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我先给你清洗创口,可能有点疼。”护士长端着放着碘伏消毒棉球等药品的托盘,打量帅哥身上那道狞恶却意外地凸显出张力的伤口。
一般来医院处理伤口,这种程度的刀伤早就能疼的人满场乱窜哭爹喊娘求打麻药了,这个冷面帅哥倒是能忍得住,到现在除了脱衣服的时候因为动作扯动皱过眉,一点过激的反应也没有,冷静地像是压根没有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护士长心里那点对难得一见人类高质量男性的怜爱之心蹭蹭飞涨:“我尽量动作快,等会儿马上给你打局部麻醉,这样缝合的时候会好一点,没有那么疼。”
护士长准备东西的时候,眼角余光瞟到站在门口拿着报告单看着这边身上的裙子沾着没洗掉的血迹印子脸色苍白显然满脸后怕的姑娘,对这位十分钟前兵荒马乱送人来急诊室直接拽人来抢救害的全科室以为收了哪个重症病人吓得差点飞起来的人有印象,两人俊男美女的氛围感很亮眼一看就是一对,护士长随口道:“家属?”
简姝抿了抿唇走了过来,里德森偏头看向简姝,眼底的光晦暗不明,抬起左手顺着简姝靠过来的右手,掌心相对,指根相贴从指缝摩挲过细腻的皮肤扣住了她的手。
男人平日里温热的手心此刻因为失血的原因变得冰凉无比与她冲洗冷水后的湿冷相比,竟一时分不清谁的手温度更低些。
里德森微微皱眉,低声用德语问了句:“手怎么这么冷?”
简姝沉默着没说话,已经准备好所有工具的护士长探过身看看他们两个人,有些惊愕。
“外国人?”这是问简姝。
男人轮廓棱角分明,身形高大,却也有丰神俊朗的柔和,乍一眼都没看出来是外国人。
难怪刚才在这里坐着半天没讲话,感情是压根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中德混血。”见里德森有些疲惫似真似假地闭上眼,重量半倚在她身上,显然是懒得说话,她这个被默认的家属只好替他回了,低头看着男人身上惨烈的伤口,简姝迅速瞄了一眼里德森被影响到精神不振的状态,小声道,“处理的时候可以轻一点吗?”
“我明白,只不过清创多少都是会疼的,尤其是你看他的伤口这么深。”护士长边说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里德森这么能忍耐的人,肌肉明显绷紧,抓着简姝的手用力握紧,“你和他说,等会儿缝针会打麻药就没有那么疼了。”
虽然刚才说过一遍,但是患者看上去不懂中文,现在有家属在必须通知到位。
这种简单的句子里德森明明能听懂,但是护士长显然是被里德森刚才故意的那一句德语产生了误会,顶着对方的目光,虽然知道里德森是装听不懂,但是因为救她才挨得这一刀,简姝深吸了口气,还是翻译了。
里德森的声音格外沙哑:“我知道。”
“报告出来了,骨头和神经都没事。”
里德森:“嗯。”
听里德森这个漫不经心的语气,简姝忽然间觉得自己心底的那股后怕恐慌因为自己没听里德森的话往前挤导致他的受伤那股深刻的怨悔突然间汇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冷冷开口:“没伤着骨头是你运气好,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右手就废了,肌肉断裂是很难恢复的,会有终身后遗症的你知不知道。”
里德森睁开眼笑了下:“你这是在考我的医学知识?”
“别紧张,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学了那么多年的医,自己肩上的伤到底是什么情况,里德森可能比在场的所有医生还要清楚。比起简姝,是真的毫不在意自己肩背那条血淋淋的伤口。
简姝语塞,气的想抽手却被里德森牢牢握住,一长串中文直接就飚了出来:“我说的是这个吗,你瞎了吗,看到那人有刀你还往上冲,我……”
“家属,家属别激动,别影响患者。”护士长厉声制止。
简姝咬牙,音量骤降,瞪着里德森:“说话。”
里德森懒懒阖上眼:“听不懂。”
“别装了。”
里德森不说话了,简姝死死盯着他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
护士长搭话道:“行了妹子,今天多亏你男朋友救你反应快,要不然现在在这儿缝针的就是你了。”大概是以为男人听不懂,护士长和简姝说话有种自己人的推心置腹,“这年头像你男朋友这种能抗事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这可是救命之恩,生死之交,你男朋友长的又那么帅,该拿下就拿下,抓住机会千万别松手,知道不。你男人的伤没什么,回去好好照顾养养好,过几个月就没什么事了……”
简姝发誓自己一定从里德森脸上看到了某种极为隐秘细微自衿的得意。
她又没法和对方解释她和里德森之间不是恋人复杂的关系,只好听护士长的一顿输出,简姝从没觉得一个伤口的处理过程能这么漫长,边听对方逼逼叨叨,看着护士消毒完伤口后喊了医生给里德森打完麻醉紧接着就是伤口缝合。
十七针的伤,简姝心惊胆战地看着每一针缝合,听医生讲回去后的注意事项。
医院科室内部八卦流传的速度也超乎想象,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来缝针的医生也知道这边是个外国帅哥面对持刀凶徒勇救女友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边缝针讲完注意事项就开始聊八卦,还试图和里德森用中英德三种语言混杂交流,里德森那么冷淡的人居然也很给面子地偶尔说一两句,像是在缝针的根本不是自己。
眼看再不打断就要聊到酒席在哪里办,紧张的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简姝只好站出来插话。
“医生,他的伤会有后遗症吗?”
