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打老婆不稀奇?
生气就扇两巴掌?
那些女人简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艾荔荔反感皱眉,愤慨唾弃:“打老婆算什么本事!窝里横,我瞧不起。”
老艾继续说:“你太爷爷去世后,艾荣越来越过分,农活从来不管,好吃懒做,花天酒地败光存款,爸渐渐长大,看不惯他,于是他连我一块打,每当他喝醉酒回家,我跟你奶奶就提心吊胆,恭敬伺候,但没用,酒鬼发疯,不需要借口,抄起什么砸什么。”
“茶杯、饭碗、筷子、板凳、鞋子……他一不顺心,就发疯,压根不在乎老婆儿子的性命!我和你奶奶,经常被打得跪下求饶,咬牙熬到畜生打累了睡觉,才会停止。”
艾荔荔怜悯之余,忿忿道:“日子过得那么凄惨,离婚呀!远离酒疯子。”
老艾瞥了一眼女儿,“那个年代,没有‘离婚’的说法,除非男人提,女人只能熬着。假如没有我阻拦,你奶奶不知上吊跳井自杀几回了。”
“所以,我的亲奶奶,是被爷爷家暴致死的?”
半个世纪过去了,老艾仍无法释怀,对生父恨之入骨,“那天傍晚,我放学回家,看见你奶奶受伤昏迷躺在地上,嘴里流血,艾荣跑了,我求邻居帮忙,把人送去医院抢救……脑震荡,肋骨断了三根,没钱住院,抬回家休养,受伤干不了活,被骂得更厉害了。”
“艾荣的脑子被酒精毁了,丧失人性,你奶奶最后一次挨完打,半夜悄悄喝农药,自杀死的。”
艾荔荔倒吸凉气,一步一步后退,靠着墙壁,仰望端庄娴静的奶奶遗像,双手合十拜了拜,喃喃说:“原来,您不是病死的?竟然是自杀。”
老艾望着母亲遗照,近乎麻木,喃喃说:“活着痛苦,死了反倒是解脱。”
“不到半年,后妈进门,生下你姑姑,艾荣感觉拿捏住新老婆了,又开始酗酒打人。唉,你后奶奶,性格软弱,连吵架都不敢,挨揍时只会哭,也是绝望寻死。”
艾荔荔屏住呼吸,庆幸于自己出生在新世纪。
“事发当天,艾荣喝得烂醉,又无缘无故打老婆孩子,抓起锄头,跟疯了似的乱劈乱砍,你姑姑门牙被打掉了,吓得尿裤子。”
老艾面无表情,双手撑着供桌,盯着家暴上瘾的父亲,语气低沉,“我实在忍无可忍,还手了,打斗时推了他一把,他连着锄头跌进天井,锄头先落地,他倒霉,后脑勺碰巧摔在锄头刀身上,当场死亡。”
说完,老人忐忑注视女儿,唯恐被指责冷血弑父。
结果,艾荔荔听完,解气大力鼓掌,旋即把艾荣遗像重新倒扣,咬牙评价:“活该!”
“这种人,死有余辜,难怪你恨他,姑姑也拒绝谈论。”
老人精力不济,倾诉完有些疲惫,含糊问:“你不害怕?爸以为,你会怀疑――”
她打断父亲,分析道:“虽然我没看过判决书,但相信公安机关,爷爷有过错,才会轻判你。”
“当年的罪名是‘防卫过当’。”
她搀扶父亲往外走,“其实,通过姑姑,我就明白了,她远隔千里,一直关心着你,足以证明兄妹感情和睦。但凡你得罪过姑姑,或者跟后奶奶……咳咳,她们完全可以单方面跟你断绝关系的。”
“老子跟后妈之间,清清白白,可以对天发誓!”老艾十分尴尬,“某些下流谣言,是小人无中生有,瞎编的。”
艾荔荔关了灯,带上门,“我相信你们!”
老艾习惯性掏出钥匙,想上锁,却犹豫了,选择收起钥匙,“既然你已经知情,这间房,也不用上锁了。”
“万一我妈进去捣乱呢?摔碎爷爷遗像之类。”
老艾冷哼,“摔了就摔了。”
数日后
午饭后,一中校门口,停着一辆大巴。
负责带队的几名教师,正拿着名册,仔细点名。
“同学们代表一中去市里参加学习标兵竞赛,行程务必听从老师安排,严禁私自行动!以确保安全。”
“上车吧。”
18班派出了三个学生,艾荔荔背着书包,拎着小行李袋,跟秦朗、周鹏站在一起,轻声吐槽:“我爸很搞笑,居然问我,比赛完会回家的吧?我不回家,能去哪里。”
第一次正经出游,秦朗精神抖擞,心里止不住的高兴,揶揄道:“伯父被你的离家出走整怕了呗。”
“哈哈哈,你胆子大,敢夜宿山神庙,难怪家长担忧。”周鹏胳膊夹着书包,行李挤在同桌的箱子里。
她不禁尴尬,佯怒道:“嘲笑我?懒得理你们!”
