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卢斯卧室的门打开了，他盯着唐恩，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咽了下去。
“好的师姐。”
他低下头缓缓问道：“师姐明天回来吗？”
“看情况。”
唐恩回答。
“……”
绯卢斯沉默以对，他攥紧了放在卧室门后的那只手，那只手的手心里握着联邦勋章，此时硌得他手心生疼。
但是他却不觉得疼。
冰凉的感受，给他心中情绪一个宣泄口。
直到唐恩关上门离开宿舍，绯卢斯才动了动。
他摊开手。
那枚联邦勋章已经在他的手心，印出了一朵深红色的六角花，边角洇漫一点红色的血迹。
他突然冷笑了一下。
绯卢斯刚才把这枚勋章找出来，原本是想毁了它的。
但是如今抬头对着灯，看着它投下的阴影，这个想法却打消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将是欧文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了，他要对它好一些，才能记住对有些人不要动真感情。
绯卢斯把它继续藏起来，换了一身衣服，也离开了宿舍。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但是绯卢斯坐上公共飞梭，飞梭追逐着西边的太阳，半个小时以后，天色反而比之前还更亮了一点。
绯卢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地下市场的入口，他没有戴面具，但是却戴了帽子，把自己的一头白头发盖了起来，然后戴了个口罩。
这里并不是纯粹的“黑市”，首都星的治安相对较好，不能明面进行某些交易。所以黑市就隐藏在地下市场里。
绯卢斯走进了一家卖费洛蒙香水的店铺。
“老板我要一瓶仿玫瑰香气的香水。”绯卢斯站在柜台前看了一会儿，像普通的顾客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类型，所以向店家咨询一样。
老板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柜台，“玫瑰香气的有便宜的有贵的，你想要哪种？”
“最稀有的。”绯卢斯回答。
老板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最稀有的不在这里，我去仓库给你拿。”
老板说着就大步离开了这里，而绯卢斯点点头，却没有跟上去。
老板走进后面的房间后，出现了一个新的人，一副店员的打扮的中年男B。
他看到绯卢斯，热情地邀请招待他。
绯卢斯看着他的脸，笑了笑。
“谢谢。”绯卢斯说，递给他了叠起来的一张纸币小费，“帮我个忙，跑个腿。”
装扮成店员的欧文，感觉到纸币中间夹着一张纸条。
他立马感谢了对方，在招待绯卢斯的间隙看了一眼。
——测基因匹配度。
纸条上粘着两根头发，一根白的一根黑的，都是短的，经过修剪，现在的基因技术，确实可以不用毛囊就能检测，但是由于头发所包含的信息本身不多。所以没办法做到像神话传说中，用头发就能复制出来另外一个人的魔法。
欧文心中有点可惜，不知道绯卢斯想要检测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基因匹配度和信息素匹配度相关，欧文还是听说过的。
“内阁大臣家的孩子你听说过吗？”
绯卢斯接过了欧文给他倒的水，充满暗示地说。
总务大臣是皇帝的内阁成员，一共有三名，平级还有一些同事，头顶还有一个总理大臣，再往上就是皇帝了。
兰伯特也是黑褐的发色。
欧文深究以后，也只能从星网上找到零零星星的他和兰伯特交过手的讨论，反而还佐证了菲卢斯认识内阁大臣孩子的这一点，而绯卢斯并没有告诉欧文自己和唐恩住在一个宿舍。
即使在正式的宿舍安排表上，他一直是和卡普住在一起的，一年级的宿舍楼还保留着他的房间。
欧文的脸上流露出来一分的惊喜和十分遗憾。
皇帝相对于十大军团来说比较弱，但皇帝就是帝国的象征，如果能够靠近皇帝的内阁也是一件好事。
……
几分钟以后老板从仓库里出来了，走到了这边，看见欧文给他的信号，遗憾的对绯卢斯说：“不好意思，那款香水暂时断货了。”
