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珂手里拿了一张纸巾，递到了他眼前。
他一时愣住，视线停留在拿着纸的葱白手指上。
宋齐珂见他这幅样子，以为他没懂自己在说什么，眼见他额角汗意越来越重，鬼使神差的，宋齐珂自己上了手。
纸巾覆上带着微小汗珠的地方，宋齐珂学着李b刚刚的样子，把动作放得格外轻柔，帮他擦拭掉那些黏人的坏玩意儿。
她擦得认真仔细，直到李b的额头重新变得清清爽爽，她才停下动作，带着笑意说：“好了。”
李b全程没有动作，直到听见宋齐珂说了这句话，他才掀起眼帘，再次看向她。
宋齐珂原本正在为自己的杰作而骄傲，可对上李b眼神的一刹那，她柔和的笑容僵在脸上。
后知后觉的，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怎么就自己上手了，甚至没顾及到李b的意愿。
看着李b平静下掩藏着震惊的脸，宋齐珂连忙摆手给自己解释：“不是，我就是看你出汗了，想让你擦擦，没别的意思。”
李b也在这时反应过来，他低下头，将手中的塑料袋又扯紧了些，低声道：“没事。”
紧接着，又帮宋齐珂把裙子放了下来，这才站起身来，跟宋齐珂说了一嘴：“我去洗个手。”
宋齐珂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低低嗯了一声。
李b转身走进了卫生间，他开了水龙头，把刚刚不小心沾染到手上的碘伏给洗掉。
水流哗哗的，将指尖上黄褐色的液体给带走，李b盯着这一幕，忽然抬手，猛地将水龙头的开关给拍了下去。
心口莫名有些燥，他深吸一口气，企图将这种情绪给压下去。
可一口气不够，他撑着洗手台，多吸了几口气。
差不多冷静下来，李b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不过三秒，他又将水龙头猛地给打开。
镜子里的少年，耳廓通红。
客厅里，宋齐珂已经端坐在方桌前，她将作业拿了出来，此时此刻正全神贯注在试卷上。
李b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这一幕，也过去坐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也没再有视线交流。
一时安静不已，宋齐珂在试卷上写下一道大题的解题过程，最后一个字落笔后，她忽然撩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人，速度极快，不过几秒便又垂下眼帘来。
她没看清什么，唯有汇聚在李b下巴上的水珠，无比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想必刚刚他开了那么久的水龙头，就是为了洗净脸上的汗珠吧。
宋齐珂在心里揣测了下，终究没往深处想，要真放任自己仔细琢磨这事，她真觉得自己要成变态了。
两人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宋志平回来。
宋志平照例是一回家便去做饭，厨房里翻炒声不断，眼见着差不多了了，李b放下笔，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跟宋齐珂小声说：“别动，坐着。”
然后，抽走了宋齐珂手中的笔，合上了她的书。
桌面很快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紧接着，他又进厨房盛饭端菜，就连去超市给赵艳芳送饭的事儿，也被他一人承包了。
宋齐珂看着他忙前忙后，有些不好意思，心想着这腿也没摔到不能走的地步，刚想偷偷站起来去帮忙，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只手将她压下去。
“不许动。”
李b的声音突然响起，宋齐珂吓了一跳，她反头看去，竟不知他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李b的视线自上而下落到她身上，他眉间蹙起，有些严肃，宋齐珂被这一眼吓退，愣是没动。
桌上已经摆上李b盛好的饭，他微微一个俯身，单手将碗端至宋齐珂面前，吐出两字：“吃饭。”
“可是……”宋齐珂还想说些什么。
“我去给干妈送，你在家待着就行。”李b直接道。
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和顾虑，李b又说：“少这一次不会怎么样的。”
“而且，”他顿了顿，忽然伸出食指比在自己唇间，“我会保密。”
宋齐珂听见这句话，眉梢眼角的笑意忽就散发出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宋志平还在厨房炒最后一个菜，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宋齐珂在这样的声音里，柔声说：“好。”
说完这一句，她停顿了下，想说的话在舌尖滚了滚，还是没能忍住：
“那，你早点回来。”
