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媚——宁不语兮【完结】
时间:2024-12-14 14:39:42

  “你这是做什么?”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外挣了挣。
  郁持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怕你脚冷,冻久了对身体不好。”见她执意要抽出脚就只能放开,又拿起旁边地上的鞋要帮她穿。
  “不用,我自己来。”杨惜媚拿过来自己穿上了。
  尽管接受了他陪在身边,但对于这样略显亲密的身体接触她仍是有些抵触。
  这时防疫人员也过来了,给两人量了体温,又采了口腔样本抽了管血。
  杨惜媚趁这机会连忙向他们打听宋知问的情况。然而防疫人员隔着防护罩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他们走远后,杨惜媚呆坐在原地有些沮丧。郁持看了看手表,对她道:“现在凌晨三点多,还早呢,你再进去睡一会。”
  “.......不想睡了。”杨惜媚恹恹摇头,又注意到了郁持眼底的血丝,撇回头不看他道:“换你进去睡吧,守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
  郁持深深看着她,语气都带上了点黏糊意味:“我不累的,你睡不着我就陪着你。”
  杨惜媚:“.......”
  她现在也没什么兴致跟他扯来扯去,索性不再搭理,靠坐在墙边望着对面敞开的窗户发呆,从外面涌入的寒风呼哧呼哧地吹动墙上几张老旧泛黄的宣传告示,翻卷着晃荡着要掉不掉。
  郁持见她这样,心下一软,凑近些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宋知问,”杨惜媚下意识就回道:“还有阿婆。”
  她现在最挂心的就是这两人,一个是她亲眼看着他去接触了疑似病例,到现在音讯全无,安危不知,还有一个她本来都快要见到了,又偏偏被拦滞在了这最后一段车程。
  若是这场传染病真的扩散开去,那宋知问和阿婆会不会.......
  她不敢再往下想,脸上只剩惶然。
  郁持一开始听到宋知问这个名字时眼神黯了黯,后面又听她提到阿婆,神情一振忙道:“阿婆没事的。我昨天上山还去见过她呢,人好好的,你别担心。”
  杨惜媚神情一滞,转头看向他惊声问:“你见过阿婆?你怎么会——”
  她突然想起刚才吃晚饭时郁持说那个蔬菜汤是他在山里煮的,还有他弄给她吃的水果里有那些山里特有的小野果。
  她当时没顾得上去深想,现在才意识过来,所以他有去过那座山上?
  郁持竟也很坦然地向她解释:“我这几年在这边,经常会上山去看看她。”
  然而杨惜媚面上却并没有多少感激的情绪,反而升起怀疑和戒备,语气也隐隐有些激动:“你要对阿婆做什么?你又有什么盘算?”
  郁持心间一梗,却又根本无法因为她的误解而生气。毕竟当初自己做过太多卑劣的事,也难怪她不会再相信他。
  他强撑着笑:“你别激动,先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要——”
  杨惜媚却没有心情听他说什么,曾经那些回忆涌上心头,她只剩满心的烦躁和厌憎:“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离我阿婆远一点!”
  话音刚落,旁边陡然传来一阵“呜呜哇哇哇”的哭闹声。
  两人不禁朝那边看去,就见不远处一个模样朴实的中年妇女正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哄,再看那孩子冻得脸色发白,正哭得厉害。
  杨惜媚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面上显出些不忍,又转眼看了看一旁空着的帐篷。郁持一看她面上的情绪变化就心领神会了,试探问道:“还要再去睡一会吗?不睡的话我们就把帐篷让给小朋友睡吧?”
  杨惜媚当然很想这么做,只不过这终归是郁持带来的东西,她也不好擅自做主,慷他人之慨。
  现在听他这么说,她神情缓了缓,只是语气仍带了几分生硬:“我不睡了。反正是你的东西,随便你。”
  她这般态度,郁持却反而心情更好了似的,转身又很是殷勤地招呼那中年妇女把孩子抱到帐篷里面睡。
  这时的他倒又像从前那般,彬彬有礼又极具亲和力,但又比以前更真诚,没了那种隐隐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孩子母亲自是感激不已,把小女孩放进帐篷后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言语间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外地来的情侣,问他们是不是过来旅游的。
  这边最高的山峰海拔有一千多米,冬天可以看雪山。近几年交通便利了一些后也成了不少年轻人的旅游打卡地。
  杨惜媚还没出声,郁持就连忙摆手否认:“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他看了看杨惜媚,眼中滑过局促,对孩子母亲道:“.......是我姐。”
  杨惜媚心间一动,瞟了瞟他煞有介事的侧脸。
  过后他又坐回她身边,待四周慢慢安静,他才偏头对她低声道:“我刚才那么说,是不想她误会我跟你......你别生气。”
  杨惜媚默了默,摇摇头:“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也意识到刚才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了。
  他之前就说了这几年都生活在这边,去山里必然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她不该一上来就武断地判定他是别有用心。
  于是她顿了一下,又垂眸道:“爸妈也说过,你仍是家里的养子,这层关系不会断。”
  言下之意也就是默认了这一层毫无血缘牵连的姐弟关系。
  听了她这话,郁持眼中的笑意淡了淡,却也没表现多强烈的否认或抗拒态度,只顺势问道:“他们现在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都还好。”说完后杨惜媚又觉得这回答不免有些敷衍冷淡,就细细聊了起来:“爸前一阵做了心脏手术,在家休养,妈也回家带恩宝......”
