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待看见她颈肩处的伤,男人的唇线绷紧。
陆时延双膝跪在季禾身前,弓着身,小心给她擦药。
同样的伤出现在陆时延的身上显得暧昧,都算不上疼,可是这些抓痕要是出现在季禾的身上,陆时延的眉头拧起。
整个流程下来他的额角冒出一层细汗,陆时延去洗了个手。正要上床时,但想起什么。
卧室茶几上那个奇怪的酒杯还在。
水晶酒杯盛满红色的酒液,底层全是白色的药丸,有种令人心惊的靡丽。直觉让陆时延对这杯东西生出第一眼的不喜和烦躁,他回头看眼大床上安静的人,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松了口气。
周围并没有任何空药瓶。
陆时延把这杯酒拍了照,迟凝片刻,他把照片发给了乔遇。
伴着一句简洁的话:
【这是我在她的房间发现的酒。】
像大狗一样凑近,陆时延捉住在被子下的那只小手,十指交握放在自己胸膛,久久凝视着身边的人,抱着这种不真切的虚幻感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
季禾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没回笼,轻轻地眨眨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等季禾的手已经放上去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什么。
眼睛微微睁大。
身上的不适,和对面同样光裸的男人都在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走马观花似的在脑子里回演。
季禾很少有想逃离现场的冲动。
为了不吵醒熟睡的男人,季禾起身的动作格外轻柔,谁知手将将抽离,一阵天旋地转,她被重新扑倒在下面。
身上的人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手箍住季禾的细腰,虽然大半身子侧开,但另一半却是肌肤相贴。
季禾僵硬住。
剧烈动作导致被子都被掀开,陆时延光裸着大半肩臂,上面细长的抓痕清晰可见。
季禾被烫开眼。
男人的声音慵懒,闷闷的,“夺走我的清白,你不对我负责吗?”
季禾的脸迅速变红。
搡他一把,陆时延顺势把季禾的手圈在自己腰上,让她抱抱自己。
黑睫垂下,俨然有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睡的打算。
隔着薄薄的一层肌理,男人身上的温度滚烫,季禾逐渐冷静下来,手从男人的后腰一路往上。
似乎没察觉到骤然紧绷的身体,微妙的身体反应。
季禾的手勾住陆时延的脖子,她的声音轻闷:
“你昨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怕你害怕,”他蹭了蹭季禾的脖子,“但是我不想让你害怕,”陆时延直白得让人心颤,他翻身和季禾贴面躺在一块儿,看着她:“你可以不够喜欢我,但是别让我离开你。”
季禾的吻倾身覆上来。
她看着他:“可是喜欢我很辛苦,不开心。陆时延,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陆时延眼里漫上心疼,抱紧她,“我原本也以为可以说服自己不去喜欢你了,但是宝贝,我爱你――”
陆时延承认自己就是折在季禾的手上了。
可是那又怎样,他甘之如饴。
啄去季禾脸上的泪水,那双小手主动环绕住身上人的蜂腰……
这一刻,吻是不带任何情欲的灵魂碰触。
自那一晚过后,季禾和陆时延在海城黏糊滞留了许久。
如果不是季禾还有上一次被报复的案子要开庭,二人恐怕还不会踏上回S市的航班。
等行李的空隙,季禾低头回复这几天堆积的信息。
身后忽然贴上来一个人。
无奈笑下,季禾从前都没发现陆时延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转过身,黑色帽檐下的脸扬着笑,环抱着季禾,但口罩早已不知所踪。
季禾瞟下周围的人流。
在包里熟练找到一个口罩,陆时延顺从低头不大情愿让季禾给戴上,她说,“被人拍到怎么办?”
“那就承认好了!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季禾手熟在他腰侧拧一把,用眼神警告他。
陆时延不怕,反而低头吻她的手:“在给谁发消息?”
“工作上的事,还有我朋友,乔遇她们。”
陆时延一手牵她,一手推行李车。闻言动作稍顿,偏头看了季禾一眼,说了句“是吗”,
他想起那天发给乔遇的照片。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乔遇果然是知道点什么。
她说等他回到S市会告诉他。
陆时延驱车至季禾的公寓,车子停稳,他迫不及待缠住季禾:“不想你走――”
“……那我看着你先走?”
陆时延气哼,可又被季禾一个吻哄好。
“我下午有个案子要开庭,”她抱住陆时延,哄他:“你先回去等我,可以吗?”
