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点香？”
嬷嬷一顿，随即答道：“太医让屋子里透些气，老奴便自作主张没让点。”
嬷嬷说起话来，声音都在颤抖。
太后的脾气越来越难以琢磨。哪怕伺候了她几十年，这嬷嬷也是抱着能活一天算一天的态度。
此前因为小事触怒她，而被处置的人已然不少。
这次，太后倒没责怪。只是沉声吩咐道：“本宫的甲宁香，点上！”
那嬷嬷眼见逃过一劫，赶紧应是。
这甲宁香是多年前凉王世子进献的，安神效果极好，太后很是喜爱。
后来，凉王世子就把这制香的方子献给了太后。
太后交由太医院核查了这方子，确定没有问题后，便安排了内务府的人制香。
这香效果好，后宫嫔妃用的人多且不说。就是皇上和太子也在用。
果然，等到那嬷嬷把甲宁香点上，太后的情绪才逐渐好转。
――――
徐定回京后，先是把凉王的一众妻妾和两个女儿移交给朝廷，又和刑部的人清点了押送回京的凉王下属及下属亲眷。
方才进宫跟皇上复命。
徐定跪下行礼后，皇上也没叫他起来。
第一句话便是问凉王的死因。
“凉王是被他家老三失手错杀的？”皇上的视线落在徐定身上，压迫感十足。
徐定连眼皮都没抖一下，十分肯定地回道：“回皇上，凉王确是被三子误杀，在场士兵皆可作证。”
皇上目光沉沉，许久没有再开口。
徐定也低着头。
御书房内一时安静得出奇。
良久，皇上才缓缓道：“你这次辛苦了，等寿春伯回京，朕再论功行赏。”
徐定依旧稳如泰山。
“为皇上效力，是臣分内的事！”
皇上又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他这次归来，稳重了许多。
然后笑着招呼他起来。让人上茶、赐座。
随后详细问了这次出征的一些具体事宜。徐定也是有问必答。
舅甥两个倒是瞧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徐定是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镇南王府。
安国公主在正院等着他。
看到他回来，把人拉到跟前看了又看，确定没有受伤，才算放心。
徐定第一句话便是问她：“母亲可有去永宁伯府提亲？”
安国公主一时沉默！
徐定心里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追问道：“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定虽然时常在言语上怼自己母亲，但母子两个关系极好。
他知道母亲早年带兵，很是重诺。
既然应承了和永宁伯府的亲事，绝没有临时反悔的道理。
所以，一定是有理由。
能让母亲毁诺的人不多。再加上今日皇上的态度，他隐隐有了猜测。
“我在回京途中便接到消息，皇上任命魏大人为雍凉总兵，又下旨让魏大人嫡女入东宫为良娣。我猜测皇上是在提前为太子即位做安排。这样一来，今后镇南王府和魏家相互制衡。”
安国公主点头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徐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母亲平日对皇上多有维护，此刻却想也没想就认同了他。
“只是，我不明白，即便林二嫁进来，对永宁伯府来说，她是外嫁女。我们家和林良媛终究是隔了一层的。再加上您无论何时都是站在他这一方。母亲，若今后太子这样做，我能理解。可他为何这时就猜忌我们？”
安国公主长叹一声，无奈道：“年后，他招我入宫，给我看了一本先皇批注过的《归德志》。你可知林家祖籍的奇凤村因何得名？
我也是看过这书后才知道。那是凤凰的栖息地。更重要的是，他在凤凰二字上作了标记。那是新墨，是他标记的，他故意给我看的。”
徐定看着安国公主嗤笑道：“所以，所以林家历来有女子入宫，是这个原因？”
徐定只觉得可笑，“母亲，你信吗？”反正他是不信的。
安国公主心里也不好受，被自己的亲兄长猜忌。
她压下心里的情绪，对徐定解释道：“他的初衷应是提醒我，别结这门亲事。”
说到这里顿了顿，自嘲的笑笑，“或许也有为太子扫清障碍的意思。”
“只是，我想着此事得由你做决定。虽然跟永宁伯府那边推迟了提亲，对外却依旧维持着和永宁伯府的走动。他可能以为我违逆了他的意思，觉得我们已经不受掌控，便走了魏家这一步棋。”
徐定能感觉到母亲心里的悲凉，但他说不出安慰的话。
生在皇家就是这样，能怎么办呢？
想到亲事，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他虽然不信这些，但皇上和太子不愿放过林家女的这个命格。那他和林云珠的亲事怕是不成了。
