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
慕宁兀地出声。
那侍女便推门而入，她面不改色的朝着几位大乘修者微微作揖，然后径直走到慕宁跟前。
“尊上。”
若她是天道面对这样的即将化神的魔修会如何处置，想来想去无非两个办法，其一，趁她化神雷劫时降下生死劫，将她绞杀，其二，就是让诸多仙修来绞杀她，有了后者的铺垫，前者让她灰飞烟灭也会容易地多。
“叫那些没有的炮灰们这几日偷摸着藏好了。”
魔界不会陨落于她的手上。
更大的博弈就要开始了。
洛璃有片刻的惊讶，但身为尊上唯一的侍女，她有着训练多年的淡定，略一作揖，便徐徐退下。
此刻在殿中的几个鼻青脸肿的城主们都意识到了什么。
“那群仙修要来打魔域？”
谢泽脑子依旧是慢半拍，这句话缓缓从嘴里说出来时，其他人都免不了给他一个白眼。
“既如此，那属下也不便久留。”
魔域众人虽然内里互相踩死，天天想着篡位，可面对仙修时又会出奇一致的团结。
等众人都退下时，慕宁独自坐在殿中，就像是很久之前。她有短暂的失神，无论哪种方法，她都不希望，或者不太愿意对上渚苏。一来是他们之间的纠葛，二来，慕宁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大概是不希望亲手杀死他的。
仙界，同渚苏协商之后的洛乔与众长老，心里算是有了个底，他们信任这位仙祖会在慕宁派人过来的时候抵挡。
毕竟当年也是如此的。
可沉默多时的渚苏，在众人皆来的大殿上提出了一个决议。
那月光白袍的年轻修士，带着孑然一身的不同气质，上禀道，“我们应该趁此刻，慕宁尚未完全掌握魔域，将其拿下。”
这句话如同惊波，在众人心里漾起了涟漪，他们听闻也感知到了这位魔主的归来，想要邀请众仙家商讨这件事时，这位年轻一辈的卓越修士就提出了此建议。
洛乔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眉间微蹙，“为什么？”
这并不是特别好的时候，因为谁也不知道慕宁现在此刻的修为是如何的，擅自前去反而不一定落好。
渚苏不紧不慢地解释，“诸位，我想请各位看一样东西。”
他的铭生剑发着光，那独属于占算天机的能力随着渚苏灵力的注入，之上立刻呈现出画面，上面赫然是，慕宁的修为即将要渡过化神雷劫。
但是在渡过后，她的情绪会极端崩溃，之后带着魔界众人屠戮仙界。
画面血腥残酷，带着哭泣声延绵不绝，那时没有任何一位可以阻挡她。
这画面哪怕是经由修炼的几位外宗掌门都无比震惊，但他们首先惊讶的不是慕宁会做出此等事情，而是默默问出了一句：“这是传闻中铭生剑？”
因为整个仙界一脉，能卜算天机的剑，仅有一把，那就是当年已经彻底隐世的天机宗门的镇派之宝。
铭生。
但早传闻说是“铭生”已经给了当年的璇玑宗主亲传弟子，随着上仙界那位亲传弟子的陨落，这把剑早就该不知去向才对。
如今却出现在渚苏的手里，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如何？
既然是铭生的话，几*乎是毫无异议的未来占算，当年这把剑有一个名号便是，“宗主会出错，但剑不会。”
“铭生有此等结果，慕宁必然已经到了渡劫巅峰，距离化神一步之遥。”
若此刻不出面阻止，那么等她真的成功，后果将无可挽回。
谈话间，洛乔的目光一直不离提出这个建议的渚苏。
虽然他早就知道慕宁是他的道侣，但刚分开就如此，倒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愤怒慕宁欺骗他。
可一切真的如此么？
渚苏也不避讳自己的师父的眼神，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秘密，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渚苏眼底的金色愈加兴盛。
“以我们几个人？想要牵制她问题不大，可她手底下那几个，没有一个好糊弄啊。”
谈话间，一位青衣女子轻叹，毕竟他们这边的宗门加上之前的那些修士的确有十之多的大乘修士。
但这些都是最后的宗门力量倘若把这些派出去，魔界一旦使用阴招，他们便是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是啊……”
在面临这样的困难时，几乎来的一半都选择了犹豫。
“诸位，不如听我一言？”
姗姗来迟的临道，带着全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伤痕，“既然迟早都得死，不如赌一把，而且我们有杀手锏。”
这话一出，渚苏淡然。
青衣女子反问，“哪里来的杀手锏？”
在屋顶上听墙角的清月就要打算来个天降落地之希望时。
殿中，一位看上去畏畏缩缩地小女孩被推了出来。
