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破冷下一张脸,道:“你们千霄宫不是早就弃了她?她走不得!”
云庭横剑在前,道:“今日我必须带走她!”
赢破半眯着眼道:“你是不顾你的师弟师妹了?”
他出掌袭来,云庭以剑挡之,道:“一剑你们走!”
路一剑急道:“大师兄,我们怎么能独留你在此地?”
云庭几番出招,被赢破一掌震碎心脉,他双目充血,道:“这是我欠芝芝的,你们赶紧走!师父会明白我今日所为。”
“你们谁也别想走!”赢破接连出招。
云庭见状不对,往地上扔下一枚圆形法器,法器炸裂开,烟雾飘散,路一剑心一横,道:“撤退!”
一百多号人急忙退散,鬼将要追。
赢破道:“都给孤回来。”他手中正捏着云庭的头颅。
水鬼上前道:“陛下,不趁胜追击?”
赢破道:“他命在孤手里,孤要千霄宫跪地求饶。你们近日严守皇城,不得放可疑人物进来。”
一众鬼将道:“属下遵命。”
赢破看着云庭气息微弱,道:“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只身犯险也要救孟芷!你是她的情郎?”
云庭冷笑一声。
赢破蹲下身,拎起他的领口道:“这么一心求死,孤不想杀你,孤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在他耳边低语,云庭目眦欲裂,道:“你休想!”
赢破笑道:“你且看着。”
路一剑带人急忙回宫,他跪在堂前,道:“师父,都怪我,我没有拉住大师兄,这下怎么办!那魔头心狠手辣,大师兄会没命的。”
贤剑真君一拍扶手,道:“召集各大仙门,商议绞魔之事,救庭儿和枝枝回宫!”
梅珊看着众人面如死灰,欲言又止。
待人都走后,无心仙君上前对贤剑真君道:“师兄,仙誓已破,凌恒魔君魔力大增,那些仙门都还在观望。凌恒魔君想对付千霄宫,我怕其他仙门不会出手。”
贤剑真君道:“师妹放心,他们一定会来。”
他似乎胸有成竹,无心仙君不解。
不出半日,众仙门都派人来到万剑峰上,瑶池宗的望凝君道:“贤剑真君,你传信于我们所说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贤剑真君道:“自然是真的。”
众人目光顿时变得一紧。
贤剑真君道:“诸位道友,除魔之事迫在眉睫,千霄宫还请各位能团结一心,重还天下太平。”
望凝君思索再三,道:“好,我瑶池宗愿意助千霄宫一臂之力。”
“我天师宫也愿意。”
“既然贤剑真君都这样说了,我万盛宗自当竭尽全力。”
“……”
孟枝枝正在房中仔细擦拭着护她剑,赢破突然闯了进来。
她一惊,道:“你来做什么?”
赢破将她摁在榻上,他道:“他在哪儿?”
孟枝枝疑惑不已,道:“谁?”
赢破道:“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孟芷。你的小情郎舍了一条命也要来救你,你是不是很感动?”
他的双唇靠得很近,孟枝枝直接撇过脸,推他不动,怒道:“你要发神经别来我这里。”
赢破用手拂在她的脸庞上,硬逼着她看着自己,道:“你讨厌孤,但你也不能喜欢上别人。谁敢喜欢上你,孤就让他……”
孟枝枝看清他眸底浓烈的占有欲,道:“你想如何?杀人吗?”
赢破眸光一缩,道:“你承认了?”
孟枝枝慢慢将他的手剥下,双手紧握,赢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她道:“赢破,我没有喜欢的人。”
赢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稳稳沉下,道:“你就这么想保他?孤还记得,你入别院前说过,你不喜欢孤,你有喜欢的人了。”
孟枝枝道:“是啊,我喜欢的那个人被我亲手杀死了。你觉得我的喜欢很值得吗?”
赢破看她一张脸冷静得不像话,嘴角一翘,道:“你当真是心狠,喜欢的人,你也能下得了手。怎么,你杀了他,是因为他对你不好?”
孟枝枝伸出手拂上他冰凉的眉眼,道:“是啊,他为了另一个人抛弃了我,还做了不少恶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被我喜欢的人会很倒霉。若是他不忠不义,我便同归于尽。”
他睫毛轻颤,道:“是那个人眼光不好。”他反手十指紧扣住她的手。
他道:“孟芷,你喜欢孤好不好?”