“后遗症?当然有啊。开这么大个口子能没有影响吗。什么以后肌肉酸痛,手使不上劲都是正常的。回去好好养伤,别急着锻炼。我已经尽量给你缝整齐了,帅哥肌肉练的还挺漂亮毁了有点可惜。按时换药,十天之后过来拆线。还有什么问题?”
简姝:“会留疤吗?”
医生边给里德森处理完伤口边道:“肯定会留疤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这还不是留疤的问题。他们说那神经病用的是砍柴刀,那玩意儿多脏啊,很有可能会感染的,等会儿打针破伤风观察一下,之后千万注意了。”
伤口护理事项说了一大堆,知道里德森
那样自己根本不在乎这里的医嘱,简姝一丝不苟统统记了下来,等医生走了仔仔细细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备忘录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看向坐着的里德森:“你助理呢?我给他发消息他到现在都没过来。”
正说着,门口一个拎着纸袋匆匆跑来的人影冲进了急诊科,目光触及到来时西装革履衣着整齐才分开不到半天现在光裸着上半身半边肩膀都包着纱布的自家老板,一句表达震惊的德语脏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看到站在一边的简姝,一高一低,气氛莫名亲昵暧昧,脚底打旋,愣是刹车掉头改了方向退到了急诊门外。
第17章
“今天的事真是抱歉,太不好意思了。”沈若禾拎着满满一袋刚买的慰问品和拿好的药直接塞到简姝手上让她拎着,转头却是对着里德森说道,“那个您没事吧,要是之后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联系我……”
出这么大的事她要是不做点什么没准还不能善了,沈若禾几乎毫不犹豫就开始拍里德森马屁,态度之殷切让简姝这个认识她超二十年的死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翻白眼。
沈若禾才不在乎简姝瞪她的目光,屁颠屁颠跟着他们走。
里德森原本身上的那套手工西服浸过血渍肯定是废了,安德里去公寓里重新帮老板拿了一套衣服,同深色系的西装外套挡住了里面的伤口,从外表上看上去一切如常,不过简姝知道麻药的效果正在消退,伤口肯定在重现强烈的痛觉反应。
偏偏里德森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从表情上看不出一丝端倪。
安德里接过简姝手里的拎袋,微笑着对沈若禾道:“您放心,您妹妹的病研究中心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
“好的好的,谢谢,太感谢了。”沈若禾送他们到医院停车场上车,安德里拉开库里南的后排车门,里德森单手扶住车门看向简姝,简姝一个“看我干什么,我还有事不上车”的回视还没传递过去,沈若禾在她身后狂戳她腰杆,直接把她推的趔钜了两步。
“简子,你刚刚也受惊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儿不用你待着。”简姝看向已经投诚调转阵营的自家死党大为震惊,沈若禾一脸理直气壮,“对了,回去之后记得按照医嘱好好照顾伤患。”
说完,不用分说直接把简姝推上了车。
里德森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上了车,他右手不方便动,沈若禾替他们关好车门,库里南的车灯一闪,从医院停车场汇进了车流中。
“先送你回家。”
什么意思?
他们俩不是就隔一条马路吗。
简姝敏锐道:“你不回去?”
里德森拿着手机单手回消息,没抬头:“去趟公司。”
简姝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你疯了吗,你现在去什么公司,你缝了十七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伤有多严重,我都能拿去给你申请伤情鉴定了。你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回去休息,好好养伤。”
她才刚把所有的注意事项完整发给安德里,想让他好好照顾里德森看着他,现在发现安德里这个助理毛用都不是,自家老板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劝一下让老板回去休息。
“不许去公司,回他家。”
安德里从车后视镜里看看自家老板,又看看简姝,察觉到老板明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居然诡异地心情还不错,默默取消了去公司的导航。
简姝本来想着自己要么回家要么去律所接着办公,但是里德森这个没把自己的伤当一回事的状态让她果断取消了自己的计划,非要先看着里德森真的回家休息了才行。
怎么说也是救命之恩,抛去前男女朋友这层关系,她也应该尽到一些自己该有的义务表示感谢,这只是出于她个人天生的责任感,完全没有其他别的因素在。
简姝说服了自己,抱着手监督安德里把车开到里德森家楼下,坐电梯上了她曾经来过的地方。
那天晚上她跑的太匆忙,一直到出了大门才游魂似的后知后觉,根本没注意路,回去后压根不记得里德森家的具体地址,这次才发现里德森住的是尚海湾视野最好的顶层复式,从落地窗望出去能俯瞰半个抚海,里德森这一栋的位置甚至能把对面她小区绿城花苑包涵在视野范围之内。
把人送到家,简姝刚准备和安德里重复一下医嘱,转头才发现安德里根本没进来,甚至准备关上门离开了,见简姝朝他看过来,安德里先发制人。
“简小姐,我们先生就拜托您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啥?怎么就拜托她了?
