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挑了一些有意义的评论看,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舔颜和想要嫁入皇室的言论。
二皇子长得确实不错,黑发绿眼,皮相周正英俊,但是眼睛里总有一股邪气。
没记错的话他今年19岁,是二年级。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唐恩把门打开,看到了绯卢斯。
绯卢斯眉心微蹙,看起来在担忧着什么,眼神看向唐恩欲言又止。
唐恩的房间里还传出来了直播的声音。
唐恩把门拉开,歪头示意他进来,“有事?进来说。”
绯卢斯一步就跨了进去。
他在搬出唐恩的宿舍后,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她在狭小空间接触过。
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自己有些紧张。
第51章 绯卢斯进来以后反而不像……
绯卢斯进来以后反而不像刚才那么急迫,唐恩的房间和他的一样,桌子上放着她的帽子。
唐恩把门关上,说:“说吧。”
现在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的时候,等到星舰起飞进入太空、机器人把他们的行李送过来各自安顿好以后,才是队内人员集合的好时间。
绯卢斯贴着墙站,背后冰冷的墙给了他一点信心和冷静,深呼了一口气。
“师姐,我昨天去见了巴特女士。”
唐恩“嗯”了一声,眼睫毛垂下,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转身坐在自己的床上。
——大概就是出乎她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绯卢斯观察着唐恩的神色,可是看不出来。
唐恩用下巴指了指椅子,说:“坐下。”
绯卢斯坐下也并不心安。“巴特女士让我把你的消息,每周都和蔷薇的梅菲尔逊汇报一次,梅菲尔逊说,汇报的内容是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唐恩已经顺手用右手支住下巴,对他说的感到无聊。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们谈话的细节,比如巴特是怎么说动你的,”唐恩看出来了绯卢斯底气不足,绯卢斯至少应该觉得巴特讲得有些道理才会这样,“你又是怎么想到,把这件事和我说的。”
唐恩直接称呼巴特的姓氏,听起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我……”绯卢斯嘴巴嗫嚅,“我想到了那天你问我。”
那天指的是他发/情/热的那天,他确实难以启齿,却强迫自己把事情说明白,“那天师姐你问我,是不是巴特派我来的,我当时并不知道荆棘之丛的首领就是巴特女士,直到昨天见到她得知她的姓氏巴特,我才突然想起来,所以我认为应该把这件事和你说。”
绯卢斯沉浸在耻感中,没注意到唐恩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游离。
“你的记性真好,”唐恩的头微微偏了一下,“和我复述昨天你们见面的全过程,你们交谈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要错,我都要听。”
绯卢斯看着她,张了张嘴。
——唐恩难道现在不是该生气,质问他吗?
在绯卢斯的预想中,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都应该怒火中烧,但唐恩始终平静的蓝色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波澜。
这双眼睛或许就遗传自巴特,它们有着相同的颜色,和类似的精明锐利的形状,但是看着它,却能立马意识到它们的拥有者是绝对不同的人。
绯卢斯迅速在脑海里理顺了过程。
“昨天下午我收到了梅菲尔逊的消息,去了蔷薇公司,根据前台的话直接上了八楼梅菲尔逊的办公室,进去就见到了巴特女士。”
“她说我很优秀,选择第一军校很理智。”
唐恩的身体动了动,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你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吗?”
绯卢斯的神经高度紧张。
“考上军校第一个条件就是精神力和身体素质,能达标的人很少,其次是文化知识,总分要达到A级才行。另外学校也会设置性别门槛,第一军校招......Beta比较多,所以我选第一军校更保险。”
唐恩说:“差不多,她在表达对你的欣赏,让你放低警惕。下一句他们说了什么。”
“梅菲尔逊说我要报答组织的培养,我说是。巴特说听说我进了联校比赛队伍,应该和你认识,问我和你的交流,我说你是我们的助教,也是队长,大家对你的印象很好,因为你的指挥能力,教官对你也不错。”
“你的回答很好。”唐恩点头肯定了他。
绯卢斯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不是毛骨悚然却让他寒毛倒竖。但他却不用像在巴特女士和梅菲尔逊面前那样掩饰自己,同时有种欢欣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的回答完美符合她想要的条件。听起来和我不熟却有发展的基础,同时没有背离荆棘之丛成员的身份,”唐恩说,“我的好姨母应该满意,接下就是准备交代你办事了。”
“呃,”绯卢斯有点尴尬,“后面巴特女士接着说说,她是你的姨母。”
“她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还有她的孩子和你很亲近,但是因为不放心你所以很少让你们呆在一起。”
唐恩嗤笑了一声,挑了挑眉,“她怕我把穆文也杀了,我其实还挺喜欢那小屁孩的。”
——即使上一个小巴特也不是她杀的,纯属他脑子不好。
“然后呢,她让你监视我?”
绯卢斯因为“喜欢”这个词警觉了一秒,但是他下一秒就意识到,这个“穆文·巴特”的年龄应该非常小,小到完全没威胁。
他倒是因为唐恩说的“监视”这个词,坐如针毡。
“巴特说因为她作为长辈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把关于你的消息告诉她。”
唐恩的眼神缓慢移回了绯卢斯身上,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在了绯卢斯的心里。
绯卢斯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你现在在不安什么。”唐恩问。
“我想也许有可能不是‘监视’?”绯卢斯艰难地说,甚至一说出来,他就感受到了其中的荒谬。
唐恩勾了勾唇角,那大概不是一个笑。
“我理解你,绯卢斯,你想用亲情的说法安慰我,安慰你自己,”她没有愠怒,语气平缓,她的情绪是对着他的安抚,“甚至巴特也把这件事包装成了亲情,来消减你的负罪感,让你说服你自己,认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但你还是来告诉我了,对吗?你还是觉得不对。”
唐恩看着他,叮嘱道:“绯卢斯,不要浪费你的天赋,你的直觉直接警示了你,但你却用感情和理智说服了自己忽略异常,那才是不对的。”
绯卢斯屏住了呼吸,直愣愣地看着她。
他有些难以理解她的话,有可能是理解了,胸膛却明显起伏,“那我应该怎么做!”