  郁持看着她出神,嘴里问道:“恩宝?”
  “哦,恩宝就是大哥大嫂的女儿,大名叫郁雅恩。”
  “是吗?长什么样?很可爱吧?”
  “很可爱,马上就两岁了。”说起小侄女,杨惜媚也不免话多了起来:“前段时间已经会说话了,会叫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
  “你呢?也会叫你吗?”
  “会。叫我‘姑姑’。”
  “那家里每天肯定都很热闹。”
  “嗯,是很热闹.......”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地杨惜媚又感觉到困意上涌。
  聊到后面再没了话题,两人沉默了一阵。
  郁持又起了话头,转而问道:“.......你这回过来要待多久?”
  他语气里带了些小心翼翼,眼眸颤动着踟蹰道:“过两天能出去了,如果见不到宋知问,就让我陪你一起上山去找阿婆好不好?”
  “.......”
  “我现在对山里的路已经很熟悉了,天这么冷,路也不好走,我开车带你——”
  未说完的话因为落在肩头的重量戛然而止。
  他身形僵滞,转头就感受到了一阵轻盈带着香暖的气息。
  是她靠在他肩膀上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他喉头急剧吞咽几下,抬了抬手想摸一摸她熟睡的脸,却停滞在半空几息后又默默放了回去。
  最后他闭上眼,偏过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深深喟叹。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第一百章 一直一直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杨惜媚还没睁眼就感觉周身都是温热的,耳边却还能听见从车站各处缝隙钻进来的呼呼风声。
  她动了动身体,只觉有些困难,似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似的。
  待她睁眼,一偏头就见眼前一段青筋隐现的脖颈,还有其上突兀的喉结。
  身侧也能感受到厚实胸膛的起伏。
  再清醒一些,才发现她竟是侧身靠在郁持胸口睡着,双脚也再一次被他焐在了腹间的外套底下。两人身上盖着条毛毯,看上去倒像她整个人都窝在了他怀里。
  而郁持正闭着眼,下巴抵在她头顶,似是也睡着了。
  “.......”
  杨惜媚立即就坐起身后抽出自己的脚,一番动作也弄醒了郁持。
  他睁眼看见她正往外挪,眼眸深了深,又划过一丝不舍,最后仍是松开了搂着她的手:“醒了?睡得好吗?”
  “嗯。”杨惜媚低低应了声,身体挪远了些。
  她对昨晚大概还有些印象,只记得应该是自己后来困得厉害,迷迷糊糊就靠了过去。既然如此也没办法怪他什么,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尴尬和气恼。
  郁持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心里别扭,也不敢多说什么惹她烦。
  他叠好毯子,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和漱口水给她,趁杨惜媚清理自己的功夫,他又去弄来了些开水冲了咖啡,拿昨晚剩下的面包和芝士火腿仍然做了三明治,只不过这回没了新鲜的西红柿或蔬菜可以加进去。
  杨惜媚仍是没什么胃口,三明治只吃了半块,咖啡倒是喝了大半杯。
  郁持想劝她多吃些,又有些愧疚:“面包有些干了,吃腻了吧?我昨天太仓促没带多少吃的......你再等一等,到中午应该会有新鲜食物送来。”
  他说得笃定,杨惜媚却没心思去深究,只敷衍着点了点头。又见他十分自然地拿起她吃剩的那半块三明治三两口塞进嘴里。
  她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出声。
  一夜折腾过去,人的精神也有些委顿。又因为一整夜没睡好,杨惜媚只觉得浑身酸痛昏昏沉沉的。
  郁持见她状态不是很好,也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再找她说话,只默默陪在旁边。
  就这样半天过去,到了中午的时候还真像郁持说的那样,有新的物资送到了车站。
  防疫人员分发下来的时候说是镇上一家药厂联合周边几家商户一起捐赠的,这些物资里有棉被面包矿泉水之类的基本生活用品,除此之外还有水果点心和肉罐头,以及治感冒和跌打的基础类药品。
  郁持去领来了两人的份,放下后立即就从里面挑出几样水果切好后给她吃,然而这次她勉强吃了两口实在吃不进去了。
  也是到这时候她开始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一阵冷一阵热,四肢隐隐有些沉重迟缓,胸口也堵得发闷。
  她脑子里还迷迷糊糊想着,到了现在怎么都得把情况跟家里照实说一下。
  若是这场传染病真的蔓延出去,本来也是瞒不住的。况且郁苏两家都处在医药行业,提前收到风声也好有所准备......
