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岁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场景,看着与宫内极其相似的红砖瓦墙壁与地形,几乎瞬间便得出结论。
这里大概是几年前的冷宫。
冷宫?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芈岁从睁眼起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入梦成功了,只是她颇有些诧异。
据她所知,这个技能里,她和阿厌的位置是绑定在一起的,可他呢?
她出现在这儿,没道理阿厌会不见啊?
难道说……技能放宽了彼此之间距离的限制?
带着满腹疑惑,芈岁看着眼前落魄阴森的宅邸,勉强克服了心里的恐惧,抬脚走了进去。
阿厌必定在这儿,不在外院那便是在屋子里面了,她得赶紧去找找看,系统说她这次改变过去的几率变大了。
她想赶紧验证一下,阿厌如今能不能看见她。
芈岁心中着急,提着裙子走到朱红色的殿门前,试探性的敲了敲,随后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便直接一脚踏过门槛。
等完全进了院子里面,芈岁这才后知后觉:她居然在这次回朔里有了实体……
按照上次的经验,她应该直接穿门而过才对。
意识到什么,芈岁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一种难言的兴奋情绪在她胸腔蔓延开。
但索性她还没彻底被喜悦冲昏头脑。
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次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实体,这是二级技能应该有的速度吗?不会是系统出bug了吧?」
系统一阵沉默,它翻了翻技能资料介绍,这上面也没写啊……
【不太清楚,技能资料上没写这个。】
「这样啊。」
芈岁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这个技能当时的介绍是只能够做出一些微弱的改变,可她如今有了实体,做出的事便不能算在“微弱”的行列里了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后面是不是有什么坑等着她?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芈岁突然觉得没意思,与其自己乱想,不如找到真相。
寻找解决方法才是真正有用的。
有了实体,她动作也不敢那么大,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这座冷宫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
天色暗沉,今夜没有星星,院子里种了不少柳树,柳树枝繁叶茂,枝条又细又长,一下子便把本就微弱的月光遮挡了大半。
丝丝缕缕的凉风吹来,柳树枝条随着摇摆,总发出“沙沙”的声音不说,人在树下站着,那树就好像是伸出了爪牙的恶鬼一般阴森诡异。
尤其在冷宫这种地方,显得格外}人。
芈岁一向害怕树木的“沙沙”声,尤其一个人在夜里。
她看到这一颗颗柳树,身体猛地紧绷,一颗心别在了裤腰带上,僵硬着身子加快了脚步,一下也不敢回头。
柳树太多了,冷风不知何时变得格外刺骨。
吹得更加猛烈不说,有那么几缕还顺着风势,爬上了芈岁的颈窝。
感受到脖颈间冰凉细软的事物,芈岁都快哭了。她勉强抬起手,颤抖着身子强撑起精神将那条柳枝拨弄出去。
随后,也不顾别的了,连跑带跳的朝着目的地冲过去!
这种鬼地方究竟是谁在来啊啊啊!!!?
远离了柳树,芈岁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但紧接着的便是空空如也的周身,没了物体的遮挡,冷风无情的呼呼拍打在她身上。
冷的芈岁一哆嗦。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下搓了搓,鼓起勇气继续向前。
正门前不远处有一口井,上面摆放着一只破破烂烂,有些缺口的打水用木桶。
那口井周围丝毫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她路过时小心看了一眼,上面灰尘遍布。
因此,芈岁很难判断里面还有没有水。
心下不由得更加奇怪了。
祁厌虽然不受宠爱,可毕竟生母是莫妃,哪怕并不养在膝下,也没有在冷宫里住过。
况且水井也没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显然这里已经荒废许久,久不住人了。
那么,他是怎么到这来的?
心下有了一个不详的猜测,芈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她来到前庭,目光移向房门,上面银光闪闪,险些刺伤芈岁明亮的眼。
拳头紧握,芈岁咬牙切齿。
“果然没猜错!阿厌这是又被关在小黑屋里逗弄了!”
芈岁想起,原著里有提过一嘴,少年在幼时被兄弟姐妹刁难,后曾被恶意关进过小黑屋。
芈岁看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设身处地的处于他的所在地,这一会儿下来,芈岁一个没被关起来的都要崩溃了,更别说此时的小祁厌了!
