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一会儿看看游记,一会儿和系统聊聊天,断断续续地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昨天没看完的部分看完。下榻把书放回原位,想着再找本书出来,等吃了午饭,睡个午觉,下午再看。
她的一天就是这么清闲自在。
她猜测,只要她不削尖脑袋硬往贺知昭身边凑,她就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么清闲自在。
因为正房里的四个玉,外加各有来历的几个二等丫鬟,虽然在一开始语藏机锋,防备敌对。但过了两天发现五公子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点名要喝她沏的茶,好似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而秋月也从不主动在五公子面前找存在感,老老实实就待在书房里之后,她们就收起了自己的锋芒,对她客气而不热络。
翻译过来就是,不把她看在眼里。
可以说得上是相处融洽,岁月静好。
但秋月知道,这样的岁月静好只是表面的,暂时的。在职场里,你不争不抢,不代表别人会容你独善其身。
她可以暂时不在贺知昭面前出现,但是不能永远不出现。一旦贺知昭遗忘了她这个人,那么她的一等月例银子、清闲的差事、悠闲的岁月,都会离她而去。
老板都记不住你这个人了,你也就别想占着钱多事少的好岗位了,多的是人来踩你。
这份表面的平静只是因为大家还在观望,看贺知昭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又想喝她沏的茶了。
所以秋月格外珍惜现在的时光,偷得浮生半日闲,能闲一日是一日。
第8章 定是做了什么丑事
秋月抽出一本名字一看就很中二的武侠话本,打算领略一下古代文人的脑洞和文笔。
还没翻开书页,就听到背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以为是小丫鬟送午膳过来了,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道:“放在老位置就行了,你也快去用饭吧,食盒我还是让文儿给你送过去。”
却听来人疑惑道:“要用膳了吗?”
是贺知昭的声音,秋月也正好转过书架,对上了他的眼睛。
秋月把话本随手一塞,俯身请安:“公子。”
贺知昭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往前走了几步,问道:“还习惯吗?若是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软榻上被堆叠在一起的靠枕,小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杯,炉子上烧着的茶壶。
一看就知道,不久前,刚有人非常闲适地半靠在那里,一边饮茶,一边看书。
不用问了,她过得挺习惯的,算得上是自得其乐了。
贺知昭觉得有趣,也不去找书了,在榻上坐了下来。
虽不知他为何隐去了半句话,但秋月还是恭敬地回答道:“都挺好的,谢公子关心。”
她翻出茶杯,提起煨在火炉上的水壶,先把杯子环着圈烫了一遍,才用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给贺知昭,“书房里没有准备什么好茶叶,这是奴婢平常喝的花茶,公子将就喝。等明日我去玉书姐姐那里领一些茶叶备着。”
贺知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还算不错。
秋月问道:“公子是要找什么书吗?”
贺知昭放下茶杯,道:“要找一本兵书,不着急,我们先说说话。”
若不是秋月了解他的为人,这句话实在是有点暧昧了。
“公子有什么话要问吗?”秋月继续恭敬道。
气氛有些严肃,贺知昭有些不太适应,他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说道:“我们虽然是主仆关系,但其实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怎么你这次跟我回来,反而生疏了很多?”
啊这……看来她没有模拟出原身同贺知昭相处的惯常态度,秋月想。
她揣摩着曾经玩得很好,但是后来逐渐很少见面的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尽量熟稔一点地道:“表少爷,哦不公子,我还没太适应新的身份。”
“从小到大,我看待您都是当表少爷的身份看待的。一下子来到庆辉院当差,有些……就是以前虽也常来国公府,但都是以客人的身份……”
“我也不太说得上来,公子您能明白吗?”
贺知昭虽然不是很能明白,但知道这多半是还没适应新身份新环境,他宽慰道:“等时间长了,就好了。”
“你是三妹妹托过来的人,无论如何,总还有她作为你的后盾,所以不用如此谨小慎微。”
他打趣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胆子很大的,都敢帮着三妹妹和其他府里的小姐打架。如今也可以做你自己本来的样子。”
秋月笑道:“奴婢长大了呀,当然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到处疯玩了。”
“我能每天衣食无忧,还能在这里随意看书,不用点卯做活,已经很好了,我很满足。”
贺知昭觉得氛围轻松了一点,问出了此行的目的,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比如想学一门手艺,去一个地方,或者今后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之类的?”
这是在问她后半辈子的追求呀!