孟枝枝一愣,道:“魔君是不想活了?”
赢破将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胸膛,那颗心跳得很响,一下又接着一下,道:“孤杀了樊盈绣。她长着一张酷似孤母亲的脸,小时候她就骗孤,她是孤母亲转世。孤那时候愚蠢,分明不该信她,可偏偏舍不得那张脸。今日他们将她送来,她想杀了孤。孟芷,你说这世间到底有谁是真心对孤的?”
孟枝枝感受着那心跳跳得有力而剧烈,他那双深情的眼睛令她灵魂一震,莫名地,她感觉到他的孤寂。
樊盈绣竟然被他亲手杀了……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赢破将她反抱在怀中,孟枝枝要挣扎,他道:“别动,你一动,孤说不定会忍不住做些别的,你就让孤这样抱着你。”
他的语气少见地柔和,他轻轻在她耳边诉说着过往的事,从幼时到长大。
她听得心惊胆战。
他讲自己怎么被人关押,怎么上了众贵族的餐盘,又怎么在鬼母诞子之日从众贵族的口中抢夺一条命,难怪他被囚禁到别院,因为那夜要吃他血肉的人都被诞下的鬼子全吃了。
那时樊隆还尚存一丝人性,知晓自己求错了妖,挽回樊盈绣一张脸,却助纣为虐,便狠心将他放逐到别院,那里有修士强大的封印,他进不去,赢破也出不来。
他语气冷静,像是在讲一个旁人的故事。他讲自己怎么饱受封印和鬼子威胁之苦,如何溜出来抢食,怎么撞破了宫内的野鸳鸯差点被打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要她听着。
孟枝枝手指蜷了起来,掐进了掌心。
末了,赢破道:“孟芷,你说,是不是这天下欠孤的?”
第85章
孟枝枝斜眸,道:“你想如何?”
赢破将头枕在她的肩头,仿佛他们是深情缱绻的眷侣般,开口道:“孤要与你成亲。”
孟枝枝双眸一震。
赢破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握住了她的双肩,道:“孤已经传令下去,三日后就是我们成亲之礼。这两日,孤会好好陪你共同筹办婚礼之事。这事你好好想想清楚,云庭飞不出这皇宫,孤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婚礼。”
孟枝枝冷静道:“我有一个要求。”
赢破那张脸骤然冷了下来,道:“什么?”
孟枝枝抬眸道:“我想去宫外看看。”
赢破微愣,转而嘴角一笑,道:“好。孤陪你。”
皇城大门打开,孟枝枝看见城中依然热闹非凡。
摊口叫卖声不绝于耳,那些妖怪大剌剌地以半人半兽的形态走在大街上。
赢破牵住她的手,往一处走去,他们走进了一间楼中,里面摆放着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还有一些首饰。
店小二是一只黄鼠狼精,道:“两位贵客,大驾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的?”
赢破道:“将你们店最好的首饰拿出来。”
黄鼠狼精立马端来一个红色檀木盒,打开道:“这副金嵌红宝石米珠圆花套装,分冠、臂钏、项链、耳坠,四件,乃赫赫有名的珠宝大师璞玉所制,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赢破直接将那金冠从盒中取出,戴在了孟枝枝的头上,他欣赏道:“不错,全要了。”
黄鼠狼精道:“欸,小的这就给您打包。”
赢破的目光又落到后方一件展示的红色嫁衣上,黄鼠狼精一见,立马热情介绍道:“这件嫁衣乃是由鲛人的尾纱制成,色泽光洁,隐隐能看得见月辉照映,而且这质感轻盈,穿着一点不累,百年难见。”
赢破眼中放光,拿起那件衣服,对孟枝枝道:“去试试。”
黄鼠狼精道:“小的给娘子带路。”
孟枝枝回头看,见赢破还在打量着店内的胭脂水粉,兴致很高。
她进试衣间前拉住黄鼠狼精,低语道:“小二,我有些问题想请问你。”
黄鼠狼精恭敬道:“娘子请说。”
孟枝枝道:“城中可还有凡人居住?”
