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那司机是吃白饭的？”封泽冷笑，“人是您请的，接要我接送要我送，手底下乌泱泱那么多人，看着气势汹汹，看来实际上是养了一帮废物。”
火药味越来越重，父子二人说话那都是夹枪带棒的主，别看封成良对林瑜总是笑眯眯的，温和包容的模样，那是因为林瑜到底是外人，而且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
在林瑜的印象里，母亲和封成良结婚后，封泽不常回家，但只要回家，绝对会和封成良翻天覆地地吵一架。
生怕又吵起来自己拉不住，林瑜连忙说：“没事的封叔叔，我会骑车，可以自己走。”
封成良摆摆手否决了：“太晚了，你一个女孩，一不安全二不方便。让封泽送你，他没什么事，纯粹是懒。”
封泽：“……”
等菜的时间，封成良感慨着，几年不见，林瑜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想当初和你妈妈分开的时候，你才17，转眼间都实习了。”
他没避讳和林母离婚的话题，也没因此对林瑜生出什么芥蒂，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大学现在在哪儿读？”封成良问。
林瑜双手放在膝盖上，指甲轻轻地抠着裙子的褶皱，她眨了下眼，说：“明嘉。”
“嘉大？”封成良吃惊。
连坐在一旁的封泽也微微一顿，瞥了林瑜一眼。
封成良看向封泽，质问：“瑜丫头和你一个学校的，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封泽气笑了：“我怎么会知道？？”
林瑜插嘴：“不怪封总监，我入学的时候封总监早就已经出校实践，很少回学校了。”
服务员有条不紊地上了菜，林瑜其实没点几样，就还给了封成良，这里一大桌菜，都是封成良加的。
“你啊，”封良城给林瑜夹菜，笑道，“从小就袒护他。”
林瑜往嘴里送了一粒米饭，牙齿嗑到筷子，她乖顺地垂着眼，没吱声。
“从前还好，现在要入社会，性格太软和了容易被欺负，”封成良想起什么，又道，“不过你放心，现在在义清实习，有那小子在，还没人敢欺负你。”
林瑜一噎，刚要说不用特意关照，封泽的声音就传了起来。
“怎么，你要给她拉关系？”
封泽就没动过筷子，抱着手臂，锋利的眉眼透着冷意。
封成良瞪他。
“优胜劣汰，自然法则，”封泽靠着椅背，若有若无地扫了林瑜一眼，平淡的嗓音里，有几分残忍的凉薄，“干不过别人，就趁早滚。”
夜风习习，初春的夜晚很凉。
林瑜走出饭店，被冷风一吹，没忍住搓了搓手臂。
封成良急着出差，没吃两口饭就走了。林瑜本来很饿，可是封成良走后，她和封泽两个人坐在包厢，忽然之间什么也吃不下了。
封泽把她送到家楼下，目不斜视地等待她开门下车说谢谢。
在沉默的回应中林瑜关上车门，退到路边，目送着车辆没有丝毫留恋地远去。
第05章 针对
翌日仍旧是工作日，林瑜按部就班地上班，生活。
周年庆上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开，林瑜刚进公司，张霞给她递上一杯奶茶：“昨天没事吧？碰上个熟人一直在聊天，没注意到你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
张霞都是早上过来才得知这件事情，心里登时就咯噔一声了。
林瑜这丫头平时不争不抢，温顺得像只猫儿似的，大庭广众之下被群起攻之，怎么受得住。
林瑜心中动容：“谢谢霞姐，没什么事，解决了。”
张霞是策划部的老人了，没太大的目标，几次放弃升职机会，觉得半辈子快过去，不如在这混混日子知足常乐。
她女儿年纪和林瑜一般大，在外省读书难得回家几次。因为这个缘故，这半年来张霞很关照林瑜，能帮则帮。
林瑜放下帆布包，简单带过话题，抬手礼貌地将奶茶推回去，眉眼微弯：“奶茶不用啦，霞姐你喝吧。”
清甜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掩盖不住的鼻音。
张霞了然：“感冒了？”
“嗯，上次淋了点雨。”林瑜拨开脸颊上的碎发，没太在意，指尖微动，打开电脑，“吃了药休息两天就好了。”
张霞坐下来，也开始整理前两天的资料，边忙活边忍不住唠叨：“小林啊，你身体确实是有点差，这半年都感冒多少回了，平时也要多运动。”
林瑜深以为然地点头：“好的，我会注意的。”
她从小身子骨就弱，有点风吹草动就倒了，以至于她学生时期念书都比旁人要费更多的精力。
现在马上毕业了，也确实要锻炼锻炼，增强抵抗力，否则以后正式工作了强度跟不上怎么办？
她默默思忖着，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好友季穗发去一个消息。
「穗穗，你前阵子和我说那个健身卡，还能办嘛？」
手机还没来得及盖在桌子上，季穗就回复了她：
「包的呀！」
「我的宝，终于承认你内心深处也是想看腹肌的了？这么多年戒荤很痛苦吧？」
言罢还发过来一个同情的表情包。
季穗和她同期实习，两人没进一家公司，季穗因为外形条件出色，性格开朗合群，去了一家自媒体公司当美妆博主。