心里越来越着急,看着门前的锁,芈岁从头顶拔下一根细钗子,捣鼓上去。
系统看的一愣一愣的:【呃,看不出来啊宿主,你居然还会开锁?!】
芈岁不以为意:「这算什么,我周末出去赚生活费,给开锁师傅打过工,勉强学了一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她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点感谢当时去打工的自己了,若是没有那段经历,她不可能在如今这么顺利的进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伴随着“咔嚓”一声响动,锁开了,芈岁一喜,当即推开了门。
长年失修的破旧木门被推开时发出了令人牙疼的“咯吱”声。
陈旧的殿内尽是灰尘,芈岁因为撬锁,染了满手黑灰,但她顾不上这些了,随手将门关好,芈岁的视线便环绕在整间屋子里。
不算大的内殿不过几个转眼便尽收眼底,里面却空无一人。
唯一一个能藏人的地方是一个圆桌下面的空地。
圆桌上的布很长,长到拖地,咽了咽口水,芈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轻轻抬手,撩开了那块桌布。
下面空无一人。?
不在这里,那祁厌在哪?
第70章 送药
心下一阵诧异,芈岁这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
外面声音嘈杂,像是一群人在赶着什么东西。
隐隐约约的谩骂声响起。
“去,滚回你的老鼠窝里去!本殿下可没你这样的兄弟!”
“就是,以为自己被接进宫里,住上好宫殿,便真拿自己当正儿八经的皇子了?他一个野种,也配和本公主一起玩儿?”
不对劲儿,这太不对劲儿了。
芈岁猛地收回手,转身之际朝着门口走去,正要推开门时,双手却猛地从木门里穿透了过去。
灵光一现,芈岁在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咬牙,整个人穿透出去。
该死的技能,怎么关键时刻反而没有实体了?
她顺着声音飘了过去,就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冷宫旁,七八个人围着一个小少年,那少年低垂着脑袋,在他们的逼近之下一瘸一拐的往后退。
这七八个人里有那么一两张芈岁熟悉的面孔。
看着被围在最中间的小女孩,芈岁皱了皱眉。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上次回朔让祁厌捡走纸鸢的那个?
“瞧他,还是个瘸子!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围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皇嗣,不知是不是几人故意,他们周围零零散散,只有三个太监,一个宫女伺候着。
听她这么说,剩下的三个皇子公主们看她,异口同声:“不知道――”
一个略微小一点的公主:“六皇姐,这是你打的吗?”
六公主得意洋洋:“当然不是了。打他本宫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只是母妃今日带着本宫去找莫妃闲聊,有个宫女得罪了本公主,莫妃为了赔罪,便把他推出来给本宫当马骑。
让他跪下,他偏不,这腿,便是莫妃气急了,亲自拿棍子打的。”
她这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芈岁耳朵里。
芈岁紧紧盯着祁厌明显行动不便的小腿,心中五味杂陈。
她还以为,这伤,是被这群皇子公主们欺负着弄出来的……
此时的祁厌依旧是七八岁的模样。
可目光里透露出来的点点寒冰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两个,给本宫过来!把他给我拎进去,锁起来,今日不跪便锁今日,明日不跪便一并锁着,直到他肯跪下来为止!”
罢了,语末,轻嘲出声:“不过是一个杂种,也妄想有骨气。”
小少年并未反抗,他一言不发,被两个太监架起来朝着芈岁方才待过的屋子走去。
顺着他的移位,芈岁也开始往里走去。
少年耷拉着一条腿,本就长期营养不良的小脸儿更加惨白。
“起风了,我们走吧。”
几人将他锁进去,接着便如同忘了这桩事一般,又熙熙攘攘着往旁边去了。
这群人似乎将他当成一个玩笑,想起来了便逗弄一下。想不起来,便如如今这般,不管不问的任由他一个人在这不知死过多少人的冷宫里苟延残喘。
太监将人扔进去,便重新在上头落了锁,一言不发,顺着自家主子的方向追去了。
芈岁穿过房门,看着尚且年幼的祁厌在他们走后一点一点的从地面上爬起来,拖着一条瘸腿,冷冷趴在门缝后观望。
待确定真的不会有人突然冒出来后,少年的面上这才浮现一丝疲惫。
靠在门扉上,他慢吞吞的掏了掏袖口,衣领。不多时,芈岁清楚的看见,一块冷硬到有些微微发酸的白色东西从他怀中滚落。
看起来,像是半块被吃掉一半,放了好久好久的剩馒头。
芈岁一愣,却见他面上毫无异色,镇定的将馒头捡起来,随意擦了擦,便送入口中。
硬馒头与牙齿触碰的瞬间,芈岁都怀疑他能不能咬得动。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万年那般漫长,祁厌终于吃完。
冷宫不掌灯,他便一个人静静待着,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一般。
六公主以为将他关进去能够搓一搓他的锐气,可她却不知道,这般做法,恰好能让他平静几日。
外面狂风呼啸,柳条拍打同伴的声音此起彼伏。
芈岁面对面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少年。
他的真实情绪被牢牢藏在那双明亮的桃花眼下,可紧绷着的微微颤抖的身躯最终还是出卖了他。
他是怕的,是啊,他怎么能不怕?
