二三天前的了。
胡荔好奇心强烈,蠢蠢欲动道:“你想问什么,我帮你问吧。”
孟萝时这才意识到:“你还在警局啊。”
“昂。”胡荔理所当然道,“很奇怪吗。”
孟萝时沉默了一会儿,通宵一整晚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跟她分享八卦,真牛啊。
“就是想问问他有不止一个女朋友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是什么想法和心理,以及这种想法是否能够被人为干预而阻止。”
手机对面是持续的呼吸声,孟萝时等了许久才听到胡荔奇怪道:“第二个问题我现在就能回答你,警察叔叔会教每一个出轨的渣男做人。”
孟萝时:“…………”
古代的警察管封勋的侯爷,怕不是活腻了。
“一会儿有机会的话,我帮你问。”胡荔道,“我先不跟你说了,许乐瑶喊我。”
“好,拜拜。”
电话挂断后,孟萝时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了很久,小狗跳上沙发用爪子巴拉,如同刨坑。
她无聊地盯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拿过手机搜索制作肉干的教程。
太阳从东边随着时间流逝向西,橘色的光晕透过枝叶落下星星点点的斑驳。
白日里寂静的教坊随着阳光的暗淡而热闹非凡。
“姑娘,你昨日临睡前要的名单统计出来了。”福来将手里的纸张递给靠在窗沿上的孟怀瑜。
“放着吧。”孟怀瑜望着熙来攘往的街道,冷淡道,“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去趟德安侯府。”
福来愣了下:“可是再过一个时辰姑娘就该下楼演出了。”
孟怀瑜偏头瞧了他一眼,毫无情感的眼眸让福来不由感到恐惧,后颈泛起凉意,他垂下视线脊背微弯:“是小的逾越了。”
“我身子不适,就说我出门去看大夫。”孟怀瑜伸手在腹部轻轻划过,低声道,“去瞧瞧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从何而来。”
第24章
福来将写有后院女孩名单的纸张放在梳妆台上,用发簪压住以免被风吹跑:“小的现在就去准备马车。”
孟怀瑜直起身,幽幽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福来僵了一瞬,没说话。
“我不是你妹妹吗。”孟怀瑜掀开搭在腿上的毛毯,赤脚踩上地板,语气缓慢而温柔,“世上有哪个兄长会对自己妹妹卑躬屈膝。”
她扶住福来弓起的脊背,轻拍了两下:“我不会伤你,不用如此胆战心惊地怕我。”
福来下意识反驳:“小的……我没有怕姑娘,只是……”
他说不清那股寒毛竖起的恐慌从何而来,如同身体自发的保护机制,让他止不住地生出逃离这间屋子的想法。
孟怀瑜看了他一会儿,脑中忽然闪过平时小姑娘占据她身体时散发的和善和朝气,便学着弯起眉眼笑道:“好了,我方才逗你玩的,时辰不早了,去准备马车吧。”
“大人那边我亲自去告假。”
福来怔了下,颈部隐隐出了一层薄汗,更紧张了:“我,我现在就去。”
孟怀瑜瞧着他慌张到差点一头撞上柱子,不解地歪了下脑袋。
学劈叉了?为何瞧着更害怕了。
她从发簪下取出记满名字的纸张,大多数的孩子只有乳名,没有正式的名字,也没有姓氏,年龄从两岁到十四岁不等。
一共三十六个孩子,全部为女孩。
“在教坊内开办学堂,还是女子学堂。”孟怀瑜摇着头无奈笑了声,“你是真敢想啊。”
教坊隶属于官家,自创立至今为止,渐渐从纯粹的歌舞演出变成了陪聊,偏远的外坊甚至还要赔上自己的身体。
说是教坊,但大多数人已将这里当成了末流青楼。
这种地方如何能够教书育人。
她把纸折起来放在床铺下的机关内,然后再将要做的事情写下来放在小衣的口袋里,才戴上面纱出门。
临近晚间,教坊已然开始热闹,她与擦肩而过的舞姬颔首点头,转弯上了四楼。
宿二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书房的门半开,从孟怀瑜的角度能看到半个身体和正在纸上作画的手。
“怀瑜求见大人。”
她在门口行礼。
谢期动作不停,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眼眸微弯:“何事。”
孟怀瑜站在门口与宿二对视了一眼,瞧见了他眸内的疑惑,不疾不徐道:“近来总感到乏力恶心,手脚也没有力气,想同大人告假,去医馆诊脉。”
话落后,空气安静了很久,谢期笔尖落下最后一条竖线,温声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本月的第六次告假了。”
孟怀瑜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温柔地反驳道:“可其中有四次都是大人主动让怀瑜休息不用下楼演出。”
“大人,难道忘记了?”