上镜和体质多方面要求，季穗最近萌生了去健身的想法，想拉林瑜一块搭伴，林瑜是四肢简单型选手，不想在注定没有发展前途的领域卖命，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为此，季穗还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没想到林瑜主动问过来了。
林瑜忍着笑，配合季穗回复：「嗯嗯，对的。请穗穗女士带我开眼界。」
后面的时间，她没再看一眼手机。专心致志地把手头上的任务全部完成，用电脑发给了一个叫她帮忙的前辈，对方迅速回复她，说谢谢，改天请她吃饭。
林瑜撑着下巴看电脑屏幕，右手敲键盘。
敲出一行“不用客气，这也是我锻炼的机会”，后面接了三朵玫瑰花的emoji。
后面的日子，策划部连着开了好几天的会。
义清预备在淮城开办一个艺术展会活动，孙志一连交上了几份策划案，都被封泽否决。碰壁几次，封泽耐心耗尽，孙志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回来就开会把气撒在部员身上。
第三天踏进会议室时，林瑜身边的策划部成员都已经麻木了。
孙志把会议记录的活给了林瑜后，她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怎么把领导发火这件事编得体面些。
“看看，这就是你们写的垃圾，”孙志把那些被封泽驳回来的方案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怒目圆睁，“每个人，每个人在今天晚上十点前，给我交上一份新的策划案！”
宣布解散前，孙志又说：“义清在昌金区的艺术活动场地正在搭建，运营部每个部门要抽个人去帮忙，你们当中谁去？”
本来就安静的会议室更加安静了。
鬼都知道场地搭建就是去卖苦力的，还不如在公司吹空调焦头烂额想方案舒服。
谁去？谁去都别自己去。
孙志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个个扫过，最后停顿在认真写会议记录的林瑜身上。
“林瑜，你去，一会儿会议结束你就可以出发了。”
寂静中，林瑜笔尖一顿，抬头：“好的。”
会议结束，林瑜最后一个离开的，她把会议室收拾整理了一番，才拿着会议记录本回到工位上。
张霞叫她记得吃药，林瑜温声应好。
她拿起工位上的包和手机，张霞叹了口气，又叫她凑近点，趴她耳边说：“姑娘，学着偷点懒，别攒着劲就往前冲。”
话末，还宽慰她：“你是咱们部门唯一的实习生，平时没什么策划给你干，这种大型活动的策划案也用不着你写，最近上头发威，大家闲不下来，所以孙志才叫你去，别多想。”
林瑜抿唇笑起来，没有一丝怨怼：“没多想。去帮忙也不是坏事，实践出真知嘛。”
公司门口，已经站着几位同行的别部门部员。
其中一位很面熟，林瑜走近了才认出来是陈销。
几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没过一会儿人就全部到齐了。
四人一组打了两辆的士，很快来到现场。
来到现场，才知道什么叫凌乱。
除了个场地外什么都没搞，空荡荡的。
活动负责人站在中间，插着腰雷厉风行地指挥，看见几人来，高喊：“辛苦各位了！”
没多余的寒暄，几人刻不容缓地投入紧张的战斗中，摩肩擦踵，忙得不可开交。
林瑜刚把外面的大箱子搬进去，就听到远处在喊帮忙。
她把箱子放正放稳，抬步跑过去。那箱子一看就非常沉，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搬起来都很费劲，她连忙搭了把手。
整整一天，几人除了中午简单地吃了顿盒饭以外，其余时间都在进行墙面布置、展板搭建。林瑜体虚，一番下来大汗淋漓，休息时，有人给她递了包纸巾。
林瑜看向纸巾的主人，温声谢绝：“不用了，谢谢。”
陈销没多说什么，把纸巾收了回去。
几人坐在布置好的场地内闲聊，先前的活动负责人白姐也在其中，她看了看外头的雨：“淮城最近天气阴晴不定，上午还好好的，这都下了一下午了。”
“一下雨就降温。”
白姐说着，看向他们：“今天就到这儿吧，辛苦大家了。”
出了场地，林瑜感觉是真的降温了。
有点冷。
公司安排了送她们回家的车，林瑜和几个女生坐的是白姐那辆。
白姐善于交际，一路上都在和她们聊天。
其余几个都是正式员工，白姐唯独对林瑜觉得面生，多问了句。林瑜解释道：“我是实习生，来半年了。”
“就说呢，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孙志是不是都把你关押在策划部不让出门，”白姐笑，是善意的调侃，“但凡见过一回面的我就不会忘记。”
路上，林瑜打开一整天都没看过的手机，当点开张霞下午一点给她发的消息后，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白姐，可以把我放在前面那个路口吗？”
“怎么了？”白姐记性是真的好，刚在所有人各自报了一遍住址，她就完全记住了，“这里离你家还远着呢。”
“还有点事没弄完，我得回公司一趟。”林瑜轻声回答，“和大家不同路，我自己打车去吧。”
“这有什么，送你过去。”白姐道，“一脚油门的事。”
回到公司时，天已经沉下来了。
雨势小了，林瑜顶着毛毛细雨进了公司，发丝都微微湿润。
