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楚君羡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胸腔中的心脏一时犹如在沸水中,一时又哐当掉悬崖下去了。
“殿下,奴婢是春意啊!”
春意悲伤啜泣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就差没把“烦躁”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江行,锦衣卫近来是愈发懈怠了,杀个北元女人都能这么磨磨唧唧的?
让他都没法早些带她回宫了。
江行:“……”
那么多的权贵夫人千金在这里,微臣也要悠着点吧?
楚君羡不耐烦:现在还快点杀!
江行嘴角抽抽,他倒是没问题,但殿下您要不要看看,太子妃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边了。
楚君羡:“……”
“殿下,春意在宫外日日夜夜都念着您……”
春意终于爬到距离楚君羡三步之遥的地方,双眼泪光闪烁,全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思慕爱意。
如果换成普通男人,怕是早已心生怜惜了,但多年的思念和求而不得早把太子爷折磨得偏执又疯狂,只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他的太子妃身上阴暗爬行,眼里哪儿可能会有其他人?
“闭嘴!”
楚君羡冰冷暴戾地扫了一眼春意,转头,又紧张地看着怀里的少女,“孤……”
太子殿下差点来句“孤不认识她,你别误会,你也不许生气”了。
但这位爷转念一想,好像是认识的。
不确定,再瞥一眼。
他皱眉,郑重其事地告诉黎忧,“就之前东宫的一个宫女,好像是我们成婚前,她说病了,孤想着你要嫁过来了,总不能留个生病的宫女在东宫,万一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
太子殿下难得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
要别人,只会以为他是心虚,但黎忧知道,他是心慌,被先前两人的“冷战”给吓怕了。
黎忧眉眼温柔,对他只有心疼,哪儿会生气?
“我知道了,夫君不用着急。”
楚君羡听她唤他“夫君”,心头一松,又道:“孤跟她不熟的。”
满朝文武,京城多少勋贵,太子爷都熟悉不过来,更别说一个宫女了。
在楚君羡一句又一句的冰冷话语中,春意眼里所有的希望一点点破碎,化作不敢置信和空洞的怨恨、绝望。
“殿下,您……您怎么能?”
春意哭得撕心裂肺,“十六年了,奴婢在您身边伺候了十六年了。”
楚君羡眼里满是不耐烦,又不愿黎忧误会,冷冷道:“伺候孤十多年的宫人多的是。”
春意哭声一僵,“不一样,不一样的!她们怎么能跟奴婢相提并论?”
“殿下,奴婢的命是您救的啊!”
“一直以来,只有奴婢对您不离不弃,忠心无二啊!”
“殿下,您忘了吗?那些我们一起相互扶持的日子……”
“孤看你是完全忘了你的身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奴婢,却毫无半点奴婢的本分!”
楚君羡冷漠地打断春意的白日梦,“孤救下的人多的是,难道每个对孤来说都很特别?江行,你来说。”
某位锦衣卫指挥使:“……”
怎么又有他的戏份啊?
让他好好当个背景板不行吗?
江行叹气,“微臣的命是殿下所救,但微臣谨记君臣本分,可不敢有半点妄想。”
再说了,他是男的、男的,喜欢的是女的、女的!
殿下也忒不会举例了,原本他就被人猜测好男风,这下,奶奶个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君羡凉薄地看向春意,“听懂了吗?”
何况当年,春意和林禾他们不愿离开东宫,是真的对他忠心?还是明白走出东宫他们也活不了,只能留下搏一把呢?
除了黎忧,任何人在楚君羡的眼里,永远先看到的就是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他从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
否则,怕是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春意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殿下您还给奴婢取了那么诗情画意的名字……”
“当年要救你和林禾的是母后,你可知为何孤会同意?”
京城里,日日都有乞丐,凄惨的人更多,如果谁都要楚君羡这个太子去救,他救得过来吗?
更别说,太子爷自小就是个薄凉至极的性格。
“那日,先永安侯世子夫人诞下太子妃,孤和母后是特意去相国寺为太子妃祈福的,为了给太子妃积福,才会救下你们。”
春风拂面桃花艳,绿意盎然春意浓。
“太子妃降临人间,让孤觉得春意浓,也是母后让孤给你取名。”
所以,春意一直自持太子殿下对她的特别,不过就是她在自作多情。
楚君羡会救她,会给她取名,全是因为黎忧,跟她这个人自始至终就没半点关系。
甚至,太子爷愿意在这跟她废话,也是在说给黎忧听,不想他的太子妃误会,因此而伤心。
春意……她什么都不是。
晴天霹雳已经不足以形容春意的心情了,她瘫软在地上,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她满脸都是泪,哭着质问,“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对春意?您怎么能啊?”
