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她的手指勾到了桌上的菱形桌布,带得整个桌子上的东西哗啦一响。
蒂娜吓得一抖,条件反射往桌上看去。
坚实的红木桌上,精美的菱形桌布被她扯下来一块,露出了光秃秃的桌面。
本应该光滑平整的桌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块凹槽,凹槽里放着一个硬壳笔记本。
嗯?
蒂娜狐疑地顿住脚步。
她靠近桌面,伸手将那本笔记本拿起来,笔记本的硬皮封面一尘不染,没有任何污渍,看上去还很新。
蒂娜轻轻翻开,随即惊讶又兴奋地发现,这竟然是一本日记!
【6月20日】
【我xxx,亚图斯x,xxx了!xx办?】
蒂娜焦急地揪着手指,有点傻眼。
她认识的字不多,这些字,她只能看懂一小半。
【6月21日】
【x死了,xx血xx,xxx一定xx跑!x跑!】
蒂娜皱着眉继续往后翻。
【6月23日】
【我xx了,xx死x,x办法了,跑!x办法xx,xxxx】
【6月25日】
【……跑!x跑!一定要x跑!】
日记本上的字迹肉眼可见地越发凌乱,上面甚至出现了些许溅射的血点。
大量的“跑”字越来越密集的出现,如此多数量的跑让蒂娜渐渐反应过来,日记的主人在写什么。
她在写逃跑!
她想要逃跑!
蒂娜的心脏砰砰直跳,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她打算怎么逃跑?
还有……她跑掉了吗?
有字迹的纸页没有几张了。
蒂娜迫不及待地往下翻。
下一张,蒂娜就傻了眼。
【6月25日】
【xxxxx了xx,xxx一xxx跑xxxx,xxxxx在xxxxx】
这张日记写的又快又乱,各种字母笔画糅杂在一次,她几乎完全辨别不出来几个字,更别说看懂了。
蒂娜焦躁地抓了把头发。
她继续往下翻。
代表日记的日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涂涂改改了数次的简笔图。
蒂娜瞪大眼睛,感觉自己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虽然她看不懂字,但是……这张图画的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一张城堡的地形图!
在二楼!
亚图斯堡大门的钥匙,就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桌子上的抽屉里!
二楼。
蒂娜的心底咯噔一声。
怎么偏偏是二楼呢?
她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就在刚刚,那只吸血鬼才对她说过――“食物出没的地方仅在一楼。”
蒂娜犹豫着放下了手中的日记本,眸中浮现出剧烈的挣扎。
要试试吗?
日记的日期不算远,信息很可能是真实的。
钥匙离楼梯很近,说不定她很顺利就能拿到,然后离开这个令人绝望和恐惧的地方。
可是、可是。
如果钥匙已经不在那儿了呢?
如果拿钥匙的时候被发现了呢?
如果成功拿到了钥匙但是没来得及开门就被抓到了呢?
蒂娜咬唇,眸光剧烈闪烁,她急得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一会抓头发,一会剁脚,足足想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最后她只好先握紧这本日记本,去了旁边的房间。
反正、反正还有时间,她就先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
在一楼搜索、思考了好半天,蒂娜感觉自己又有点饿了。
真奇怪,干巴巴的,硬邦邦的黑面包,她一天吃两个就足以果腹。
甜甜的,柔软的白面包,她一口气吃三个还觉得饿。
再去厨房做一点白面包吧?
反正、反正那只吸血鬼说――她可以吃白面包的。
就算要死,也要吃满满一肚子的白面包再死去。
说干就干,蒂娜站起身,一把拉开房门。
“嗨。”
房门打开,昏黄的油灯映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颊和一头蓬松金色短发。
金发吸血鬼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
蒂娜:“……”
蒂娜笑不出来了,什么白面包,什么日记本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现在关上门,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还来得及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蒂娜警惕又惊恐地打量着门口的吸血鬼,金发吸血鬼这次换了身衣服,穿了一身裁剪精致,布料华美的衬衫和配套长裤,整个人看上去儒雅又贵气。他五官精致,年龄不大,看上去更像贵族庄园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了。
蒂娜不愿意对这个邪恶可恶的吸血鬼多加溢美之词,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样貌和气质极其优秀。
他走在大街上,不咬人,不吸血,人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家境优渥的小少爷,而不会是一个吸血鬼。
他歪了歪头,灰绿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的脖颈,开口,语气古怪而兴奋:“现在是午夜十二点。”
蒂娜:“什、什么?”