女孩穿着浅樱色的裙子，黑发如瀑，但截然不同的是那双眼睛是粉色。
玻璃般的瞳心映出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模样，见到被围观她又立刻缩了起来。
清月…
“小女孩？还是个元婴期，你打算让她送死么？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般的话你若是……”
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完，临道就将那小孩儿拎出来了，“她是天生灵体，也是天生灵瞳，可以直接透过万物的一切看出本质，一招制敌，换句话说，所有的一切幻术，灵术，在她面前都是无解的。”
这些话比住渚苏说的还要惊世骇俗，天生灵体？还有一个天生灵体？
“师弟，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临道微微摊手，“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测试，渚苏师兄也是天生灵体，应该能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吧？”
渚苏不语，那双浅粉的眸子带着陌生的情绪对视着自己。
有道传闻，天生灵体之间是可以互相感应的，但是他没有，倒不是临道此人会拿这么一个孩子骗人，而是，他无甚感觉。
在这个女孩身上，他只能感受到一片平静。
“没有。”
渚苏否认道。
他算人群中的主心骨，他的否认让众人指责那边的临道说胡话，可就在他挠了挠头，将要反驳时，那琉璃粉瞳的小女孩兀自出声道，“你想独自承受吗？”
这句话前后不接，在场的人，无疑是一头雾水，渚苏却在人群中不言不语。
“这只是一个孩子，天生灵瞳是难得的体质，好好将养，未来必然是仙界的中流砥柱。”临道身旁的青衣女子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说道，“这场的确很难，但如果真的是铭生，无论早晚我们都得死，所以……”
青衣女子将那句“不要把一个孩子架在火上烤，你这个长辈做的也太黑心了。”诸如此类的话咽了下去。
女孩拉扯着临道的袖子，看向人群中那熠熠发光的“叶子”。
渚苏感受那目光，选择了无视。
第135章 化神雷劫（3）
慕宁没有在魔宫干等着，最适合她修炼的地方还是尸山血海，里面还藏着她无限的秘宝。
进入冥想的慕宁也曾想追寻天道发生异变的秘密，自从她吞噬了那个“神”的一部分，似有若无的，可以窥视一部分原因。
不是在云层上，而是在另一个空间。
一棵参天的古树恒久的屹立着，一半繁荣，一半枯萎。
慕宁抬头，那上面的纹路复杂又充满着生机始末，从另一头不断飘落的树叶就像是预示着她也该这样的结局。
“死亡么？”
如果注定死亡，那又为何给予人们修道机会？
慕宁指尖的术法凝聚，红色的灵力爆裂法术球砸在了树干上。
经由这一下，树上的落叶似乎更多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慕宁看清了，树下原本那隐匿在雾气的人。
和渚苏极其相似的女孩坐在树下，那五官怎么看也都能称得上算是渚苏的同胞姐妹，她一袭白衣和这里的参差完全不同，裙摆之下是被数道枝干困住，从裙底蔓延到各处。
慕宁红瞳一闪，勘破这层迷雾之后，与其说是女孩倚靠在树边，不如说，是她本身就靠着树的滋养，她本就是树的一部分，是，天道的一部分。
等她察觉到这点时，不远处走来一对男女，这面孔，慕宁也熟悉的不行。
正是那日在竹屋剥离她神识的那两位，他们相携走至树前。
青衣女子轻叹，“已经这样了，师兄还能回来吗？”
月白袍的男子蹙眉，他挥手将那些落叶一扫而光，捏紧女子的手，缓缓道，“开始吧。”
借着那么点神识的力量，慕宁的存在他们好像感知不到。
青衣女子的力量本就是治愈生命，经由男子的叠加增强，这样强盛的生命气息，说是瞬间能将尸山血海这样鸟不拉屎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瞬间变成生命气息充沛的仙地，也是成立的。
但是这样的强大的力量打在那即将枯死的另一半树杈上，就像是陷入了无底的黑洞。
根本不知所踪。
大概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还未有丝毫的成效，青衣女子收了手，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没有办法。”
等此话说完，她又扶着身边的男子，像是下定决心似地问，“我们真的要像师兄说的那样，毁掉它才行，不然它会毁掉所见的一切。”
