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定就听到有人招呼她，抬头一看，是寿春伯夫人。
寿春伯夫人见她有些紧张，特地走过来安抚了几句，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方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庞老夫人今日并未进宫，据说身体还没好利索。
寿春伯夫人的座位在最靠前的位置。
刘心瑶想着，寿春伯夫妇虽是泥腿子出身，但这一家行事着实是谨慎。
寿春伯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如今即将出征，寿春伯夫人待人处事却依旧低调。
再看和她同一排位置的命妇，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到了。这是对皇家的敬畏。
刘心瑶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
此后，不断有命妇到。
大理寺卿夫人阮氏也过来跟刘心瑶打了招呼，她的位置也在前面。
最靠前的那几位，是最后到的。
那几位到了没多久，太后和皇后就到了。
刘心瑶听到太后也来了，心里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恨意。
她差一点就因为太后的威压屈服。
若给凉王世子做了妾，如今，她还有活路吗？
跟着命妇们一起，给太后和皇后行跪拜礼。
刘心瑶在行礼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这让她很不舒服。
起身后就发现，太后还在看她。
而且，那目光带着怨毒，配着他那张皱纹如沟壑一般的脸，让人不寒而栗。
去年，她和母亲进宫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温和慈祥的样子。
今日再见，刘心瑶只觉得可怕。
她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跟在太后和皇后身后的，有淑妃和贤妃，另外就是安国公主。
安国公主似乎也察觉出了太后的异样，对着刘心瑶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皇后见命妇们行完礼，太后也没发话，就直接越过她，让命妇们都坐。
太后一直阴沉着脸，冷冷扫视在场的人，始终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扫到谁身上，那人都是一阵战栗。
皇后瞥了她一眼，心里对皇上有一丝埋怨。
说什么除夕，母后若不出席，胡乱猜测的人会更多。
到头来，还不是把麻烦甩给她？
说什么母后不知道李承昊失踪，为了李承昊，她不敢乱说话。
但这样也让人}得慌呀！
皇后心累，她现在懒得管太后去瞪谁，她想管也管不着。
便跟前面的几位命妇聊了起来。
但没聊几句，就听见太后那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永宁伯夫人！”
刘心瑶心头一紧，不得不起身跟太后行礼。
“臣妇在！”
太后死死盯着她，几乎是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嗤笑，讽刺道：“你们永宁伯府倒是会钻营。”
在坐的人顿时都联想到永宁伯府大小姐进入东宫，以及二小姐要和镇南王世子定亲的事。
余老夫人坐在前面，面上一片平静。但心里却在期待太后能搅黄了永宁伯府和镇南王府的亲事。
虽然她也不喜太后，但这门亲事对余家日后的影响极大。
寿春伯夫人和大理寺卿夫人暗暗为刘心瑶捏了一把汗，但他们没资格说话。
淑妃和贤妃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她们不喜太后，但永宁伯府可是太子的人。闹得越大越好。
皇后心道：看吧，她就知道，老太婆不可能不出幺蛾子。
但她也没说话，那不是有安国公主吗？
果然，安国公主立即笑着道：“母后真是会说笑，这世上，不钻营的又有几人？如母后这般儿孙满堂，且什么也不用操心的，实在是少！”
“儿孙”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太后立即转头怒视安国公主。
一个两个的，都拿昊哥儿威胁她！
皇后、淑妃和贤妃几个看着太后母女杠上，觉得果然只有安国公主能治得了她。
她们对上太后，就没有不吃亏的。
太后发了话，刘心瑶不能干站着，必须也要回话的。
否则是大不敬。
但刘心瑶能说什么，只能对着太后行大礼，惊惶道：“臣妇惶恐！”
太后心里憋着气，此时完全不把安国公主的威胁放在心上。
继续对刘心瑶发难，“呵，本宫看你们能得很。永宁伯有功名在身还是为朝廷做了什么贡献？如今已是正六品？”