陆时延点头,“我送你过去。”
季禾觉得那样太麻烦,可招架不住陆时延,只得回公寓换了套衣服,让陆时延送她前往法院。
李强对季禾私下进行报复这件事闹得很大。
季禾本身在这个圈子里受到的关注不提,光是李强这种危险分子无视安保闯进了大楼,险些就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足够让明恒颜面扫地。
抱着各种心思来旁听的人很多。
季禾一*心想做法援,不免有人好奇她会怎么对待这种人。
可事实证明,季禾的善心不会给这种烂人。
季禾没将这个案件委托给其他律师,而是选择自己担任原告和委托律师。
陆时延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季禾坐在原告席上游刃有余的模样。她穿着白色衬衫正装,神情冷淡,明明言语温和至极,却能把对手逼无退路。
自豪感油然而生。
陆时延看着台上的人,满心觉得她厉害。
可也仅仅是在不知道她就是受害人的时候。
作为证据公示出来的照片看着就令人后怕,碎了一地的车窗玻璃,断裂的伞柄,已经满地像鲜血一样的红色油漆。
陆时延抿唇,朝那张脸颊看去。她很平静,把委托律师和原告两个行为完全剥离出来,只专注于前者。
他控制不住去想,季禾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是不是也遇见了这样的报复。但陆时延同时又不敢去想,如果她曾经真的面临这样的事……他深感揪心的疼。
李强被判是板上钉钉的事,季禾要做的不过是让他受到的惩罚最大化。
观众席上的打量如炽光,季禾背脊挺直,并不受影响。只是视线忽而若有所查地朝最后头的某个角落看过去,猝不及防对上陆时延的眼,季禾的表情有片刻的失态。
她很快恢复过来。
中间休庭十分钟,李强败诉已经成为大概率事件。或许是从委托律师初得到了预告,他开始焦躁不安。
“季小姐、不,季律,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即使被人阻止拦着,李强不甘心地朝季禾的方向下跪,哭诉,“你把我老婆孩子都弄没了,我也没真的伤到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放过我吧!”
这一番言论饶是季禾见的无耻的人多了,也觉得可笑。
转身欲走的脚步停下,隔着警卫,她嗤笑:“害你一无所有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被人扣下压低了腰,季禾高高在上的姿态激怒李强,既然没法在她的手里得到谅解,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暴露正面目:“贱人!你们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吗!”
突然爆发出来的猛劲儿使得警卫竟没拉住他,眼看着李强朝着季禾的方向冲过去,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季禾的面前。
在法院不能动手,陆时延捏紧李强看似制止的动作也足够他受尽苦头。
“陆时延――”季禾反应过来,在警卫压住李强的时候,上前握住陆时延的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这才让处于愤怒中的男人松手。
他反牵紧季禾的手。
“啊――”李强吃痛怒吼,“贱人,季禾你这个贱人,”他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能对付你?”他瞪着季禾,睚眦欲裂,“要不是多亏你有个‘好爸妈’给我大笔的钱,我可没法对付你,让你的案子都开不了庭!”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周围的人开始朝季禾投去隐晦奇怪的眼神。
不排除李强有说假的可能性,可他一个下九流的混子,没人出手,的确是没胜算对上季禾。但这个出手的人要是成了季禾的父母,那可真就是……
陆时延感受季禾的手在发抖。
季禾觉得自己腐烂伤疤的一角被人掀开暴露在阳光下,丑陋、刺痛,他们看她的眼神,夹杂着同情和看异类的奇怪。
就在季禾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陆时延站在她的身边,握紧了她的手,“别害怕,你可以打败他,同样也可以打败他们所有人。”
季禾牢牢攥紧陆时延。
李强庭外闹事,加上他本该的惩罚,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地下停车场,车内。
两人依偎在一起,像是互抱取暖的姿势,陆时延的手轻轻的顺抚季禾的背,沉默陪着她。
“刚才的事,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季禾声音有很轻的哽塞。
“没有――”他毫不犹豫。
陆时延是真的不在意,温柔道,“请你相信我,我或许会对你的过去偶有好奇,但不会去探究。”
刚才爆发的冲突和那些人异样的目光都没能让季禾示弱,可是陆时延的话,让她的眼泪掉下来。
就在他以为这个话题终于过去的时候,陆时延听见季禾带有如释重负的一句坦诚――
“他说的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吻是不带任何情欲的灵魂碰触”灵感来自于――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第59章 茶香四溢
◎“宝宝”◎
被自己的亲生父母伤害,被季禾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听起来就让人心疼。
她尝试向陆时延袒露。
可也仅仅是到这个程度,她的背脊挺得直,可掐进真皮座椅上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那是他们的错,你不需要因为那些人的恶意让自己难过,”陆时延分开她的手,十指交握,他想起在法庭上季禾的模样,眉眼尽是自得,“因为会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崇拜你。”
藏匿心头的阴影被陆时延逐渐照亮。
他继续逗季禾。
车窗是双向玻璃,季禾怕被人瞧见,躲开他的吻,将人抱住。
“我们回家好不好…见季禾的情绪好转,陆时延的胸腔震出一阵笑意,温柔的嗓音让人耳根发麻。
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家’这个字含有太过丰富意蕴,季禾心底提醒自己忽略,别往深处想。头靠在陆时延的肩上,点了点头:“好。”
陆时延太会登堂入室。
浅蓝色和黑色行李箱整齐摆放在一起,季禾看着泰然自若把购物袋放进厨房的某人,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你,”她思索着组织语言,“把行李箱提上来不太方便吧?”