虽然一个主子爷问这样的问题,显得过于热心了,但原文的设定中贺知昭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出身富贵却天性悲悯,身为特权阶级却讨厌等级制度,他有强烈的正义感,同情弱者,生了一副不属于王侯世家的侠义心肠。
秋月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或许会影响接下来贺知昭对她的安排,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贺知昭迟迟没有听见回答,以为秋月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觉得,人活一世,总是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没有人会天生就喜欢伺候人。”
他有些自嘲地道,“我虽然不知道三妹妹把你送来这里的真实用意。但既然我应承了她,就会完成对她的承诺,让你的后半辈子过得顺遂安心。”
怕秋月有心里负担,又保证道:“当然,即使没有三妹妹,凭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也是会照料你的。”
“院子里的活,多的是人抢着做。以三妹妹的为人,想必你也不会缺银钱,你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秋月看得出来,贺知昭是真的把自己,准确地说是把原身当作朋友对待的,也不知他是对所有下人都如此,还是仅仅对她。
她实在不能想象贺知昭和院子里那些阴阳怪气的丫鬟做朋友。
友情是不会有独占欲的,人不会嫉恨自己的好朋友有别的朋友。但是玉书几个明显是把贺知昭当做自己碗里的香饽饽,一旦有人觊觎,她们就能扑上去撕了对方。
无论如何,她对这份不知是否属于自己的友情而感动。她当然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但是不能告诉他呀。
既然是朋友,她也就“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公子以后还会出去游历吗?如果去,能带上我一起吗?”
说着,可怜兮兮地道,“我从小被卖进尚书府里,在四四方方的院墙里长大,从未看到过书本里描写的壮阔的沙漠、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的大海,很想去看一眼。”
这一刻,在贺知昭的眼里,面前的女子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了。
曾经也有一个人,对他说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惜,现在她不愿意去了。
那个人不愿意去了,他现在不太有心情带别的人去看世界。
可是这个话题又是他带起的,如果拒绝,他刚才说过的话又算什么呢?
于是他玩笑道:“外面不只有美丽的风景,还有盗匪、拍花子、山贼。”
“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出门在外,简直就是送到恶狼嘴边的羊羔子。”
这就是拒绝了,但秋月也不气馁。
她当然不是想去看什么大漠大海大草原,她只是想待在贺知昭身边,保证在任务完成之前这张饭票牢牢的,不会跑,顺便维持一下暗恋者的人设。
被拒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丫鬟,还不足以让贺知昭放在平等的地位上,郑重对待她的想法。
谁知她竟想错了。
没等她说出退而求此次的愿望,贺知昭却接着道:“府里有功夫还不错的女师傅。原是养着教四妹妹的,谁知她学了两三天,又不肯学了。”
“所以这武师父现在只负责内院的护卫职责。”
“你若愿意,就跟着她学些武艺吧。等你有了自保之力,我往后出门就带上你。”
秋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简直有些喜出望外,开心道:“好啊好啊!这可是公子说的,我一定好好学!”
真是意外之喜啊!若是能学到一点防身武艺,就算不能与贺知昭一起出去,也很值了呀!
自从被匪徒像丢麻袋一样丢在地上过之后,秋月恨不得瞬间化身绝顶高手,一招秒掉打她的恶贼。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不讲科学的武侠世界了,谁知道下一个任务世界是什么样的?多学一门保命技能总是不错的。
第二天,秋月就跟着姓孟的武师傅开始学武了。
孟师傅捏了捏秋月的骨骼,让她做了几个动作,还算满意:“身体柔软性还可以,就是力量不足,年纪也有些大了。”
“上好的功法都是需要从小开始打底子的,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我这里有一套鞭法,使的是巧劲儿,倒是适合你,再学些轻身之术,也就差不多了。”
秋月微澹这是打不过就跑的意思吗?
不过她已经很满意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学成什么样,但是听师傅的意思,自己资质还算不错。
而且,轻功诶,这是多少人的儿时梦想啊!
秋月乐哉哉地想。
然而很快,她就乐哉不起来了。
学武真是太苦了,一个上午下来,她连鞭子都没摸到,就已经累得感觉胳膊也不是自己的,腿也不是自己的了。
她趴在桌子上,再次鄙视系统的无用,若是它能屏蔽痛觉,或者直接赐她一身武艺,她需要受这份苦吗?