“啊!”
“春意!”
林禾看着春意身下缓缓流出血来,惊骇大喊。
春意捂着肚子,疼得脸色毫无血色。
原本对于这场闹剧,黎忧只是旁观。
此时,她眉心微蹙,让王进去请太医,叫夏情去看看她。
“不要叫太医!不许!”
春意挥开夏情的手,恶狠狠地瞪着黎忧,显然是把楚君羡对她的无情全归咎在黎忧身上了。
“不需要你这个恶毒女人假惺惺!”
黎忧:“……”她是真的无语了!
“放肆!”
楚君羡怎能容忍一个宫女如此不敬太子妃,“来人,拖下去。”
既然是东宫的宫女,太子殿下自然不会让人丢出去。
而是打入暗牢,直接处死。
春意脸色一变,在东宫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殿下会如何处置她?
“不!不!殿下您不能这么对春意,春意怀了你的孩子啊!”
第122章 疯了
春意不管不顾的这一嗓子让全场一片死寂。
众人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的肚子,还有她裙子上的血迹。
这这这……
看着确实像是要小产了。
只是……
众人又忍不住去看太子妃的脸色。
黎忧唇角微抽,还没说话,楚君羡就黑着脸,直接气笑了。
“你怀了孤的孩子?”
“春意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春意还没开口,林禾就对着太子砰砰磕头,“殿下,太子妃,春意是得了失心疯了,她不是有意冒犯您和太子妃的,奴才这就把她带走……”
“我不走!”
春意彻底疯了,她死死地瞪着黎忧,她不好,这个女人凭什么继续得意?
死她也要膈应这个女人一辈子。
她哈哈大笑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太子妃,我怀孕了,是殿下的,您不知道吧,殿下去永平府前,来看了奴婢,宠幸了奴婢,没想到殿下如此英武,一次就让奴婢有了。”
黎忧叹气,“你再说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没了。”
春意脸上的笑意僵住,见黎忧脸上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任何怨愤嫉妒。
看她的视线更是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仿佛她在她眼里还不如一颗尘埃。
她的疯狂、她的孤注一掷,似乎只能满足她自己扭曲的情绪而已。
春意精神再一次崩溃,对着黎忧大吼大叫,“你装什么装?我有了殿下的孩子啊!你……”
“来人,把她的肚子剖开,既然她说是孤的孩子,那孤就看看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
楚君羡冷戾地下令。
不仅春意惊恐,其他人也是满脸惊悚。
剖腹取子?
妲己再世也不为过啊!
众人心里直摇头,这个东宫的宫女是真的飘太过了。
明知太子殿下什么性子,还偏要去惹怒他。
林禾脸色白得跟纸张一样,他重重磕头,“殿下,求您饶了春意一命吧,她只是、只是太爱您……”
楚君羡冷眸扫过去,“要么你来剖,要么你就陪她一起死。”
林禾瘫软在地上。
即便早就知道殿下冷血无情,却没想到有一日殿下的残忍会用在他和春意身上。
他一直以为……
“殿下,春意当年曾为了您被人打坏了身体啊,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够了,当初殿下没警告过你们,今时不同往日,让你们无需出头吗?”
黎忧忽然冷声开口。
前些日子,王进提起春意后,她就顺便把她和林禾的事情了解清楚。
对春意所谓为了楚君羡,被打坏了身体,实在是嗤之以鼻。
“是当时东宫破落了,吃穿用度不如之前,你受不了委屈跟人起了冲突,却要强加在太子身上,还是真心为了太子?林禾不清楚,春意你心里该明白吧?”
林禾脸色僵住,春意却怨毒地瞪她,“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殿下受苦的时候,你又在哪儿?是我和林禾陪殿下度过那些艰苦的日子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楚君羡眸光冰冷刺骨,“闭嘴!”
黎忧握了握他的大掌,淡淡地看着春意,“苦?当年就算殿下再落魄,短过你和林禾的吃穿了吗?保下你们的性命了吗?”
“殿下从不欠你们的,何况,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当年都救下即将活不下的你们,给了你们新生,而这些年,你们总想着借当年那点共苦的情分算计殿下,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时,可曾想过他的恩情和庇护呢?”