金发少年喉咙滚了滚:“已经两天了。”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动作优雅地将胳膊搭在旁边红木椅的柔软靠背上,暗示般地盯着蒂娜的脖颈,跳跃的眸光闪烁着冰冷和残忍:“……到了该进食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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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的血液很美味。◎
进、进食?!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蒂娜唇瓣嗫嚅,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个……您、您不是刚刚喝过我的血吗?美丽的吸血鬼大人,不行的,我、人类的血是不能再生这么快的。”
她现在还觉得头晕眼花,浑身发软,脖颈上的血洞甚至还没来及结痂。
他再像上次一样咬她一次,她绝对会半条命都没了的!
可是,她话音落下,金发吸血鬼的唇角一瞬间绷紧,精致的面容立刻冷了下来,他轻啧一声,不耐烦地按了下红木椅靠背上鼓囊囊的软垫:“可是我饿了。”
他声音淡淡,理直气壮又义正言辞。
蒂娜就浑身僵硬,面色惨白,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真奇怪,他明明没有拿着武器,身材也不高状威猛,他没有开口威胁,甚至语气都淡淡的,但蒂娜还是只能瑟瑟发抖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反抗和逃跑的力气。
蒂娜想起了隔壁小女孩露丝家里的那只黄眼睛,花颜色的小猫。
贫民窟的猫和人一样,只能吃最下等的食物。
但又和人不一样,因为这里的老鼠可比黑面包好获得多了。
黑吱吱的老鼠,灵活地在街头乱窜,在人眼皮子底下四处蹦Q。
但一到猫儿面前,一切又变了样。
那只小猫才五个月大,瘦瘦小小一只,比肥胖的老鼠大不了多少。可是,蒂娜从来没见过从它面前成功逃脱的老鼠。每一只鼠在小猫面前,只能浑身僵硬,身板竖直,一动也无法动弹。
所以小猫总能轻而易举地捉到肥美的老鼠。
蒂娜每次都想,那些老鼠好蠢啊。
待在原地不动一定会死,现在立刻扭头就跑说不定能活着,老鼠的速度明明也不慢,它为什么非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呢?!
它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现在,蒂娜终于能理解一点了。
是因为恐惧,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无法用理智抵抗的恐惧,就像饥饿一样。
从来没听说过,谁能靠硬生生的忍耐,就不饿了的。
恐惧之外,还有侥幸。
那些老鼠约莫也是在想:“只要我不动,不出声,不说话,它是不是就看不到我?它是不是就能放过我?”
可是,它们最终都成了食物。
“好吧。”蒂娜闭了闭眼,艰难地垂下了头,“那……能不能少喝一点?”
她嘴唇蠕动着,握紧了拳头。
如果非要吸血,那――“能不能轻一点,我、太疼了我会忍不住挣扎。”
她站在门口,迟迟不过来,揪着手指,瑟瑟发抖,慢吞吞说着没用的废话,有些发肿的蓝色眼睛又沾上了些迷蒙的水雾,很好看,但伊莱有点不耐烦了。
他扶着红木椅站起来,朝她走去,她瞬间瞪大眼睛,水雾迷离的蓝眼睛,不可思议又惊又惧地看着他。她的脚尖在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发出一道轻微的簌簌声。
伊莱想,她刚刚应该是有一瞬间,想要拔腿而逃的。
但她最终没有动。
伊莱按住她的肩膀,拂开她厚重的长发,微微垂头。
蒂娜闭紧了眼睛,攥紧了拳头。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吸血鬼的手掌扣在她肩上,他就站在她身旁,存在感如此强烈,蒂娜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
蒂娜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抬头。
吸血鬼少年眉头紧蹙,唇角绷紧,蒂娜从他眼中看到了嫌弃。
蒂娜:“怎、怎么了?”
伊莱松开了按着她肩膀的手,轻啧一声,退回到红木椅的位置上,灰绿色的眸子满是嫌弃:“你没洗澡?也没换衣服?”
蒂娜揪紧了裙角,瞬间明白过来。
她确实没洗澡,也没有换衣服。
她吓坏了,身体又不舒服,脑子里满是如何离开和活下去,哪里还有空打理自己的仪容?