系统能怎么办?系统也很无助啊。
至于为什么是趴在桌上,而不是瘫在床上,是因为她此刻不仅全身都痛,而且整个人都脏兮兮的,急需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洗漱。
但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她又趴了大概一刻钟,才拖着两条腿去洗漱。洗漱完,眼看离午膳时间也没多久了,打算吃了饭再躺床,顺便睡个午觉。
她日常都是在书房那边用的午膳和晚餐,提饭的小丫鬟不知道她今天没去当差,怕是依旧把膳盒提到那边去了。
秋月挽好了头发,就向书房走去。
路过小茶房时,她听到了一阵齐齐的笑声,不知为何,这笑声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系统及时上线:“你觉得不舒服就对了,她们在讲你坏话。”
秋月立时顿住不走了,侧耳一听,就听见一个声音不屑地说道:“定是做了什么丑事!被赶出来的!”
“要不然表姑娘都去当太子妃了,她不跟着进宫享福去?”
两天前,陈兰音被选为太子妃的圣旨已经下来了,册封之礼定在半年之后。
作为姻亲,国公府也跟着高兴,虽没有赏赐银钱,但是当天的菜品极为丰盛,算是暗暗地庆祝了一下。
下人们与有荣焉,这两天谈论的话题基本上离不开未来的太子妃。
另一个声音赞同道:“谁说不是呢!还说什么是茶泡得好。茶泡得好,怎么不在公子房里当差,跑去书房吃灰!”
第一个声音接着道:“人家现在不在书房吃灰了,跑去练武了!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公子就去了书房一次,她就顺杆爬出来了。”
秋月听不下去了,她觉得这两三句已经脏了她的耳朵了。
她往半掩的门上使劲一推,砰的一声,把门震得轰响。
吓得里面的人都哆嗦了一下,惊惧地朝她看过来。
第9章 初次交锋
屋里坐了五个人,被破门声一惊,脸色都不是很好。
转头看到门外的人是秋月之后,有两三个的脸色瞬间变红,眼神躲闪。
背后说人闲话被正主撞见,脸皮不够厚的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也有心理素质足够硬、脸皮够厚的,根本不在意,见到秋月后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五个人秋月都认识,都是这庆辉院的二三等丫鬟。
但她一时分辨不出来说话的是哪两个。
秋月冷笑道:“我做了什么丑事?说出来我也听听。”
五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这是不打算认了,秋月激将道:“怎么,敢说不敢认?”
“就这么点担当,一辈子也就是个下等丫鬟的命了,连主子的身边都不配站着!是只能编造点有的没的,好宽慰宽慰自己的无能。”
“有什么不敢认的!”一个叫红杏的丫鬟尖声喊道,“我们也没有说错,你如果不是做出了丑事,无缘无故的怎么会从尚书府出来?”
“放着未来太子妃娘娘的管事宫女不做,来我们国公府领二两碎银?”
秋月听出来她就是一开始说话的那个,走近两步讥笑道:“我倒不知如今国公府是你做主了。”
红杏不明所以,但是这句话肯定是不能认的,大声道:“你别乱扣帽子,胡乱攀咬,我们在说你呢!”
秋月夺声道:“要不然,你怎么敢对大夫人和五公子如此不恭不敬?你这不是要去做他们的主吗?”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对大夫人和五公子不敬了?”红杏争辩道。
秋月斥道:“我来这里,是因为五公子喜欢喝我沏的茶,表姑娘和公子兄妹情深,所以将我送了过来。”
“这是大夫人和五公子一早就让李妈妈过来明确传过话的,你不要说你没听见!”
“既是听见了,却还在背后无端揣测,肆意造谣,你就是这么恭敬的?”
“我没有!”红杏气急,质问道:“既然是因为公子喜欢你的茶才来的,那怎么不放你在屋里伺候?反去书房当差?”
“也没见公子喝你的茶!”
面对质疑,永远不要陷入自证陷阱。
秋月才不会解释为什么,她根本没必要解释。
她冷笑道:“身为丫鬟,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主子的决定哪有你置喙的地方?”
“公子可以昨天喜欢我的茶,就把我带进府里,今天不喜欢了,想让我给他看书房就让我去看书房。这都是主子的权力,哪里轮得到你来问东问西?”
“你算个什么东西!”
红杏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知从何反驳,急得脸都白了。
秋月扫了所有人一眼,冷声说道:“表姑娘是钦定的太子妃。她也是你们能随意谈论的?”
“造谣我做了丑事,就是造谣尚书府出了丑事。你们是想要往表姑娘身上泼脏水吗?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众人起先没有想到这一层关联,如今被她指出,都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和红杏摆脱关系:“我没有,不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