她上车一看,前排几乎坐满了,径直往后走,在最后排把行李塞上架,挑选靠窗的位置落座。
然后,下意识等待朋友的汇合。
在拿出手机催促朋友时,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来人直爽笑问:
“嗨,同学,还记得我吗?我能坐旁边不?”
第73章
“你是……?”
艾荔荔仓促抬头,见面前站着一个短发女生,肤色偏黑,举止干练。她往里挪了挪,歉意道:“看着眼熟,但一下子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来,坐下聊。”
短发女生解下书包,拨了拨齐刘海,“校运会时,我跟你――”
艾荔荔恍然打断,“噢,想起来了!倩姐?”
“哈哈哈,对,是我。”短发女生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严倩。”
她忙握手,“艾荔荔。校运会时听见你们啦啦队大喊‘倩姐’,印象深刻。”
“班里的人笑我是假小子,甚至已经从‘倩姐’升级为‘倩哥’了。”严倩拿出手机,“有缘一起去市里参赛,数学满分怪,加个好友?”
“运气运气,偶尔满分而已。”
两人勉强算是旧识,奇异地投缘,热络聊天时,秦朗和周鹏排队上了车。
周鹏兴冲冲,“荔荔――诶,新朋友?”
秦朗单手拎着书包,选择坐在她们前面,周鹏尾随。
“她是9班的严倩,参加语文竞赛。”艾荔荔站起来,手肘撑着椅背,为两边朋友引荐,“他们跟我同班,左边秦朗强项是英语,右边周鹏语文优秀。”
严倩热情打招呼,“二位幸会,久仰大名啦。”
两个男生礼貌站起来,客套寒暄,秦朗谦虚表示:“周鹏年级排名稳居前五,我一偏科的,不敢当。”
严倩耿直,语出惊人,大咧咧道:“你的名气,不仅在于成绩,也在于长得帅。女生私底下议论,评选‘校草’,你是榜一热门人选。”
“……”
秦朗无言以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戴上卫衣帽子,坐下了。
“校草害羞了,哈哈哈~”周鹏前仰后合,艾荔荔忍笑,俯视帽子,不知怎的伸手,把帽子顶部捏出圆角。
秦朗一动不动,语调慵懒,“干嘛?”
她一本正经答:“给您整理造型。秦朗同学,身为18班的形象代言人,请注意形象。”
“就是!”周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荔荔造型师正在给一中校草整理帽子,哈哈哈。”
秦朗靠坐,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弯起嘴角,“你们就起哄吧。”
严倩在旁看戏,小声感慨:“很多女生评价校草高冷,难以接近,现在看来,蛮好相处的嘛。”
“他不高冷,只是跟陌生人话少,懒洋洋。”艾荔荔解释道:“熟悉之后非常热心开朗。”
“原来如此。”
严倩挠挠头,因不清楚状况,并未透露:大家私底下评选校草,也评选校花,并且纷纷猜测你和秦朗之间的关系……
艾荔荔转而谈起竞赛,“明天早上九点开考,我有点紧张,你呢?”
“一样。”
严倩撇开八卦新闻,来了精神,“上午考完试,下午听讲座,听老师说会发精美纪念品,发什么东西哦。”
艾荔荔猜道:“教育局主办的,八成发文具。”
“听完讲座不知道能不能自由活动,我有亲戚在市里,介绍了几个景点。”
“呃,带队老师三令五申,严禁落单行动。”
……
两个女生并排,话匣子一打开,谈天说地。
大巴启动,离开采屏县,驶向市区。
山路曲折,车速不快,摇摇晃晃。
午饭后出行,乘客们逐渐被颠簸得困倦,哈欠连天,陆续拉上窗帘小憩。
后排昏暗,艾荔荔和严倩聊着聊着,均犯了困劲,见严倩抱着书包入睡,她也放松精神,困倦合眼,明亮阳光却从晃动的窗帘缝隙照在眼睛上,屡次刺醒人。
半睡半醒间,邻座隐约动了一下,随即安静,阳光亦不再刺眼。
因为,严倩被朋友叫走了,秦朗和周鹏换座位到了后排。
秦朗端坐,见她半倚车窗,脑袋一点一点,阳光不时从帘缝照进来,照得少女肌肤粉白粉白,脸型流畅精致,睫毛纤长浓密,在眼下形成扇形阴影。
犹如画作,十分娴静,美好极了。
少年情不自禁,悄瞥一眼又一眼。
他伸手,默默拉上被大巴颠簸晃开了的蓝色窗帘,拉了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艾荔荔沉沉入眠,许久后,山路连续急弯,车下行,猛一阵失重感。
“啊!”
艾荔荔差点摔下座位,梦里被吓醒了,睁开眼睛,眼前是男生的黑色外套,继而发觉自己斜靠着――
秦朗的左肩。
“醒了?”秦朗碰巧在拉窗帘,胳膊横着,合拢了帘子缝隙。
艾荔荔窘迫坐直了,揉揉酸疼泛红的脸颊,“不好意思,睡着了没留意。严倩呢?”