正如母亲所想，这一代被猜忌还不算什么。
若这个命格这一代不能应验，永宁伯的女儿还将继续。
到时候，林云珠是姑姑，他们镇南王府依旧躲不开。
只要陷入夺嫡，不说军权能否保住，有时候局势不由人，说不定镇南王府满门都有危险。
这让他怎么去赌？
但是他不甘心呀！
徐定心里第一次升起了无力之感。
安国公主能猜到他的心思，她把普光寺主持那些关于子嗣的话告诉了徐定。
见徐定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信。
安国公主郑重道：“镇南王府终究是要交到你手里的。这个决定你来做！”
第210章 再等一月】
徐定觉得这个决定好难。
镇南王府是他的责任，但放弃林二，他又不愿。
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各种情绪交杂，终是难以下决定。
安国公主没有催他。
这不是单纯的放弃一个人，而是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心酸。
过了很久、很久，徐定才缓缓开口：“母亲，我想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安国公主明白他的意思，想把“凤凰”这个事弄清楚。
若真有这个事，那这门亲事成不了。
但若这个是他们误解了，并没有所谓的凤凰命格一事。那永宁伯府下一代不会被影响。
只有林家大小姐这一代进宫，镇南王府靠着开国功臣的光环还能撑一撑。
只要以后在太子面前低调一些，这门亲事还是可以考虑。
安国公主当即把此前查过的消息说了。
“此事我查过，能查到的不多。估计在钦天监存着，只有历代帝王能看到。但我从几个上了年纪的宫人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他们从上一辈那里听说，林家前朝那位贵妃入宫前，陈州太清宫的人曾进宫面圣。”
徐定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归德和陈州离得不远。我去一趟永县的奇凤村，再去陈州太清宫。亲事，待我回来再行商议。”
“可！”安国公主应道。
因为寿春伯还未回京，皇上还没有对征讨叛军的功臣进行封赏。
所以，徐定应该回金吾卫报到。
徐定直接去金吾卫指挥使那里告了一个月的假。
他这身份，指挥使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再说，人家眼看可能就要升迁，说不定以后跟他平级。他可管不着徐定。
于是很干脆给他批了。
徐定离开前，去了一趟永宁伯府。
林文杰也没见他。
镇南王府想要反悔亲事，永宁伯府一家就有些怨言。
但人家安国公主去了东宫给林云紫撑腰，这一点，他们该感谢。
两家目前又都是太子阵营的人，这关系就很微妙。
林文杰想想，他还是不去见徐定了。见了尴尬。
反正这门亲事也不由永宁伯府做主。
徐定想见林云珠，那就见呗！
你有什么话，自己跟林云珠说。
于是，徐定被带到了林云珠那院子旁边的一个小花园。
徐定过去的时候，林云珠已经等在那里了。
“世子！”林云珠笑着招呼道。
徐定瞧着她笑意吟吟的样子，心里有种错觉。
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关系还如他离开以前那样。
“珠珠！”徐定喃喃唤道。一时间心里万般滋味。
这一去，可能以后再没有机会这样唤她。
他虽执着想要一个答案，但心里多少有点数。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给母亲看那些。
“此去凉州，世子一切可好？”林云珠轻声问道。
谋求这门亲事的初始，林云珠对徐定有些许愧疚。毕竟，他们一家有个太子良媛。这对手握兵权的镇南王府来说，并不算一个好的选择。
这门亲事能成，靠的也是徐定。
但刚才徐定唤他的那一声，她听出了迟疑。
所以，感情可以有，但最终的最终，还是切身利益抉择。
可到底是什么呢？让他们临到头反悔？
林云珠想过是不是太子想要重用大哥？
据大哥分析，又不像。
难道是……
凤命一说？
但安国公主怎么知道的？
她心里正在猜测，就听徐定低声答道：“凉州之行，一切顺利。说起来，还要谢谢你给我准备的……”
这毒药虽没有用在凉王身上，却用在了凉王小儿子身上。
“顺利便好！”
林云珠见他犹豫不好开口，便主动问道：“世子今日可是要与我说亲事？”
徐定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之色，“珠珠，我有事要外出一趟，一月左右。亲事……”
他顿了许久，终是小声说出口：“待我回来再商议！”