说完不屑地笑笑，“哦，本宫记起来了，林大小姐进了东宫！”
这就是笑话永宁伯府靠卖女儿上位。
事实是林文杰有官职在先，林云紫入东宫在后。
太后偷换了这个时间顺序。
但林家的确有前科，林贵妃的事，在座众人都清楚。那是真的卖女儿。
且林贵妃绝对是太后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刘心瑶原本还有些紧张，但真和太后对上，感觉也没那么可怕。
有了这个认知，心里顿时清明起来。
眼神扫到前面的余老夫人那里，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他们永宁伯府献了那么多粮食和药材给朝廷。为的是让大妹妹在东宫的日子好过些。
但户部可是余阁老的地盘，他们林家和余家的关系可不能用林云紫进东宫前的标准去衡量。
若余阁老压一压，献粮食和药材的消息不能人尽皆知，那他们不是花了银子却得不着好？
献粮食和药材之前，他们是想着要大张旗鼓的，但今日太过紧急。伯爷那边怎么安排的，也没来得及细说。
她出门前还在担心此事。
现在太后不是问永宁伯有什么贡献吗？
这是神助攻呀！
第186章 太后被气走了】
刘心瑶想着，既如此，那不正好把他们献粮食和药材的事宣扬开来？
于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太后道：“回太后娘娘，伯爷常对臣妇说，他能有今日，皆因皇恩浩荡。我们永宁伯府深受皇恩，也该时刻想着为朝廷出一份力。臣妇深以为然。
今日，伯爷刚听说凉王造反，就吩咐妾身准备了十万石粮食和价值十万两银子的药材献给朝廷，希望能为朝廷平息叛乱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个数量并不算多。
上次刘家献了一千万两，刘心瑶不可能再砸太多银子。那样会让户部官员的心变大。
尤其户部还是余家的。
若以后人家用家国大义对他们进行道德绑架，他们是应还是不应？
但这个数量也不算少，多少能顶些用。
这还是因为刘家有自己的渠道，否则这么短的时间要筹集这些东西也不容易。
太后听她左一个造反，右一个叛乱，顿时脸色铁青。
再瞧着她背脊挺得笔直，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
只觉一口老血憋在心头，险些将她闷得窒息。
她抬手指着刘心瑶，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家为朝廷出了力，她能说什么？
余老夫人眼角余光扫了刘心瑶一眼，在心里重新评价这个对手的等级。
其余人全都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低头看着地面。
在座的谁不知道凉王是太后的心头肉？
现在凉王造反，太后的心还不知道向着谁呢？
这位永宁伯夫人可真是有胆量，在太后跟前放话献粮献药，对付凉王。
这不是在太后伤口上撒盐吗？
但想想也不奇怪，林贵妃和太后本就是死敌，永宁伯府和太后注定敌对。
也有夫人暗暗羡慕林文杰。
瞧瞧永宁伯夫人这做派，一个字，豪！
刘家上次献了一千万两，为永宁伯谋了个官职。
如今十多万两说献就献，这魄力！
以前他们还看不起商户。
但现在看看，商户怎么了？管用就成！
唉，可惜！
谁让他们以前就是看不透呢？
也有那心思活泛的夫人，心道：刘家是没戏了，但天下的商户又不是只有刘家一家。
淑妃心里惋惜，贤妃神色不明。
皇后这个时候不能再指着安国公主那里了。
人家永宁伯夫人都直接喊破了，他们献了粮食和药材。
她这个一国之母还能干看着？
当然，她本也没打算置身事外，永宁伯府怎么也是太子的人，她必须护。
只是刚才有安国公主，她才不想跟太后打擂台。
这老太婆做了太后，还是以前村子里撒泼打滚那一套。一点长进没有。
还看不起她这木匠之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皇后脸上立即挂上了欣慰的笑容，对着太后劝道：“母后，您可别激动！儿臣知道，您也高兴。如今朝堂上君臣一心，一定能早日平息叛乱。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等到叛军被押回京，就能看到这些乱臣贼子的下场。”
“乱臣贼子”四个字，皇后说得极重。
但她脸上一直笑意盈盈，一边说还抬手把太后指着刘心瑶的那只手给按了回去。
太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转头瞪着皇后，一副要吃人的神情。
皇后只当没看见，大声夸赞道：“永宁伯心怀家国大义，好样的！”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让在座的人都为之一振。
在座的夫人都在想，他们府里要不要也捐些？嗯，等回府后，得跟老爷好好商议。