黑暗陌生的闹鬼环境,外面此起彼伏的柳树,耳边呼啸的狂风……
他才七八岁啊,她在他这样的年纪,若是遭遇了这种事,可能会一辈子留下心理阴影也说不定。
可长大后的他看起来那么正常……
芈岁心疼的摸了摸祁厌的脑袋。
本以为这次会直接穿过去摸个空,却没想到一下子轮到了实处。
芈岁一愣,祁厌也是一愣。
小少年刹那间敏锐的睁开了眼,整个人都神色瞬间充满了攻击性。
他的背死死抵住后面靠着的门扉,警惕的望向四周。
“谁?!”
被他这么一吼,芈岁有些尴尬。
看样子,自己是被他当成冤魂了。
她轻轻出声:“你能看到我吗?”
无人回应。
又等了一阵儿,小少年还是那副警惕的样子。
看来不行……虽然有些失落,但还算是在芈岁意料之中。
想了想,她轻轻用手指触碰了一下少年的一角――也是实物,是可以触碰到的。
心下涌上一个猜测,这个认知让她高兴起来。
之前为什么能有实体不清楚,可现在芈岁觉得,她或许,可以在祁厌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的情况下,能碰到他,也只能碰到他一个。
芈岁这次去摸距离祁厌远一些的木桌,摸了个空。
她又试着摸了摸门扉,这次也没有从里面直接穿过去,她的手搭在了上面。
果然如此,她现在大抵是能够触碰到祁厌和祁厌所接触过的所有东西。
原来这就是升级版回朔技能的厉害啊。
比第一次简直管用了不知道多少倍。
芈岁不想让祁厌这么草木皆兵,便想着试着做点什么缓和一下关系。
她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了床位一丁点不知何年何月剩下来的腊,让系统帮忙点了个火。
这一切在祁厌的视角下,便是有什么东西摸了他的脑袋,原本寂静黑暗的房间突然亮起了烛火……
一切都显得莫名诡异和可疑。
祁厌没有再动,静静的品味着周围的不对劲儿。
可还没等他品出个所以然来,身体倏忽一轻。
他感觉自己好像靠在了一个柔软温暖的躯体上,伤腿带来的沉重拖累感几近于无。
这触感让他愣怔,待到自己莫名其妙脱离地面飘了起来时也没缓过来。
这种情况……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这个看不见的“鬼魂”,冥冥之中在帮他一样?
祁厌明明应该感到害怕,可他偏偏没有,好像记忆中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不明不白的事情。
是了,是发生过的,不是错觉。
祁厌记性极好,尤其是特殊的事情许久都不会忘却。
是那个纸鸢。
它……会不会就是上次那个,帮他递挂在树上的纸鸢的东西呢?
到底还是年纪尚小,很多心思并不能很快的就藏匿住。
面上的犹豫和怀疑之色被芈岁敏锐的捕捉到。
可她没说话,说了他也听不见。
七八岁的祁厌身量极轻,属于是芈岁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女费点劲也能拉扯的动的,体脂正常的小孩在他这个年纪基本上是六十斤,可祁厌……
芈岁暗暗颠了颠,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五十斤。
芈岁的积分还剩下十几个,她和系统用了一积分兑换了一盒跌打损伤药膏。
【系统,我可以把这个送出去吗?】
系统有些为难:【按道理来说……】
却在见到芈岁眨巴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可怜巴巴的看着那盒膏药时,想说的话又顿住了。
半晌,默默开了自己的权限:【可以。】
说完,便原地遁走,再也不出声了。
这一幕落到祁厌眼中,便是他被人半拽半扶的拖到烛火旁的小榻上,然后便没了动静,就在他满心疑虑思考对方究竟是何目的的时候,一个模样略微有些古怪的方形盒子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祁厌眸光戒备,第一反应是远离那个不明所以的东西。
刚想起身,却忘了腿上有伤,一阵剧痛袭来,他的撑力腿使不上一点力气,平衡得不到维持,狠狠的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