李b依旧是垂着眼睛看她，从宋齐珂这个视角看去，能看见他轻扇了下睫毛，随后，低沉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他说：
“好。”
第32章 可怜
◎靠近他，就很有安全感◎
此后几天，宋齐珂的伤口都是由李b帮她上药，每每都选在她洗过澡，赵艳芳和宋志平不在的时候。
把这事瞒着赵艳芳和宋志平，是他两无言的默契。
宋齐珂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遇到什么事，她不太愿意和赵艳芳还有宋志平说，想来这习惯也是之前家里出事那段时间养成的，那会儿家里氛围极闷，她性格也变了不少，总不像之前似的，有啥都跟家里人说。
她这几天也都是穿的长裙，旁人看不到她伤了腿，胡雅珍细心，看她走路慢慢的，多问了一嘴，才知道她摔到腿了。
在家她也是穿的是秋季的睡衣睡裤，裤子一遮，赵艳芳和宋志平也看不到伤口，只有等他两都进房间，差不多睡着了，伤口才有机会暴露出来。
李b总是蹲在她身前，帮她把裤腿慢慢卷上去，仔细看看她的伤口，再帮她涂一遍新的碘伏。
李b知道她怕疼，上药总是轻轻的慢慢的，时间也被这样一弄拖得很长，宋齐珂盯着李b在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和他说说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有时聊学习，有时聊家里的事，宋齐珂今天一时兴起，忽然和李b提到她小时候学骑自行车的事。
“我学骑自行车的时候也摔过一回，可疼了。”她说。
“嗯？”李b这是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那会我爸刚给我卸了辅助轮，我才刚坐上去，一圈都没骑到，就摔下来了。”
“当时把这块，还有这块”宋齐珂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还有右腿的膝盖，“都摔伤了。”
李b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白皙的腿上依稀能看到伤痕，他问：“摔疼了吧？”
“可疼了！”宋齐珂瞪大眼睛道，“我摔下去的时候，自行车还压身上了，动都动不了，得亏我爸来得及时，不然我就完蛋了。”
李b听着她说这段过往，想象了下那个场景，没忍住笑了下，连带着胸腔都在震。
“喂！”宋齐珂对他这个反应很不满，她下意识蹬了下脚，表情难得有点凶，“我说出来是想让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你干嘛笑我？”
李b正给她涂药呢，她一动便赶紧把棉签抬高了，怕把她碰疼了，他抬头看一眼宋齐珂，顺手扔了棉签，换了根新的给她重新上药，轻扯了下唇说：
“我还不可怜你？”
宋齐珂一听这话，不出声了，拐着音调应了一声“嗯”，眼神也飘忽着，没看他。
“好了。”涂完最后一点，李b道。
宋齐珂抬起膝盖看了眼，伤口处被药水完全覆盖，对比前几天，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她看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李b，忽然轻声说：“谢谢你啊。”
这几天都是李b帮她做这做那，她是该说一句谢谢。
李b没回头，只道：“还跟我说这个？”
宋齐珂把自己的裤腿放下去，听李b这么说，觉得自己这么跟他说话似乎是有点生疏了，但，总该有点什么表示吧？
“那该怎么说？”宋齐珂问。
“不用说。”李b已经收齐所有东西，他站起身来，看向宋齐珂，问：“不怎么疼了吧？走走试试？”
“不疼了。”宋齐珂抻了抻腿，没站起来走，她抬眼看李b，笑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以后我随便使唤你？”
李b正扎袋子呢，听见这话表情一僵，回头道：“我可没说。”
宋齐珂笑出声来，晃晃自己没摔到的那条腿，道：“那你骗人咯。”
“你这……”李b欲言又止，他对上宋齐珂略带狡黠的眉眼，一起更说不出什么。
宋齐珂见他吃瘪，还不忘挑挑眉。
李b无奈，他背过身去，轻笑了一声…有些时候，他还真说不过这姑娘。
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人也该进房间了，宋齐珂刚想站起身来，忽然听见有门开的声音。
抬头望去，赵艳芳拉开门走了出来，她打了个哈欠，眯眼看着眼前两人，问：“还没睡呢，干嘛呢？”
李b把手中的袋子往桌下一藏，回道：“没干嘛，马上睡了。”
“行。”赵艳芳应下，她反手把卧室门带上，看着李b问：“对了，你那票买好了没？”
“买好了。”李b道。
宋齐珂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两在打什么哑谜，问：“什么票啊？”
赵艳芳道：“车票，他回趟临城。”
宋齐珂又看向李b：“你回临城？”
“嗯，”李b点点头，“回去两天。”