男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说完，两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浮在空中，慕宁看到倚靠在树边的女子像是脸色红润了一些。
慕宁飞至在她的面前，紧紧地注视这女孩，对方是有生命气息的，但却没有睁眼。
“我知道你活着。”
冰凉的触感，在女孩的脸上轻轻拂过，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哪怕是慕宁呼唤，也没有睁开眼睛。
“但我要你死。”
笃定的话，四周似乎无人能注意到，她只是一缕神识，就连凝聚的灵力让这树枝微微摇动都做不到。
更不会让她有所反应。
然而片刻，就当慕宁打算离开时，那原本沉睡的“女子”嘴角缓慢地扬起。
这一发现让慕宁讶异，不等她有所反应，那属于本体的急切召回让她不得不意识到外面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里，慕宁的龟缩之地……不过，看天上的感觉，似乎她正在准备渡劫。”
临道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畔，慕宁睁眼，原本布置在外面的法阵碎裂。
天际的光传入这里，与之对上的便是，渚苏那近乎无情冷漠的纯蓝金的眸子。
慕宁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那气息的质感不是大乘，而是正儿八经的化神。
粉瞳少女完成了她的任务便躲入储物袋里，慕宁记得自己这布置了十几道的防御法阵，和法阵迷宫。
“嗨，魔主，打断了你的修炼真的不好意思。”
临道眼里带着笑意，无论他们怎么合作过，此刻敌对是必然的。
慕宁冷笑，“就凭你？”
临道耸了耸肩，“就凭我。”
慕宁挥手，直接将她这藏宝库给隐匿，徒留本人漂浮在血海之上。
哪怕现在还有三道金纹，依旧不是临道可以挑衅的。
“那不如让本座看看？你们两个，实力如何？”
红色的身影如光飞过身边。
临道确实很难防御，不过他有作弊神器，少女的提示出现在耳边，“右边。”
一柄银色的飞剑随召飞去，慕宁眼神一凛，银色的飞剑顿时僵在了原地，这是她曾经在云水宗教过的，用强大的神识，压制别人的本命灵剑。
临道暂时被夺对本命灵剑的控制，这种滋味让他很不好受，“好家伙。”
慕宁转而控制飞剑，单手成结，一股灵力飞了过来，临道本能的防御，却被震出去两三米远。
但由于对方是大乘，被封印的慕宁使不出全力的情况下，他不会有事。
两三个回合，就见出了魔主的截然不同，她控制那柄飞剑，冷漠决然，“这样的东西再多给我也只是无畏地挣扎。”
她在临道眼前，亲手将那把剑折断，与之相连的本命神剑，存无也飞了出来，目光直直地看着后面屹然不动的渚苏，不知他是否中了自己的蛊，那眼神实在是过于淡漠。
“还不准备动手吗？”
渚苏就像是人偶，有了反应，他将手搭在临道的肩上，嘱咐道：“去援助那边吧，我来对付她。”
有了短暂的过招后，临道暂时还不想退却，可渚苏那目光就像是带了命令，他被迫后退了两步。
“你是那个变数。”
渚苏手引天空，那氤氲许久的雷劫，顿时倾斜而下，慕宁的瞳孔骤缩，徒手引天雷？
这天雷锁定了她，就算是怎么逃也会被找到，一旦承受了，和渚苏的正面战场上，她就不在会得利。
慕宁咬牙切齿，刚刚她原本还不敢朝那个方向想，现在看来，果然是一样的。
渚苏和那个女子同样，从天道的分支上分出来的，与其说他是神，不如说他是天道的分身，他的一切意志和想法都与天道相连。
若换作平时，慕宁还可以故意示弱，但现在的渚苏，不，慕宁应该换个称呼。
“F时神尊。”
渚苏没有片刻犹豫，趁着他被天雷攻击，立刻施法将这方圆封闭起来。
这样的慕宁就无法逃逸，只能正面承受天雷的攻击。
慕宁身体根本不是巅峰，在经由两道生死劫的天雷后，遭不住了，吐了血。但是那三道金纹咒也在天雷的轰鸣下，逐渐破碎。
同样破碎的，还有慕宁的身躯，她似乎是无助的看着那边毫无情绪波动的渚苏。
铭生剑现，那是唯一可以和存无对抗的剑，也是当年天机宗主遵照天意，将它送给渚苏。
“破！”
铭生剑那虚空中那红色的身影毫无异议地洞穿，曾经的爱人如今变成这样，慕宁感觉到肺腑被贯穿的感觉，忽然觉得，这也许是天道给她的报应。
“师兄。”
轻轻的一声，带着几分缠绻的意味，仿佛在祈求着渚苏。
铭生剑在空中隐隐作亮，一如渚苏同样亮眼的蓝金瞳色。
在听到这一声时，那原本冷漠的脸上有片刻的皲裂。他似乎在努力在找回自己的被封存的记忆。
红色的身体碎裂消失在空中。
就连天上的雷劫也逐渐散去。
渚苏闻着空气中的水气和血腥味，飞至一处查看慕宁是否死亡，但那一堆灰下，并无生命气息，不仅如此，就连整个尸山血海，再无生命气息。
“呵。”
玉髓神器内，慕宁的本体嘴角流出了些许血。
“真是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