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还没上脚，就听到黎忧淡淡的声音传来。
“二皇子。”
楚少羽抬起的脚僵住，谄媚地看向黎忧，“不知皇嫂有何吩咐？”
“将萍姨娘暂时押入柴房，等二皇子妃身子养好后，再发落吧。”
黎忧倒也不是同情萍姨娘。
只是她一个太子妃在这，若任由二皇子一个两个踹死自己的妾室，传出去像什么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霸道到要二皇子杀妾呢。
楚少羽眼神闪烁，连连应是。
“太子妃，二皇子妃醒了。”
茯苓红着眼眶走出来，对黎忧行礼。
“皇子妃醒了吗？本皇子去看看她。”
楚少羽装出一副欣喜的表情。
茯苓没搭理他，“太子妃，皇子妃想求见您。”
楚少羽什么时候被下人这般无视过，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但黎忧就在这里，他也只能先忍着了。
“二皇子，你先在这候着吧。”
黎忧不客气地对楚少羽下令。
楚少羽：“……是，皇嫂请。”
黎忧踏入二皇子妃的寝室，里面的血腥味已经散去不少。
她眸光环顾四周，屋子里连个值钱的摆件都没有，桌子椅子全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床帘被子也全是普通不值钱的布匹。
寒冬腊月，屋子里只有两个炭盆，连地龙都没的，冷意钻入人的骨髓。
卫国公嫡长女、当朝二皇子妃，竟过得还不如一个普通富户的姑娘。
黎忧又没忍住想起了她的“原身”了。
只是她的“原身”是设定如此，而二皇子妃……
黎忧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无血，瘦弱不堪的女子。
才不过十八岁，她双眸却没半点生机活气，灰沉沉的一片。
触及黎忧的身影，二皇子妃麻木的脸色才有了点表情。
“妾身见过太子妃……”
“你身子要紧，那些虚礼就不用管了。”
黎忧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好好躺着。
二皇子妃也确实起不了身，“妾身失仪了。”
黎忧轻声道：“论皇族这边，本宫是你的堂嫂，论卫国公府那边，本宫是你的表嫂，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二皇子妃眼眶微红，“表嫂，若不是您，我这条命怕是早就没了。”
她颤抖着手抚着自己的小腹，“这孩子走了也好，不成样的父亲，懦弱没用的母亲，它生来怕也只能一直吃苦。”
黎忧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二皇子妃苦涩地闭了闭眼，“我本该随着这孩子一起去的，但……表嫂，我真的不甘心。”
“嫁入二皇子府后，我恪守本分，他想要宠什么女人，纳什么妾室，我都不敢管，处处避让，只求一个安生，为什么他连这样都不容呢？”
“表嫂，您能告诉我，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吗？”
看着这个迷茫痛苦的女子，黎忧心头压抑，“你没有做错。”
二皇子妃泪珠滑落，“那他为什么要这么糟践我？”
黎忧淡淡道：“因为他这个人就不是个好东西。”
二皇子妃双手捂着脸，呜咽出声，“谁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为什么当年我母亲却一定要我嫁给他呢？”
黎忧没有劝她别哭，而是让她发泄情绪。
“对不起表嫂，我……我失礼了。”
情绪失控只是一时，二皇子妃努力擦着自己的眼泪，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教养让她不得不平静下来。
黎忧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她，“伤心了，流泪哭泣是正常的，真的哭不出来，才是绝望。”
二皇子妃抓紧着手上的帕子，“是啊，我是想活下去的。”
所以，她才会孤注一掷让茯苓去东宫找太子妃。
黎忧又问：“你之后想怎么做？”
二皇子妃咬着唇，许久，声音颤抖着，像是拼尽所有勇气，“表嫂，我能和离吗？”
黎忧微怔，她确实没想到性格软得没脾气的二皇子妃会问出如此大胆的话来。
不过，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就楚少羽那个狗样，哪家好姑娘愿意跟他过日子的？
但，黎忧还是问：“你真想和离？”
二皇子妃重重点头。
“你该知道，皇家夫妻和离非同小可，何况，你母亲卫国公夫人绝对是第一个不同意你和离的，如果她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黎忧很同情二皇子妃没错。
她今日愿意来救她，为她撑腰，是因为她太子妃的职责，也是看在卫国公老夫人的份上。