“哦，”宋齐珂应了声，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问：“周末吗？”
“对。”李b道，“周五下午就走。”
今天都周四了，宋齐珂慢慢点了个头，冲李b笑了笑：“那祝你一路顺风。”
――
周五下午放学，李b回家拿了点东西，便径直赶往火车站。
赵艳芳在他后头追着，一万个不放心：“你记得，坐车一定要小心，下车了记得打个电话回来，住酒店也要小心，总之就是要注意安全，听见没有？”
李b一一应下了，他换了套衣服，背了个包，准备换鞋出门。
赵艳芳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才略略放下一点心来。她扫扫李b的肩膀，眼里有欣慰，轻声道：“回去见着你妈了，记得帮干妈带句好，干妈也有阵子没回去看她了，你跟她说，今年过年绝对去看她。”
李b低低应了声：“知道了，干妈。”
“行，去吧。”
临走前，李b抬眼，看了眼正站在赵艳芳身后的宋齐珂。
宋齐珂还在消化他们两说的话，猛然接收到李b这一眼，忙扯了下嘴角。
李b没多表示什么，转身便走了。
赵艳芳在后头看着，等李b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这才关门回来。
结果一回身，被身后静静站着的宋齐珂给吓了一跳。
“哎呦！”赵艳芳捂着胸口，“阿珂你站这吓死我了。”
宋齐珂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站这呢赵姨，没出声而已。”
赵艳芳走过去揽住她肩膀，笑道：“知道了，是赵姨没注意。”
宋齐珂被赵艳芳带着往前走，她偏头看一眼赵姨，打探道：“赵姨，李b这次回去，是干嘛啊？”
赵艳芳一眼看出她的目的，道：“想知道啊？”
宋齐珂在凳子上坐下，“就问问。”
“想知道就给赵姨择菜。”赵艳芳把一盆蔬菜端到宋齐珂面前，“边择赵姨边给你说。”
宋齐珂咬了下唇，伸手往盆里拿菜。
赵艳芳看着她的动作笑一声，在她旁边拖开椅子坐下，问：“刚刚没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听见了。”宋齐珂轻声说。
“那就是你听到的这样啊，”赵艳芳边择菜边说，“明天是小b他妈的生日，他回去看看。”
宋齐珂对李b的过往一知半解，上次在公交车上听的那些，她一直放在心里，也一直没敢多问李b什么。
但此刻碰上这么个节点，她是真想知道李b过去经历了些什么。
“那李b他妈妈……”宋齐珂还是没问得太直接。
“李b他妈？”赵艳芳说到这个，忽然笑了一下，“就是我好朋友，用你们小姑娘现在的话说，那叫闺蜜。”
“是么？”宋齐珂来了兴趣。
“那可不，那不然小b能叫我干妈？”赵艳芳得意起来，“他就我这一个干妈呢。”
“哎，小b这孩子，一直就是苦大的。”赵艳芳的话题忽然又转变了，说起过去那些事，她语气和表情都变得沉重起来，“他那爸就是个混蛋，小b长这么大以来，没管过没问过，更别说给钱了。碰上有些时候啊，还要管小b妈妈要钱，他啊，完完全全就是他外婆还有他妈养大的。”
“小b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成绩也好，帮家里做家务做饭那是手到擒来，大一点呢，就出去打工，帮家里减轻负担。他妈总觉得委屈他了，他总说没事，别的也不多说，有什么都自己扛着。”
“你看他现在，是不是也这样？”赵艳芳朝宋齐珂抬抬下巴。
宋齐珂脑海里浮现出李b的模样，点了点头。
“是吧。”赵艳芳哽咽道，“你说眼看要过上好日子了，淑美怎么就走了呢。”
“淑美人好，善良，要不是碰上了陈德发这个混蛋，日子肯定过得好。还有小b外婆，体面聪明了一辈子的人，小b现在能成长得这么好，一大半都是他外婆的功劳。”
说起这些，赵艳芳话语里都是心酸，宋齐珂听着这些话，也跟着难受，她拍拍赵艳芳的背，轻轻喊了声：“赵姨。”
赵艳芳吸了吸鼻子，跟宋齐珂叹道：“悖没事，都过去了。”
她又伸手去拿菜，试图转移此刻丧气的情绪，带着笑容问宋齐珂：“那你呢，最近跟小b相处得怎么样啊？”
宋齐珂放下自己的手，抿唇笑了笑：“挺好的。”
赵艳芳笑了，又问：“怎么个挺好法，说来听听。”
“就，”宋齐珂折断手上的菜，挑了个挺保守的词跟赵姨说，“觉得他这人挺可靠的。”
她没跟赵姨说全，要真说全了，她还挺不好意思的，有关李b的那些形容词，她只敢在心里揣摩揣摩。
其实她一直觉得，待在李b身边，是很有安全感的。
仿佛不论什么事情，只要有他，就都能顺利解决。
今天听赵姨说了他以前的事儿，她这种感受和体会更深。
在那些过去，那些不算顺利的日子里，他踏出的每一步，似乎都不会，也没有出过错。
第33章 变化
◎是我喜欢上你了◎
李b不在的这两天，宋齐珂便一个人待在家里。
赵艳芳出去上班前还不放心，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待在家里不安全，又操心她不会做饭，一会中午没得吃。
宋齐珂哭笑不得，跟赵艳芳说道：“赵姨，我都快十八了，您还不放心呐？”
“那你吃什么呢？还是说我发钱给你，你自己点外卖？”赵艳芳又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