“她朋友找,回前排了。”秦朗扭头,凝视女孩脸颊的红晕,鼻尖萦绕着对方发丝的淡淡香气。
艾荔荔不自在,回避了眼神,站起舒展久坐的身体,余光一瞥,才发现周鹏枕着秦朗的右肩,黑框眼镜歪扭,正睡得香,霎时失笑。
秦朗顺着她目光,帮同桌扶正眼镜。
“哎――”周鹏受惊,脑袋一歪,滑落,迷茫叫了一声,“干啥?吓我一跳。”
“眼镜。你们两个,左右护法,拿我肩膀当枕头呐。”
秦朗耸了耸肩膀,站起活动筋骨,此时车里仍有一半人在午休。
周鹏摘下黑框眼镜,擦拭一番,打哈欠说:“口渴,朗哥帮忙拿瓶水?谢谢。”
艾荔荔在最里侧,脱口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周鹏煞有介事,“因为朗哥拿的水比较好喝。你愿意的话,去拿也行。”
她抱拳,“服了。”
秦朗妥协,迈开大步去了前排,“行吧哥,稍等,我去拿!”少顷,从带队教师处领回矿泉水,三人小声谈论竞赛事宜。
盘山公路限制了车速,从中午开到晚饭时分,一行人才抵达市区预订的餐厅,坐满了两张大圆桌,带队教师忙前忙后,“同学们,家常菜,莫嫌弃,管饱!”
秦朗越来越习惯于照顾人,盛汤先给她,顺便给同席的严倩一碗。
“谢谢。”
严倩接过汤,忆起下午在车里,计划返回后排时,无意中发现校草目光专注、托着艾荔荔的脑袋、温柔让女孩枕着自己的肩膀睡――
非礼勿视……
我什么也没看见!
严倩强行抑制八卦之火,埋头吃饭。
翌日上午,竞赛结束,组织部门邀请数百师生前往大礼堂,举办一场主题为《青春奋斗》的讲座,待结束时,已是傍晚。
严倩迅速跟18班三人组混熟了,形影不离,嘀咕说:“早起到现在没休息,累得够呛!”
艾荔荔晃了晃手中的礼品袋,“笔记本和钢笔,果然是文具!”
“刻了字,挺有纪念价值。”
秦朗和周鹏跟随,路边等车时,瞟见路牌指示,心思一动,食指勾了勾女孩书包。
“嗯?”艾荔荔扭头,脚步挪近。
少年指向路牌,“看,高铁站、飞机场。”
“怎么?”艾荔荔轻声问:“想家啦?哎,你家太远,得寒假才能回去。”
少年摇头,“你不是念叨着没见过大海么?咱们可以坐高铁去,查过了,有直达沿海景点的车次,俩小时能到。”
看海?!
她瞬间眼睛一亮,莫名激动起来,旋即清醒,“带队老师盯着呢,严禁离队行动。喏,车来了,走吧,回宾馆吃饭。”
少年提议:“要不等寒假时,我迟几天回家,一起去看海?其实不远的,三两天能逛腻海滩。”
她迟疑琢磨,“海边空旷,北风一吹,冻个透心凉。”
周鹏摩拳擦掌,“寒假旅游?好呀,算我一个!”
秦朗分析道:“天冷不能游泳,但胜在人少,夏季热门时段海滩上跟下饺子似的挤满人,旅游体验糟糕。”
“有道理。可是……我爸肯定不答应。”
“试一下,说服他!”
成长于山区县城的女孩不由得心动,充满憧憬。
从采屏县到最近的海边,数百公里,不算遥远,许多人却一辈子没正经旅游过。
“韩老师同意吗?难得长假,她应该想尽快回家探亲。”
少年见她憧憬,恨不得立即买票出发,“放心,只要你同意,我就能腾出空。”
这时,车到了,带队教师催促:“同学们,上车了!”
“老师,”一名胆大男生央求问:“来时看见横幅,宾馆旁边的广场今晚举办美食节,可不可以带我们去逛一逛?”
领队板着脸拒绝,“美食节?人多杂乱,为了安全起见,大家最好早点休息,明天返校。”
然而,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围绕几名教师软磨硬泡:
“今晚没任务,闲着也是闲着,放我们出去玩一会呗。”
“老师,求您啦。”
“就宾馆旁边,保证不会走远!”
“亲爱的老师,行行好。”
……
教师被学生缠得没办法,商议一番,将学生分组,规定集合时间后,勉强同意了。
于是,晚饭后,学生们步行前往附近广场,分组游玩,在嘈杂音乐、摊贩叫卖声以及各种食物香气中参观美食摊。
众人受到欢乐感染,眉欢眼笑。
“哇,热闹!”
“烤鱿鱼,好香。”
艾荔荔和严倩被人群挤得手牵手,周鹏不时拍照,秦朗双手插兜,慢悠悠跟随,“三位同学,想吃什么?我请客。”
周鹏毫不客气,指向旁边的烤肉串,“那我不客气咯,烤肉怎么样?”
“行。”秦朗爽快付款,分给朋友。
周鹏乐呵呵,“谢啦,跟着土豪同学享口福!”他惯例先拍照,嘟囔说:“唉,李慧特别想来,可惜名额有限,她来不了。看我发美食照片,馋一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