“我们会尽快调货的，大概一个星期后吧，您再来我们肯定有。”
绯卢斯似是忧虑，思考了一会儿以后，认真的和店老板讨论了一个空闲的准确时间，约定好到那个时候前来拿货。
第32章 唐恩回到家里，……
唐恩回到家里,自然而然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老管家彼得出门迎接。唐恩对他点点头问了声好，但表情却淡漠。
管家见怪不怪，坎贝尔的血统几乎都是天生这么一副臭脸,他们不是故意的。
——而是真的没有情感波动。
比起在外面,会有各种各样的面具对待他人，回到家以后自然就变成本来的面目。
虽然唐恩小时候看起来比其他人稳重又温柔了一些，但是细心的老管家发现她每次笑容的弧度都是一样的时候,就知道唐恩骨子里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坎贝尔。
虽然唐恩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想的是：
——这是病得治。
——居然是基因病遗传,治不了。
老坎贝尔是唐恩的爷爷,唐恩的父亲战死，母亲身体受损,如今在家里修养管家，她还有一个姑姑，也战死了。
老坎贝尔在书房等着唐恩,他满头花白的头发为了体面染成了黑色,所以看起来精神铄铄。手里拿着文件,看着自己进屋来的孙女。
唐恩把文件夹放在他的桌子对面。
“这次速度快。”老坎贝尔看着唐恩手里的文件，意有所指。
巴特家族这次这么快把消息送给唐恩，让老坎贝尔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唐恩不太在意这个，“爷爷，你不去军部吗？”
老坎贝尔脸上的苹果肌微微抬起，在他苍老的面庞上留下一个不屑的皱纹,唐恩观察到了他的表情。
“让他们酝酿一个晚上,”老坎贝尔说，“他们像是苍蝇一样围在我的身边。”
第一军团在得知前线的消息以后，有的贪婪毕露,有的则是怯懦。
第一军团长期驻扎的地方属于帝国腹地周围，是除了皇家卫队以外，离首都星最近的军队。
长年富庶又安逸的生活，已经让这些人丧失了战斗的欲望，但是对财富的渴望和权力永固的欲望却与日俱增。
第九军团如果战败，那么与之比邻的第七军团将会获得莫大的好处，这是地缘决定的，整个与联邦的边境线都会落入其手。第九军团和第七军团共同在边境线的时候，还能互相制约制衡，没有了第九军团，第七军团就能一手把控走私生意。
到时候再在边境上做生意，那就不是他们看哪个顺眼就去哪条线，而是第七军团看哪个顺眼才让谁去做生意。
这当然是第一军团里的那些人不愿意看到的。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想起来，军团能够有如今的权力，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从前战无不克的武力。
所以又开始围着老坎贝尔转了。
坎贝尔家族一向都是战争派，用生命践行着这一点，以现在全家只活着的三个人为证。
“你对巴特家有什么安排？”
老坎贝尔校考唐恩。
“11年之内，穆文成年之前，巴特的主要资产都会姓坎贝尔，”唐恩手指打着那一沓纸，“他们家的业务太麻烦了，我不想让他们跟着我走，要不然洗白，要不然就被吃成空壳丢下。”
康德家族主要经营的旅游业，就很合唐恩的心意，康德家的历史比较白，而巴特家族立足的红黑产业，实在是洗都洗不白。
即使这些年，在上一个小巴特，唐恩的表哥死后，巴特夫妻终于学乖了，试图将产业洗白，对手下的帮派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则，比起西格玛其他的帮派，对待管辖下的红黑场已经宽容了很多。
但是唐恩为他们指出的转型道路，他们却变本加厉地用在了灰色地带。
——比如说炒作拳王，拐向了炒作暴力/猎奇。
虽然说站在中央的都是拳王，但后一种注定无法上得台面。
巴特家族的担忧唐恩知道，他们害怕自己洗白以后弱三分，在西格玛无法立足；也怕如果唐恩无法支撑家族，转型期巴特家族会被其他家族吞噬。
可是他们看不到的东西更多。
帝国的星系不只有混乱的西格玛，多数还是和平区域，在这些地方崇尚血腥，无法获得广泛认同。