莫怪黎忧说话难听,如果没有楚君羡,林禾和春意别说有今日的衣食无忧,和富贵加身,甚至都活不下去了。
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世人都说楚君羡凶残,可他什么时候薄待了手下的人了?
不过就是林禾和春意两人贪心不足,仗着那点情分,就觉得楚君羡欠他们了。
真真是可笑至极。
春意浑身都在颤抖,却反驳不了黎忧半句。
一直以来,太子殿下从未给过她希望,是她……
可十六年的陪伴啊!
“殿下,春意可以为了您去死,到底有哪儿比不上这个女人了?她也就只会嘴上说得好听,她为殿下做过什么吗?她不过是贪慕殿下的荣华富贵罢了!”
楚君羡眉头都不动一下,指腹轻轻摩挲着黎忧的脸颊,“孤乐意。”
就算她只贪慕他的荣华富贵,他也只会担心自己的荣华富贵不够,不能取悦她。
“你有何处能与她相提并论?你也配?”
春意双眼猩红,已经哭不出来了,“殿下,您疯了!”
她指着黎忧,“既然您这么爱她,当初怎么就放任她在永安侯府备受磋磨呢?”
楚君羡呼吸微窒,紧张地看着怀中少女。
黎忧对他笑了笑,眉眼柔和,并没有因为春意的话就对他有了芥蒂。
若因一个疯子的话,就击碎了她对丈夫的信任,对他公平吗?
莫说楚君羡了,黎忧对春意也没了耐心了。
她眸色淡淡地看着春意,“本宫问你,你的孩子是谁的?”
春意呵呵冷笑,“就是太子殿下的!”
黎忧转眸,“三皇子,三皇子妃,你们不出来说说吗?还是要本宫让锦衣卫上门取证,来证明春意肚子里的孩子生父是谁?”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死寂。
众人纷纷看向三皇子,眼神复杂极了。
他这是要混淆东宫血脉啊?
野心够大的啊!
他们都不知道是该惊叹三皇子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而刚到场的皇帝恰好就听到黎忧最后一句话,脸色瞬间黑漆漆的,恶狠狠地瞪向那个逆子。
可想而知,最后欺压东宫这顶帽子又要落在他头上了。
皇帝简直恨不得转头就走,管楚少蒿会不会被楚君羡给砍了。
砍了正好,扯不到他的身上来。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楚君羡还要杀北元使团。
那就不行了。
皇帝拒绝打仗。
楚少蒿面色也白惨惨一片,混淆储君血脉,都可以判个谋逆抄家的罪名了。
就算楚君羡直接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人给他喊冤的。
他慌忙跪下,“太子皇兄,臣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楚君羡笑了,“你不知道?”
“那东宫的宫女怎么在你府上待了近一个月,又怎么有了身孕?”
楚少蒿此时也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他嫌恶的目光瞪向黎晗,“皇子妃是不是你?”
一旁的黎晗,原本还在嫌弃春意没用,竟然连接近黎忧都办不到,还差点被楚君羡给打死了。
但见她挑拨楚君羡和黎忧的感情,黎晗又很兴奋。
她是恨不得那两人撕破脸,最好,就此夫妻陌路,都痛苦不堪一辈子。
凭什么她嫁给三皇子后过得水深火热,黎忧去了东宫却能跟楚君羡琴瑟和鸣?
黎晗疯狂地想要所有人都过得不好。
谁曾想到,一转头,火烧到她的身上来了。
黎晗的脑子还没完全坏掉,哪儿会不清楚混淆东宫血脉的罪有多重。
更让她惊惧的是楚少蒿的眼神,她退了一步,“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黎忧淡淡一笑,“是吗?”
她微微抬手,两个内侍将黎晗身边的大丫鬟平儿压了上来。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妃饶命啊!”
平儿恐惧地直磕头。
黎忧:“平儿,还记得本宫吗?”
“记、记得,大、大姑娘。”
平儿缩着脖子,根本不敢去看黎忧,怕被秋后算账。
毕竟当年在永安侯府,她没少帮黎晗欺负太子妃。
黎忧含笑地问:“记得就好,不过,本宫不是来跟你叙旧的,只想问你,是想现在就说春意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还是去诏狱里面说。”
平儿被吓得屁滚尿流,额头都磕得全是血,“求太子妃饶了奴婢,求太子妃饶了奴婢!”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