皇后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心里满意。
又对刘心瑶夸赞道：“本宫以前就说过，你和你母亲都是女子典范。你母亲有兴家立业之能，你也是秀外慧中，德容出众。如今瞧着，你成亲后倒是一点不比你母亲差！”
女子典范，这个评价就很高了！
刘心瑶一听她提了母亲，这是让刘家也意思意思吗？
宫里的人，每一个心眼都够多。
刘心瑶谦虚道：“皇后娘娘谬赞！我们永宁伯府深受皇恩，这点小事实在当不得什么！我们不过是在能力范围内为朝廷尽力！”
这话就把话题又拉回到了永宁伯府这里，意思就是您可别提刘家。还特意说了能力范围内，刘家才献了一千万两多久？还没缓过来呢！
而且，刘心瑶也不可能替刘家做决定，她是外嫁女。
皇后面上依旧挂着笑，心里在反问，这点小事当不得什么？
那你刚才提的时候，一副要上天的样子是为何？
嘴上却温和道：“永宁伯夫人不必谦虚。永宁伯府的女子都是好的。单说林良媛，本宫就喜欢得紧。”
安国公主也在一旁接话道：“皇嫂可真有眼光。妹妹和永宁伯府的女眷走动得多，的确都是好的！”
安国公主今日对刘心瑶又有了新的认识。
和永宁伯府的这门亲事，很不错！
大理寺卿夫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多谢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夸赞！”刘心瑶朝着两人行礼。
皇后见说不动刘心瑶，也没再多劝。
想着让太子和永宁伯府的打好好关系，来日方长！
于是柔声对刘心瑶道：“永宁伯夫人快坐！”
太后见没一个人搭理她，皇后和安国公主还在一个劲捧那商户女。
她实在坐不下去。
便对众人说头疼。
皇后巴不得她早些回慈宁宫去，省得一会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连劝都没劝一句，直接吩咐宫人将太后送回去。
太后见她这态度，又被气得不好。
见依旧没人帮她说话，只能恨恨地回了慈宁宫。
太后离开后，气氛和谐了许多。
此后的宫宴，太后也没有参加。
太子本来想在宫宴上戳破永宁伯府献粮献药的事。
但刚才听说永宁伯夫人已经自己提了此事，他就不必再多此一举。
如此甚好！
等到宫宴散去，永宁伯夫人一战成名！
第187章 余阁老出手】
大年初一，林文杰依旧去詹士府上值。
因为过年，街上大部分的商铺、摊贩都没有开门营业。
但街上的人却不少，永宁伯夫人慷慨献粮献药的事竟然在京城传开了。
甚至连刘家此前献家产的事，也跟着这件事一起被拿出来说。
还有更离谱的，竟然有人说是因为刘家献了家产，刘家女才能嫁入勋贵之家。
刘心瑶安排在坊间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户部那边聚集了不少人。有官宦之家的人，也有商户。
林云晓在一旁撇嘴道：“这下好了，朝廷打仗不仅不用多花银子，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呢！”
其他几人都没说话，这场仗要打多久还不知道呢。
但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是皇上的手笔。
果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晚上林文杰回家，告诉众人：“今日大军已经出发。皇上早先就在河东准备了一部分粮草。后续的粮草将陆续从京城运送过去。关中那边，皇上也提前秘密调了一部分兵力到萧关。”
林云珠听完心里很踏实。
这说明皇上准备得很充分。
关中是凉王最好的选择，只要拿下关中，进可攻，退可守。
凉王想要拿下关中，萧关是必须要拿下的。
既然皇上提前做了安排，凉王想要出其不意攻下萧关，就几乎不可能。
但皇上也很谨慎。
没有提前筹集粮草到关中，这是防着凉王万一拿下了关中，那岂不是成了凉王的助力？
林文杰说完又看着林云珠道：“这次云州的军队没有动。但据说皇上早已下旨，让云州那边待命。一旦局势有变，庞小将军随时带领云州大军驰援关中。”
林云珠点头，庞小将军就是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义兄。
如此，关中几乎万无一失。
等到寿春伯带领的三十万大军一到，凉王就只能退守凉州。
到时候，就是慢慢磨。
凉王肯定也在凉州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他一隅之地怎么和整个大乾之力抗衡？
大年初二，刘心瑶一个人回了刘家在京城的宅子。
林文杰因为要上值，得等晚上才过去。
刘老爷子在前些时候已经回了南阳。只刘夫人不放心刘心瑶，还留在京城。
刘老爷子本来都打算躺平养老了，但这不是子嗣有了希望吗？那就得继续为子孙积累家产。
于是，又默默回南阳赚银子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