  手机昨晚已经用郁持带的充电宝充上了电,她拿出来点开,斟酌着要怎么跟父母说,还有宋知问的父母那边也要.......
  越想脑袋却越混乱,一团浆糊般,渐渐地她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呼出的气息也有些放烫。
  郁持还在那堆食物里挑挑拣拣,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弄些什么给她吃,一转头就见她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手机,脑袋却低低地耷拉下来。
  他心头一惊,忙靠过去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杨惜媚摇摇头,嘴里含糊说着:“我还没......还没跟爸妈......”
  话没说完,她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往一旁倒去,又被郁持慌忙抱在了怀里:“媚媚你怎么了?!”
  他低头一看,只见她双眼已缓缓闭上,两颊通红,伸手一摸都是滚烫的。
  坏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念头在脑中闪过,他心下一沉,整个人如坠冰窖。
  离他们稍近些的是昨晚借用了帐篷的那对母女,那个母亲也注意到了这两人的动静,转过脸看了看,忽地惊声道:“哎哟!她该不会是被传染了吧?!”
  郁持身形僵了僵,抬头冷冷瞥了她一眼,再不复昨晚的温和亲善。
  只剩地狱罗刹般的冷戾狠绝。
  孩子母亲被他这个眼神吓住,慌忙抱着孩子避到了远处。而周围的人也听见了她的话,再一看这边的情形,立即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开来。
  就如昨天宋知问发现那个疑似传染病人时一般,此时的郁持和杨惜媚四周也迅速地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没有人再敢靠近。
  当然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是能理解的,自己的性命总要放在第一位。
  也有好心人在迭声帮着叫防疫人员过来,周围熙熙攘攘嘈杂不堪,可郁持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跪坐在原地,只紧紧抱着她,低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媚媚......媚媚......”他的眼中又只剩下恐慌和茫然,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发颤:“你醒醒,别吓我......”
  防疫人员很快赶了过来,带着和昨天一样的警戒封条还有隔离屏障。为了防止病毒扩散,也没让两人再挪动位置,就地围绕着他们很快搭起了一个隔离区。
  又有医护人员过来给杨惜媚做了一番检查。只不过从她目前表现出来的症状上,还没办法确定是不是真的被传染,而提取她的血样送去检测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出结果。
  如今最有效的判定方式就是等待,看两三天内她会不会咳血。如果有,那就大概率是感染了。
  郁持面色平静地听着医护人员的说明,心间却是一时起一时落,乱成了一团。
  这时怀里的杨惜媚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强撑着睁开眼。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郁持心口一痛,连忙帮她拍着背顺气:“媚媚!你感觉怎么样?”
  他拿过一旁的水杯往她嘴边送:“先喝点水。”
  杨惜媚喝了一些,稍稍有了点精神。她看了看四周围起来的隔离屏障,还有外面来来去去的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咳了几下后哑声道:“我,我是不是——”
  “不是!”郁持赶紧打断,急切道:“你不会的!别怕,不会有事的!别怕......”
  他轻拍着她,嘴里反复安抚,自己却不觉红了眼眶。
  杨惜媚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心里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她突然想到什么,忙伸手推拒他:“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开,离我远一点,别,别靠近.......”
  郁持怔怔看着她,心口一瞬间仿佛被什么死死堵住,又痛又胀。他难以抑制地,又不容拒绝地紧紧抱住了她,再不肯放开。
  在他的记忆里,她曾有那么多次面带憎恶地推开他,让他远离她。
  可没有任何一次比此刻更让他心酸悲怆。
  而他也曾那么多次不顾她的感受臊脸没皮地继续缠上去,死不松手。
  却也没有任何一次比此刻更坚定决绝。
  “我不走。”他闭着眼蹭过她的耳垂和面颊,声音发闷:“别推开我,让我陪着你好吗?”
  杨惜媚呆滞看着他,一时间心底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酸酸涨涨的,又仿佛有什么埋在底下隐隐躁动着。
  “别发疯了郁持!这不是在开玩笑知道吗? ”她咬了咬唇,急促地喘息道:“你没必要,没必要跟着我一起......”
  “我要跟你一起。”郁持抢道,语气平静而坚定:“是我自己愿意的,媚媚。”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他低喃着,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会一直一直,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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