但要她不顾一切地帮二皇子妃和离，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东宫的利益是她首先要考虑的。
黎忧若一力支持二皇子妃和二皇子和离，她必将成为楚氏皇族的罪人，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朝堂百官也会认为她做事荒唐没分寸。
再者，如果二皇子妃自己意志不坚定，半路放弃，那黎忧就白费功夫了。
说不定，还要被安上挑拨别人夫妻感情的恶名，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
在现代，黎忧作为孤儿，最先学会的就是收起同情心，尊重他人命运。
免得做了好事还要被质问“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所以，即便要做好事，要帮人，黎忧第一时间总是先保护自己的利益。
二皇子妃脸色白了白，许久，她哑着声音，愧疚地道歉，“是我考虑不周，给表嫂添麻烦了。”
黎忧摇摇头，“日子过不下去，谁都想要分的，只是凡事还是要靠自己站起来的，首先就是你必须有足够的决心。”
二皇子妃抿唇，鬼门关走一遭，她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也想试着为自己争取一次。
父母的生恩，这些年，她也还够了。
黎忧看着二皇子妃渐渐变得坚毅的眼神，唇角染上一丝笑意。
到底是楚君羡外祖母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孩子，心性还是很坚韧的。
她提醒道：“你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女，家世显赫，还是长于卫国公老夫人的膝下，与她的亲孙女并无分别，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妹。”
所以，其实二皇子妃的底气十足。
只是她之前性子过于软绵，又处处为别人着想，不愿给家族和祖母惹麻烦，才会总是被欺负。
但凡她硬气点，就二皇子那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怎么敢如此欺辱她呢？
二皇子妃愣住了，久久都没有回神。
“表嫂！”
二皇子妃忽然紧紧拽住黎忧的袖子，“谢谢……谢谢您！”
她没想到生死关头，拉自己一把的会是从没有过交集的太子妃。
黎忧对她轻轻一笑，“好好活着，没谁值得你为其搭上性命，尤其还是一个只会践踏你的男人。”
二皇子妃泪如雨下，“我知道，我会的！”
她以前真的是活得太窝囊太窝囊了。
二皇子妃刚小产，人还虚弱得厉害，没说几句话就撑不住了。
黎忧让她好好休息，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到身体养好了再做的。
等她从二皇子妃的寝室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屋檐下的太子殿下。
楚君羡负手而立，垂眸冷冷地睥着跪在台阶下，抖得跟筛子似的楚少羽。
“孤倒是不知道，你是越来越出息了，宠妾灭妻，将自己的皇子妃踹得小产。”
“太子皇兄恕罪，太子皇兄恕罪，臣弟是真的知道错了，臣弟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待皇子妃，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了。”
楚少羽是真的哭了。
从前也没见过楚君羡管过曹知意这个表妹，怎么今日就忽然管上了呢？
好吧，以往楚少羽待自己的皇子妃虽不好，但也没那么过分。
可他也是真的冤枉啊！
“太子皇兄，您相信臣弟，臣弟是真的不知道皇子妃怀孕了，毕竟她嫁给臣弟多年，也没有……”
谁知道曹知意会忽然怀孕了？
好端端的，怀什么孕吗？
楚君羡仿佛能看出他的想法，直接一脚就踹过去。
楚少羽被踹飞，砸在地上，痛得他哀嚎连连的。
楚君羡：“被踹的滋味如何？”
“……”
楚少羽哭瞎，“太子皇兄，您饶了臣弟一次吧，臣弟以后再也不敢了。”
楚君羡声线冷得刺骨，“再有下次，孤就让你尝尝被人踹死的滋味。”
楚少羽的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敢了不敢了，臣弟真的不敢了。”
楚君羡还想说什么，转头却对上自家太子妃莹亮含笑的双眸。
太子殿下眉眼的冰霜瞬间融化，走过去给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柔声问：“冷不冷？”
第157章 薛定谔的夫纲
黎忧握住他的大手，“不冷的，殿下忙完了吗？”
“嗯。”
“夫君是特意来接我回家的吗？”
楚君羡喉结滚动一下，却没嘴硬别扭， 而是点了点头。
这是不是就是老公下班了来接自己的老婆回家呢？
感觉真不错！
黎忧嫣然一笑，“夫君真好。”