她有说过要留下来照顾里德森这种话吗?
简姝:“?等一下……”
里德森冷淡的目光扫过去:“还不走?”
安德里弯腰点头,片刻都不敢耽搁,直接替他们关上了大门。
简姝被迫留在原地沉默着看里德森单手解开扣子脱掉自己的西服外套,大概是伤口的原因,一向利落的动作难得显得沉缓,里德森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简姝看不下去了,上前替他把剩下的半边外套脱了下来,非常注意没碰到他的伤口。
“要不我给你请个护工吧?”
“没必要。”
“我认真的,你这样肯定不行。”
里德森嗤笑了一下:“又没断手断脚,有什么不行的。”
说完,镜片后锐利的眼尾稍稍挑起,看了简姝一眼:“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先走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本来确实是打着把里德森送到家她就离开主意的简姝,里德森这么一说她反而迈不出步子了,人家为了救她受的伤她现在转身就走,显得她有多冷血无情一样。
简姝盯着里德森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蹙了蹙眉:“你不去休息吗?”
“你不会一会儿还打算工作吧。”
里德森的神态明显就是默认了她的话,从来只有别人佩服她的工作精神的简姝头一次遇见里德森这种比她还不要命的工作态度。
简姝上前走了几步,堵在里德森面前居高临下神色严肃:“不行。”
里德森好像颇为意外,挑眉道:“我们现在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明明受了伤和平时截然不同散漫倦怠地靠在沙发上,全身却还是散发着危险不容置疑的气势。
“不用为了什么可笑的同情感谢心理留在这里,我是自愿的,也没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就当我是活该挨着一刀。”
里德森下了逐客令,不过简姝现在完全不理他,从袋子里翻出消炎药,倒了一杯温水塞到他面前,态度比他还要强硬:“把药吃了,然后去睡觉。”
简姝直接收走里德森放在桌上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了关机后放到了自己口袋里:“你死心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简姝直接把药倒在自己手里怼到他面前,摆出一副你绝对不可能不吃的架势,里德森眼眸微眯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微微后仰就着她的手把药吃了,薄唇触碰到她掌心的微妙触感一闪而过。
简姝有些心虚地连忙把水塞到他手里收回手,盯着里德森喉结微动把药咽下去,随后亦步亦趋压人到卧室睡觉,进门之前男人转过身凝视着她。
“去洗澡。”
简姝:“?”
简姝:“什么?”
里德森示意她身上沾着血迹的外套。
“客卧里有换洗的衣服。”
她在这儿洗什么,简姝不乐意的表情还没摆出来,里德森懒洋洋地抬眼:“不是说要看着我睡觉吗。”
不是,这种时候犯什么莫名其妙的洁癖啊,她坐在旁边看着又不到他床上去。
简姝刚想抗辩两句,里德森已经进了主卧的浴室关上了门,简姝瞬间忘了自己的事咚咚敲他的浴室门提醒:“喂,你肩膀上有伤,不能进水知道吗。”
隔着厚实的浴室门,里德森的声音有些发闷,听声音里面像是已经开了水:“我是傻子吗。”
都缝针了还要去上班,你不是傻逼谁是。
简姝在心里嘀咕了
一句,男人在里面洗澡她就干站在这儿听墙角也不是个事,身上的衣服带着血迹也确实让人膈应,简姝走出主卧,左右看看摸到就在一旁的客卧,刚打算进浴室简单冲洗一下,看见与浴室相隔的另一侧,心里微动,拉开了客卧的衣帽间滑门。
只是客卧的一个普通衣帽柜,不过这种等量的豪宅,就算是普通衣帽间和别的比起来也已经是相当够看了。
两排的感应灯亮起柔黄色的灯光,照亮衣帽间的内部,本以为只是随便挂着几套衣服的简姝看见衣帽间的全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宽敞的走道,两侧的嵌入式衣柜整整齐齐挂着各式各样的女装,从睡衣衬衣到外搭按种类排列,甚至她粗略扫了一圈,好些都是她喜欢的风格熟悉惯穿的牌子,乍一眼她还以为看到了她想象中自己家那个衣帽柜收拾整齐后应该呈现样子的高配置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