“不会啊,放后备厢更不方便。”
言外之意是提醒陆时延待会儿还要离开的季禾:“……”
见着穿着崭新围裙走出来的人,季禾意识到陆时延刚才没有开玩笑,真的打算在她家做饭。
他质问时有点委屈:“你不想我留下来是吗?”
“……也不是。”
“你知道我现在住哪儿吗?”
季禾摇了摇头。
“酒店!”
果然见到季禾脸上的讶然神情,陆时延抿唇继续:“前段时间从公寓搬出去以后,我一个人在酒店住了好久……”
眉头轻蹙,提起这件事,季禾下意识就想问陆时延当时为什么突然搬出去?还是搬去酒店住?
然而抬眸,高大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厨房。
季禾没由来得竟生出些愧疚。
她站在两个行李箱前,沉默把黑色的行李箱推进了客房。
“你生气了吗?”围裙上的两根带子垂落着,季禾顺手系上,仰头问道。
陆时延正在收拾虾,闻言手上的动作停顿。低头看见那双藏着小心的瞳仁,心脏酸软。
一时觉得季禾好骗,一时骂自己混蛋。
弯腰在她的眉眼轻啄,陆时延说:“没有,我不会生你的气,宝宝――”
莹白的耳根发烫,季禾故意偏头不去看他。
她顺势倒了杯水,递给陆时延。
他的脖子弯下,想要季禾亲手喂他的意思。
宽敞的厨房空间霎时变得逼兀,暗潮涌动。
“你的粉丝知道你还有这手好厨艺吗?”季禾有意转移话题。
陆时延闻言偏头看她一眼,摇头,意有所指:“我只为你和奶奶下厨,”他反问季禾:“……你在国外的时候,肯定能经常吃到别的人做的饭吧?”
他可是听说过的,国外的华人用中餐联系感情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但是并没完全察觉到的季禾:“……其实没有。”她一边帮陆时延打下手,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我工作的地方华人很少,而且,我为什么要吃别人做的饭?又不熟――”
话音刚抛下。
剥蒜的手顿了下,季禾抬头对上陆时延含笑的眼,推开他的头,笑骂“你能不能认真点”。
陆时延的唇线就没压下去过。
如果有实质,季禾觉得某人的身后一定有条尾巴在摇晃。
她有心不想再理他,可又实在招架不住陆时延的厚脸皮。
暖调的灯光洒下来,镀上一层温馨的光晕。
心底始终存在的绷紧了的弦,时常会让季禾感到焦虑痛苦,但此刻,它被松开了些。
一顿饭,被两人消磨了好长时间。
四菜一汤,营养搭配均衡,而且全部都是季禾喜欢的。
在今晚以前,公寓里的厨房连同这张饭桌,几乎都是摆设。季禾不会做饭,觉得麻烦,但她更不喜欢一个坐在偌大桌前吃饭,空荡荡的只有她。
显得很可怜。
但现在,桌的对面坐下另一个人。
往日只觉得耀眼的刺目的光线,竟觉得有了几分明亮。
陆时延想起这副场景在他梦里出现过。
在二人的记忆里都没有这样坐下一起吃饭的画面,各揣着心思的人,一时沉默。
一直到吃完饭,甜点,甚至是饭后水果,季禾看眼转来转去,显得格外忙碌的某人,实在受不了满身的疲惫,回房间洗澡了。
关门声响起,陆时延的步子终于停下来。
站在季禾的房门外,面色不辩。
季禾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