黄鼠狼精道:“实不相瞒,城中凡人早就跑得干净。如今城中尽住着妖修与邪族,魔君早已下令,不能随意杀害凡人,只是之前仙门之人来袭,城中凡人和散修一闻风声,都溃逃而散。”
孟枝枝道:“多谢。”
她脱下衣服,换好了那件红色鲛纱婚衣。
她从里面走了出来,就见赢破正等着她,他眼睛一亮,上前牵住她的手,在她额中心一吻,道:“你很美。”
孟枝枝仰头看他,他眼中尽是少年即将娶妻的欣喜。
赢破对黄鼠狼精道:“这件衣服我要了,还有刚刚选的那些胭脂水粉全都打包带走。”
突然,一众鬼邪从天而降。
黄鼠狼精一惊,立马跪拜在地上,道:“不知魔君陛下降临,有失远迎。这些都赠与陛下,恭贺陛下大婚之喜。”
赢破道:“无妨,孤今日很高兴。你们将银钱取给他,这些东西都带回宫内。”
话毕,他又牵着孟枝枝的手往外走,孟枝枝回头看见那黄鼠狼精还跪在地上,身形紧缩微颤,一瞬仿佛缩小了一般。
赢破又拉着她买了许多婚嫁之物,什么花生枣子,什么喜字灯笼,他乐在其中。
孟枝枝捶了捶腿,道:“今日就到这儿吧,我累了。”
赢破蹲下身,为她揉捏着腿,道:“是我考虑不周。我带你去休息。”
他揽住她的腰肢,飞去一榭水楼台,此处早已摆满了各色佳肴,他将她轻放在椅子上,执起筷子为她夹菜。
孟枝枝没有动筷子,道:“赢破,我不想与你成亲。”
赢破手一顿,道:“孤今日心情很好,你当真要毁了孤的心情吗?”
孟枝枝道:“你该选择和你心意相通之人成亲,我对你无意。”
赢破道:“如果孤偏要你呢?”
孟枝枝道:“我知道你已经想起一些事,你既然已经知道我过往遭遇,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选择你。”
赢破喝道:“孟芷!”
他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过重,又道:“孤不是他,孤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抬起那双黑眸,眸中偏执。
孟枝枝道:“你与仙门之间必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仙门亡。”
赢破道:“所以你会站在他们那边,是吗?”
孟枝枝不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赢破笑了,那笑意更像带着自嘲,双眸像一颗巨石砸进了水中,沉不见底,他上前一把将她的腰搂住,跳入旁边的荷花池中。
孟枝枝没有丝毫准备,呛了满嘴水。
赢破抱着她,直直坠入进湖底深处。
孟枝枝冲他慌忙摆手,赢破只是看着她,脸上平静异常。
他抱着她,宛如一个大石头将她重重往下拖拽,她不断上浮,却离湖面越来越远。
赢破无声地看着她费尽心力挣扎往上游。
孟枝枝心想,他真的疯了,不由分说就想拉着她一块死。
似乎看她要喘不过气来,赢破俯下身,以唇渡气。他双唇很冰凉,就跟这刺骨的湖水一样。
他的唇覆了很久,孟枝枝猛拍打着他的肩膀,忍不住在水底骂道:“混蛋!”
她嘴里吐出透明的泡泡,那声音也被水吞没。但赢破似乎看懂了,他抱着她不断往下坠。
孟枝枝只觉得眼前模糊成一片,不知被他带到什么地方,周身很冷,很重,一股潮湿的阴冷仿佛要刺入她的肺腑。
当她再睁眼时,她发觉他们已经漂浮在水面上,然而这水是黑的,四周游走着像粘液融化一样的怪异生物,但孟枝枝认得,那是游荡的灵魂,这里是魂河。
孟枝枝睁大了双眸道:“你疯了!”
赢破竟然什么法器也没用,单靠魂术就将他们的灵魂又引入了魂河之中,她能想象到她和他的身体正沉在湖底里,如果没人发现,他们必死无疑。
赢破看着这无穷无尽的河流,这里长夜永存,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他转过头,一张雪白的脸,乌发被黑水染湿,漂浮在水面的发尾吸引来小小几只游荡的灵魂,那灵魂已然残缺,轻若蜉蝣,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它们抓着他的头发不断啃食。
孟枝枝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是那些灵魂贪食的目光,急道:“快出去!这里呆久了,会损伤魂魄!”
赢破道:“你认为我在乎吗?”
他牵住她的手,再次沉入魂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