“巴特大概不愿意洗白，我等了他们六年，已经不想再等了，他们不想做的事情，我来帮他们做好。”唐恩垂着眼睛说。
老坎贝尔手指按着太阳穴，没有对唐恩的未来规划有异议。
那次唐恩和小巴特出去，最后只回来她一个人的时候，老坎贝尔就已经把巴特家族当做作业交给她了，也看过了她的规划书，只是明面上是在唐恩18岁以后才交接的。
所以老坎贝尔只是问：“你有挑选好帮手吗？”
“还在挑。”唐恩说。
穆文虽然说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好帮手，但说不定会对侵吞巴特家族的坎贝尔有怨言，而且他的年纪太小了，11年之后才能成年，真正能操持产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至于唐恩的妈妈，虽然既是巴特又是坎贝尔，但她要是在这间书房里，听见大小两个坎贝尔在讨论如何吃掉巴特的事，大概率会心肌梗死吧。
老坎贝尔睁开眼睛，对唐恩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对亲族的冷酷他很欣赏。
但是他觉得唐恩不够激进，考虑到唐恩今年只有20岁，甚至还没到星际的成年期，老坎贝尔已经很满意了。
“我听说你的朋友要结婚了，”老坎贝尔突然催婚，“你也该到要结婚的时候了，去匹配中心或者是在门当户对的家族里选一个吧。”
唐恩：……
这熟悉的配种感又来了。
不是她夸张了，老坎贝尔对她的催婚完全没有亲情意义上的东西。
他就是觉得唐恩到了年龄该娶个人回来，生个孩子完成任务。八成在讲这件事情的时候，老坎贝尔的脑电波和在想怎么对付军团里的傻子们的脑电波一致，没有任何感情模块的调动。
既然没有感情，那确实和配种无异。
“没兴趣，不想对不重要的事付出精力。”
老坎贝尔现在仿佛是有了兴趣似的，坐直了身体，诱惑她道：“匹配到80%以上的Omega，你结婚只要让他怀孕，之后再干任何事情我都无所谓，家里都会被你母亲照顾得妥贴。”
“有个孩子陪你母亲，她也会开心的。”
唐恩抬眼看着他，大概是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正是因为了解老坎贝尔的脑回路，所以唐恩才不想进入匹配中心。别看后面那一句老坎贝尔说的仿佛合情合理，但那只是老而成精的拟态人性而已。
老坎贝尔也同样了解唐恩，倒不如说他们一家人都是共用一个冰冷无情的大脑。
曾经的老坎贝尔也以为，儿子和巴特生出来一个完全不像坎贝尔的孩子。
唐恩从小就过分懂事，不以自我为中心，会对失去丈夫的母亲进行关爱，纯然一派母女和乐的模样，也让老坎贝尔体会了一把亲情的感受。
要知道老坎贝尔的孩子虽然和他都合得来，但确实都是逆子。
他们只要和家族往上爬的目标一致，老坎贝尔还能给他们提供助力，就能从另一个方向实现了承担家族责任的目的。
——但由于结果前面的条件太多，所以老坎贝尔的两个子女都失败了。
而老坎贝尔其实也不太在意，坎贝尔没了也没什么大问题，说到底也就是他老坎贝尔死后的事了，他都死了还关他什么事。
但是唐恩步入分化期以后，那次从西格玛回来告诉他事情经过。
那副虽然很人性，但是把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的模样，终于让老坎贝尔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们都是一类人。
他又有继任者了。
可是这个继任者，已经被她软弱的母亲养歪了，居然拥有了道德。后面老坎贝尔掰了唐恩8年也没掰回来，那次把18岁的唐恩弄去信息素检测后，他就无法再控制她了。
这让老坎贝尔有点遗憾，但是也找到了一丝熟悉的“逆子”感觉，或许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亲情的感觉。
“不用拿我母亲当幌子，这么着急你去生一个吧。”
唐恩直接怼了回去。
老坎贝尔哈哈大笑。
“我两个月以后要去克西星系了，”唐恩和老坎贝尔说了一下，“希望到时候你的第一军团事情能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