谢期放笔的动作停了一瞬:“自然不会。”
他继续往已经写好的纸张上又添了几个图案,面上的笑意淡了很多:“晚间不安全,宿二,你陪孟姑娘去医馆走一趟。”
宿二愣了一下,欲言又止道:“那今夜……”
“胥黛还在坊内。”
宿二:“是。”
孟怀瑜望着纸张上各类图案,眸内划过一抹困惑,这些图案她通过小姑娘的视角也看到过,且排列顺序似乎不一样,其中有好几个图案重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谢期拿过竹简覆盖在墨还未干的纸张上,面上是淡淡的笑意:“孟姑娘还有旁的事情要说吗?”
孟怀瑜收回视线,往前走了一步:“我想为后院的孩子们请两位夫子,教她们识字。”
桌后的男人眼睫半垂,将染墨的毛笔放进清水里晃动,一圈圈黑色的墨水随着涟漪漾开,逐渐将透明的清水染黑。
他的唇角始终弯起,给人一种十分好相处的错觉。
“然后呢?”
孟怀瑜微愣,不解道:“什么?”
谢期把毛笔放在布巾上吸干水分,语气温和:“教会她们识字,明白世间道理,之后呢,让她们抱着满腔热血继续待在后院里等着生命尽头的到来?”
孟怀瑜久久没张嘴说话,空气刹那陷入了寂静。
前院的演出即将开始,沉重的鼓点敲击回荡,连带着四楼也不可避免。
谢期靠在椅背上,笑盈盈地看着孟怀瑜,意味不明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别人同你提出的想法。”
孟怀瑜垂着脸依旧没回答,她在心中模拟若是小姑娘会以何种说法,反驳方才看似为后院孩子们好,实则虚度年华的言论。
半晌后,她看了宿二一眼,眼眸弯成月牙,语气格外认真:“脚下的路千千万万条,选择权在她们身上,我只是递给她们一根能够翻山越岭的拐杖。”
“至于未来,大人又如何能知晓。”
谢期指尖敲打着桌面,片
刻后,掀开竹简用手指沾着墨在纸上划掉了几个图案:“夫子我会让人去请,但银子……”
他抬头看向孟怀瑜:“你要自己出。”
孟怀瑜:“…………”
她想象了一下小姑娘发现盒子里少了大半的银两会是什么心态。
应该很有趣。
“好,愿大人莫要食言。”
离开四楼后,憋了大半天的宿二忍不住问道:“为何要给后院的孩子请夫子,她们在后院吃喝不愁,亦不用为了活下去拼命,难道往后还要离开这里不成。”
孟怀瑜缓步下阶梯,一楼和前院的热闹逐渐涌入她的耳内:“她们不是小猫小狗,几十年的岁月也并不短暂,没有人就该被困在方寸之地一辈子。”
“识字念书,不是你们男子独属的东西。”
宿二脚步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声音轻了很多,透着隐隐的悲伤:“世道不太平,我怕她们出去后,会遇到危险。”
“她们可以选择不出去。”孟怀瑜看向他,眸色偏深,“无论做出何种抉择,都由自己承担责任,即使是生命。”
宿二有些发愣,眼前的少女熟悉,却又在某种时刻让他感到陌生。
“喵。”拖着调子的猫叫打断了即将凝固的空气。
第25章
丧彪坐在拐角处的最后一阶台阶上, 碧绿色的猫瞳在烛光下收拢成一条竖线,见孟怀瑜看过来,歪着脑袋又叫了一声。
宿二皱眉:“这不是大人的猫, 往常从不来一楼。”
孟怀瑜瞧着它嘴角上还粘着少许没舔干净的肉末:“许是去厨房讨要吃食了。”
她抬脚跨过丧彪迈下台阶:“时辰不早了,我让福来去准备马车, 现下应该在后门等着。”
宿二蹲下小心翼翼地把丧彪挪到侧边的案台上,摸着猫头, 恐吓道:“一楼人多, 若是被抓走会被他们扒掉皮,切成块,放锅里煮。”
“喵。”丧彪猫瞳微微眯起,仰头享受抚摸的同时伸出了爪子。
孟怀瑜颇为无语:“恐吓一只猫是你的兴趣爱好吗。”
话落,丧彪猛地抬起前爪在宿二的手背上狠狠留下两道抓痕, 后背拱起已然一副攻击姿态。
宿二:“…………”
手背上的抓伤逐渐冒出血珠子, 他默默取出布条将伤口缠绕起来,熟练程度令人心疼。
丧彪见他远离自己后, 蹲坐在案桌上舔着前爪,偶尔抬起碧绿的眼瞳看宿二一眼。
孟怀瑜作为看了全程的人, 嘲笑道:“活该。”
“姑娘就别打趣我了。”宿二把布条打结后, 落魄道,“福来该等急了, 抓紧去后门吧。”
两人穿过一楼大厅往北边走,期间宿二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事物,直到拐进林间的小道,他才放松了稍许。
“你在提防什么。”孟怀瑜平静道。
宿二愣了下, 似乎是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暗卫。”
“很多吗?”
“不是很多,分散得比较开。”宿二沉吟道, “应当是跟随在客人身侧为保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