太子殿下怔怔地看着笑靥如花的小妻子，心头发软，小姑娘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黎忧让两个有经验的嬷嬷和宋太医暂时留下来照顾二皇子妃，就打算跟着楚君羡回东宫了。
只是她刚走一步，转头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楚少羽，忽然叹息道：
“殿下，还是让内务府再拨点银子给二皇子修缮一下府邸吧，这二皇子妃住的院落实在是破落得厉害……大冬天的，屋子里也没烧地龙，把人冻坏了如何是好？”
“不用不用！”
楚少羽吓得直接蹦起来，“多多多……多谢皇嫂关心臣弟，臣弟这就让人给皇子妃换个好的住处。”
随即，他连忙吼下人，“还不快把本皇子的飞羽殿打扫出来，给皇子妃住！”
黎忧笑了笑，“若二皇子从前也能如此爱护二皇子妃那就好了。”
楚少羽哽咽，“臣弟一定痛定思痛，以后将皇子妃给供起来，如珠似宝，再不让她吃苦了。”
早知道会引来这对凶残的夫妻，他一定跟曹知意相敬如宾。
不，他就不该娶曹知意。
真是倒霉！
黎忧哪儿能看不出楚少羽根本没半点悔改的心。
也不意外，狗改不了吃屎。
但黎忧无所谓，只要楚少羽知道害怕，不敢再怠待了二皇子妃就足够了。
……
辇车上，黎忧把二皇子妃想要跟二皇子和离的事情告诉了楚君羡。
太子殿下挑眉，“你想他们和离？”
黎忧好笑，“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二皇子妃想不想，能不能做得到？”
楚君羡轻抚她的小脸，“你若希望，就能做到。”
黎忧：“……”
这话说的。
她笑着靠在他的胸膛，“这事还得二皇子妃自己能立起来，否则，她以后还是得被人欺负，总不能一直靠我们给她解决麻烦吧？”
就算他们愿意，别人也未必会领这份情。
楚君羡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想怎么做都好。”
黎忧搂住他的脖子，叹道：“殿下，你不能这样。”
“嗯？”
“再这样下去，我要飘了。”
“……”
楚君羡低笑出声，“你能飘到哪儿去？”
黎忧眨眨眼，指尖点在他的心口，“夫君的心里？”
楚君羡：“……”
见太子爷的耳朵又要红起来，黎忧眸中光芒流转，忽而凑到他耳边，“夫君，你听到外面街上人来人往的声音了吗？”
“嗯，怎么了？”
“你想不想试试街上、在马车里？”
“…………”
太子殿下又又又瞳孔地震了一下。
他下意识掐住她的细腰，呼吸急促，“太、子、妃！”
胡闹！太胡闹了！
她怎能如此不矜持？
黎忧突然推开了他，犹如一只蝴蝶，轻盈翩跹地飞走，坐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夫君不想就算了。”
楚君羡怀里一空，心也随之一空，呆呆地看着已经开始喝茶的小妻子，只觉得身体一簇火，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他躁动难耐极了。
男人抿唇，看她的目光幽怨极了，又不说话的。
黎忧睫羽轻颤，忍笑忍得肚子疼。
他怎么总是这么闷骚呢？
黎忧状若无辜地歪头，“殿下为何这么看着臣妾？”
楚君羡：“忧忧！”
黎忧心一软，握住他伸过来的大手，重新被他拉入怀中。
楚君羡忽然低头吻住她，大掌撑着她的后脑勺，吻得有点凶，紧紧缠着她，束缚着，夺走她的呼吸，让她无法招架。
“唔……”
黎忧身子软得厉害，手无意识地拽着他的衣服，眼尾泛着盈盈的水光。
在她快受不住的时候，楚君羡才放过她的唇瓣，炙热的吻，细碎地落在她的脸颊、耳边。
“为夫想吗？”
太子殿下低低地在她耳边问道。
男人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到底想不想？
黎忧轻轻喘息着，脸颊嫣红如血，杏眸如水，妩媚动人。
她手指软软地勾着他的腰带，“夫君就爱口是心非。”
楚君羡：“……”
黎忧嫣然一笑，“而我就喜欢夫君这么闷骚。”
楚君羡：“…………”
黎忧没忍住，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笑得双肩直颤。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耳朵如火烧，心想，她是越来越没规矩，越来越放肆了。
男人尊严何在？
然而，想是这么想的，太子爷抱着小妻子的手就没松开过。
不过，两人也没来得及在车里做什么涩涩的事情。
不是太子殿下不想，而是要到家了。
第一次，太子爷嫌弃路太短了。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让内务府将楚少羽的府邸选远一点。
黎忧似听到男人的心声，暧昧地逗他，“夫君还怕以后没机会吗？”
楚君羡：“……”
太子殿下才不承认他那么不正经呢。
“明日就是除夕了。”
黎忧掀开帘子，散去车厢里的暧昧温度，看着宫道挂上了新灯笼，到处被打扫得焕然一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