所以她现在身上还是进入城堡时穿的那件麻布裙,右颈侧的布料蹭上了血迹,红黑一团。衣袖上几团黑点,是在炉灶旁蹭上的黑灰。
她也没梳头发。厚重蜷曲的长发本来就很难打理,更别说她的头发还一直披散着,现在肯定又乱又油,乱糟糟和麻线一样。
蒂娜小心觑着吸血鬼的面色,惊恐之余,还有点小小的窃喜。
她现在肯定看起来狼狈极了,脏兮兮的,不美观也不可口,就像掉在地上的黑面包。
他嫌弃极了,那他是不是就不会再咬她了?!
少女微微垂着头,睫毛不安地颤动,长睫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会滚动一下,看向他的方向。
眸中怯懦中暗藏的喜悦未免太过明显。
伊莱绷直的唇瓣扬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去洗澡。”
蒂娜:“啊?啊?!”
“愣什么?”年轻的吸血鬼屈指敲了敲红木桌面,不耐烦,“――快、点。”
“啊!”
蒂娜蓦的惊醒过来,蓝色眼睛里,喜悦随着雾气一起消失不见。
她匆匆从衣柜最外层扯了件白裙,头也不回地奔向浴室。
浴室的水是温热的,流淌在身上,温度却一点也没有渗进去。
蒂娜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他想要吸她的血。
他还要是吸她的血。
可是她没办法拒绝,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蒂娜像生锈的纺织机一样,用最慢的速度身上扑洒肥皂水,但很快,她的动作又快起来。
蒂娜甚至不敢拖延时间。
她匆匆洗干净,换上柔软的白裙。
这条裙子是精美的绸缎制成的,又滑又软,蒂娜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料子。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拎着裙摆高兴地转上几个圈。
可现在,蒂娜甚至完全没发现这条裙子的不同。
满头厚重又潮湿的金发是最麻烦的,她没有发带,只能用手拢着,防止潮湿的水汽沾到衣服和皮肤上。
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随后顿了一下,才OO@@地打开,一堆金色的,湿漉漉的长发慢吞吞地挪了出来,随后是白皙的,滚着水珠的光滑脸颊。
湛蓝的大眼睛一滚一滚,闪烁着希冀和盼望的光,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随后――猝然熄灭。
伊莱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他朝她伸出了手,像招小狗一样轻轻摆了摆,示意她过来。
少女没说话,她绷直了唇,脚上像挂了千斤重的秤砣,如同乌龟一样慢吞吞往前挪。
伊莱心情出奇地好,没有催促,好整以暇地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支着手臂看她的动作。
只要是在移动,只要是在前行,再远的距离也会有到达的一天,更何况,蒂娜和这只吸血鬼的距离只有几米的间隔。
即使蒂娜再慢吞吞,再不情不愿,她还是很快在他近处停下,站定。
很近,近到伊莱能看到她脸颊上每一个毛孔,和毛孔上少女特有的,纤薄柔弱的绒毛。
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鲜血的芳香,能听到她血液奔腾在血管里的声音。
她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大了,看得出来,她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克制,但效果甚微。
伊莱眸光暗了下来,耐心尽失。
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少女就一个趔趄扑到了他身上。
伊莱扣住她的肩膀,拂开她颈侧厚重的金发,微微拉开碍事的白裙,低头,在颈侧偏向肩膀的位置,狠狠咬了下去。
獠牙轻而易举地刺破她的皮肤,穿透肌理,血液一股脑冒了出来,香味一瞬将他包裹。
很甜。
伊莱的大脑里只有这两个字。
蒂娜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这次,这只吸血鬼咬她的位置不是那么危险和令人惊恐的侧颈,而是在偏向肩膀的位置,没有了那种被人拿着尖刀抵住心脏的感觉,然而疼痛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偏偏,蒂娜这次比上次冷静而清晰不少,触感和听感格外灵敏。
少年吸血鬼似乎没有那天那么饥饿,吮吸的速度慢上不少。
也正因如此,血液伴随着活力、精神一同被抽离的感觉在慢动作之下格外明显。
耳畔传来了轻微的、低沉的啧啧声,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像优雅的伯爵在品尝珍贵的参汤。
她不是做参汤的厨娘,不是等待侍奉的女仆。
她是那碗参汤。
怀里传来的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细细的,发着抖,像小兽的哀鸣。
她的血实在太甜,太美味。
她的样子实在太过于乖巧。
伊莱扣着她的动作都不知不觉松了下来。
但她似乎对此恍若未觉,只知道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