这话说出来，林云珠大概能猜到亲事要黄。
随即追问道：“世子要去哪里？”
徐定刚回京就要出门，很可能和他们的决定有关。
所以，徐定所去之处，应该能看出点什么。
但徐定却没有回答她。
“珠珠，一切等我回来！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就表明，即便婚事成不了，他也会给出一定的补偿。
林云珠见他不愿说，也不逼他。
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世子不必有任何负担，我知道如你这样的身份，很多事也身不由己。即便是……”
婚事不成，这四个字林云珠没说出来。
“世子也不用愧疚，殿下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说起来，永宁伯府该感谢她！”
这话倒不是胡说，从林云紫进东宫到现在，已经半年时间。至少这半年，他们是沾了镇南王府的光。
不管怎样，林云紫到现在安好。
而且，林云珠的心思跟安国公主也差不多。
就算亲事不成，没必要成为仇人。
反正这门亲事也由不得他们永宁伯府做主。
她现在示个好，以后的路也宽一些。
毕竟，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更何况，人家镇南王府的权势在那摆着呢。他们也得罪不起。
徐定听了林云珠的话，心情更是复杂。
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若亲事真不成了，林家大小姐那里，至少在太子登基前，他们要帮衬一些。
再往后，他们也管不了。
但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为时尚早。
此刻只能对林云珠歉意道：“一切，等我回来再议？”
林云珠点头，干脆应道：“好！”
徐定凝视了她片刻，转身离去。
林云珠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长叹一声，也转身回了院子。
她刚走，花园远处的草丛就钻出来一个人。
那人走了和林云珠相反的方向。
一边走，还一边骂着：“渣男！”
走了一阵，听到有丫鬟在喊：“小姐，你去哪儿了？奴婢到处都找不着你！”
那人也没搭理，嘴上还在骂骂咧咧：“徐渣男，你给我等着！”
第211章 坚决不回老家】
皇上听说徐定往归德的方向去了，倒是高兴了些。
这说明安国公主和徐定正在做取舍。
除了皇上和太子，没人知道徐定去了哪儿。
林云珠的亲事还得等一个月。
但永宁伯府的人心里都有猜测，这门亲事成不了。
可人家镇南王府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
必须要等人家明确表态，他们才能为林云珠做下一步的安排。
永宁伯府一家却为了林云晓的亲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起因还是老家那边来信，说了林云晓的亲事。
去年，林文杰去信让老家那边帮忙物色两个妹妹的亲事人选。
太爷爷来之前，是有一个看好的人选的。
这事和男方那边也没说定，太爷爷想着要先问过林文杰的意思。
太爷爷跟林文杰提过后，林文杰倒是对男方挺满意。
只是，林云珠的亲事得等镇南王府那边发话，林文杰就想着把那人先说给林云晓。
这事也没提前跟林云晓说。
林文杰和太爷爷想的都是，等太爷爷回到老家，跟男方那边说好，再说下一步。
这不，太爷爷来信了，男方那边没问题。
林文杰就跟林云晓说了这事。
林云晓到现在才知道，家里想把她远嫁。
这下不得了了，直接在家里闹了起来。
“你们早商量好了，却瞒着我一个？我告诉你们，我偏不，我就要待在京城！”
刘心瑶倒是提前跟柳姨娘说过，也跟她分析了把林云晓嫁去外地的原因。
柳姨娘再是不舍，也知道轻重。
见林云晓一点规矩没有，不能理解家里人的好意，还在家大闹。
也气得呵斥道：“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家里没有长辈，自然是你大哥大嫂做主，哪有你一个女儿家自己说了算的道理？”
但这次，柳姨娘的话也不好使。
“大哥以前说过，我们的亲事，都得自己点头才成。我偏不同意！哼！”林云晓当即把柳姨娘怼了回去。
又对着林文杰大声道：“大哥，你要是反悔，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柳姨娘只觉得要被她气出心疾来，抬手指着她，好半天才骂道：“你，你，真是被家里惯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