工位上只剩几个还在加班的员工，林瑜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收拾着准备离开了，看见林瑜，几人面面相觑，脸色变幻。
“小林啊，这么晚还回来加班呢。”
说着客套话，其实他们哪里不知道林瑜为什么回来。
“那我们先走了啊，你忙完早点回去。”
林瑜坐在工位上，可能是今天劳动超标，她感到头脑昏沉。
闻言，她冲他们轻轻摆了摆手，温温和和地说：“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等那几个人都离开了，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还是和张霞的聊天界面。
「小林，孙志刚在部门里说，今天的策划案你也要交，你看能不能请假回来，先把策划完成了再说。」
林瑜十分钟前回复了一句：「知道了，谢谢霞姐。」
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区，林瑜心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林瑜打起精神，打开电脑，找到群里孙志前两天发的关于展会的资料，简单地浏览了一遍，就开始去网络上搜索相关内容。
策划部的工位在一楼的最左边，所有下班的人都会经过这里，林瑜一边听着脚步声忽远忽近，一边开始写策划案。
其实孙志第一天提起这个策划时，林瑜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和想法，也写过一个简案。
只是她不爱出头表现，以前这种大型活动策划，自己从来没有参与的份，所以自觉地闭了嘴。
当看到张霞给她发的信息时，林瑜即使知道孙志是有意针对她，但事实上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机会更难得。
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林瑜耳边已经许久没有再传来脚步声，公司员工大概都走得差不多了。
她肩背酸痛得不行，十点前写完方案发给孙志后，林瑜高度紧张的心情松懈，才后知后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看了眼时间，林瑜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眼皮沉得都快睁不开，心跳快得仿佛在她耳边轰轰作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封泽就是在这时候经过的。
第06章 生病
林瑜知道自己是发烧了，浑身虚弱得没有了一丝力气，脑袋重得像灌了铅。
模糊的视野中，她注意到有人经过，调动全身力量勉强撑着桌子站起来。
林瑜张了张嘴，干涩发疼的喉咙才费力地吐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音节，下一瞬，她重心一歪，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去。
漫长的昏睡中，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弥漫了林瑜整个鼻腔。
病房里很安静。
男人把餐盒放在床头，抬手看了眼腕表。
刚一转身，耳边就传来窸窣的声音，封泽回头看去，只见熟睡中的女孩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头顶冷白的灯将男人的脸庞轮廓勾得凌厉冷漠。
他身影高大，阴影落下，模糊了女孩脸颊两侧病态的红色。
封泽看着翻开被角，又抬眸看了看女孩头顶的点滴瓶，微微皱了下眉。
沉默了两秒，封泽还是上前，俯下身从女孩手下迅速扯出被子盖了回去。
大概是他的动作有点粗暴，女孩眉尖一蹙，有醒来的迹象。
目光扫过女孩轻颤的眼睫，下一刻，封泽移开视线，直起身子大步离开。
林瑜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护士拿着点滴瓶推门走进来。
“醒了啊。这么大个人了，发烧也不知道及时就医。”护士给她换药，口气责怪，“快四十度了，要不是送来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人还有点不清醒，林瑜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脑袋包着圈纱布，晕倒的时候磕破了。
“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林瑜出声，嗓子仍旧生疼。她扫了眼四周，这是间单人病房，“麻烦问一下，是谁送我过来的？”
“好像是你上司吧。”护士想起办手续时男人的话。
脑海里适时闪过男人那张在医院引起阵阵哗然的脸，又联想到自己每天挨批斗时见到的肥头大耳的油腻领导，护士内心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