唐恩欣然,“应该直面它。”
绯卢斯惊涛骇浪的情绪,在她这里就像湖泊表面上的涟漪。
“分析它为什么让你不安,分析为什么你下定决心告诉我。找出原因,找出让你矛盾的根源,然后再想办法解决。而不是用亲情的说辞,既然都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能说服得了我。”
绯卢斯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唐恩感觉他的情绪已经停顿平静了,简明扼要的和他分析。
“巴特先确定了你的立场,只有你的立场在她不在我,她才会用你——她其实也同样向你暴露了,她和我是不同立场的人;
“她为了说服你,先举例说明我的不靠谱——但我觉得在你心里,应该不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会觉得怪异;
“然后她从这个你从内心深处不认可的条件,推出了你应该向她汇报我的消息的结果——然而实际上我们的立场不一致。”
“看起来理所当然,实际上漏洞百出。”唐恩如同深海海藻的头发,被她拢了拢,“你有听懂这些弦外之音的天赋,即使无法清晰的意识到,也能做出最优的选择。”
唐恩就像在厨房,对待自己刀下的肉块一样,细细把绯卢斯的思维剖开。
绯卢斯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
他想起来那天晚上,唐恩也始终用这种平静的语调,一步一步拆穿他。
平静的,不像是人。
——更像始终没有情感波动的机器,但他的情绪却在她的视线下无处遁形。
绯卢斯喉结动了动,之前是紧张,现在不是。
唐恩的眼神向下扫了一眼他的身体,“你在发抖?”
整个房间陡然颤动,绯卢斯的身体重心顷刻失衡,瞬间从椅子上跌了下去,于此同时有种天翻地覆的眩晕恶心涌上心头,身体明明在下坠却也在失重。
“绯卢斯!”
绯卢斯感觉自己跌进了一具温暖的身体里,但是他的膝盖撞到地板,很不凑巧撞到了最痛的点,他的身体猛然缩了起来,但习惯性的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绯卢斯才反应过来,唐恩就在自己身前固定着自己的身体,而他现在跪在唐恩的双腿中间,唐恩把他牢牢抱在怀里。
“是我把广播通知关了,”唐恩长舒一口气,“星舰起飞了。”
星舰起飞时会有巨大的震动,一般广播会通知乘客准备。
刚才最初的起飞颤动过去,现在星舰的躯体正在大气层中极速抬升,房间的小窗外,云朵亲昵的擦过,时间似乎不存在了,白色的天光迅速黑暗,仿佛一天极速流逝。从窗户里看不到星星,但是却能看到遥远的地面星星点点的灯光,灯光是地面上属于人类的星星。
绯卢斯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唐恩抱着他在看着窗外。
绯卢斯看过去,现在窗外已经从夜晚的漆黑,变成了太空的虚无的黑。
彩色的星体仿佛在呼吸,在太空虚无的黑里搏动,它们好像有生命一般。很快他们刚刚呆着的首都星与它的四颗卫星,也成了闪耀的群星中的一员,成为星舰身后被他们极速甩脱的星海。
唐恩松开了他。
“这次你还孤独吗。”唐恩问。
第52章 绯卢……
绯卢斯的身体猛然顿住。
他的肺叶翕张,血液也似乎被心脏的搏动重新分配,迅速的,急切的,又像是唱着歌的流入四肢百骸,淡淡的血气浮上他的皮肤。他能感觉到脸颊的暖意,或许现在已经有了两抹淡淡的红。
唐恩已经起身,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已经把绯卢斯撩红了,不过她确实知道这句话属于“越界”。
她站到了小窗前面,“我们三天就能到克西星系,在遥远的时间以前,一光年的距离能困住人类4000年,而现在我们可以用三天时间跨越50光年。”
“人类一直在克服技术上的困难,一直在制造奇迹,对吗?”唐恩问。
绯卢斯平复情绪,也踉跄站起来。
“是。”绯卢斯回答。
他现在有点难以说出别的话,非要说的话,他觉得师姐很性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她刚才对他做的一系列,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的事。
“我会努力去学,怎么听懂那些人的话,怎么回答他们。”
绯卢斯感觉自己还是在忍不住的颤抖。
“我告诉师姐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师姐比他们重要,”绯卢斯把自己的想法剥开来给她看,这次由他自己亲自操刀,一层一层剥开残忍的自己,“他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应该要报答他们养我长大的恩情,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不到,我……背叛了他们。”
他甚至背叛了不止一次。
这样的背叛一直在他的生活里:他现在背叛了他8岁以后生活的荆棘之丛、之前背叛了12岁以后照顾他保守他秘密的欧文。
而在更早的时候。
再早一些的时候,他背叛了自己的养父,他后来才得知他的名字,也是后来才明白,是自己拿回来的蟑螂丸杀了他。
他把原因推卸给了杰斯伯,推卸给了欧文背叛他……但究竟是为什么?
唐恩笑了笑,“因为你想在我身边当人,不在他们身边当工具。”
“人想要成为人,是最理所当然的事。”
唐恩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在做梦。
做一个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在梦乡的梦,或者全世界都在做梦只有她一个人清醒。
所以她依然仁慈而怜悯的看着眼前的这片星域。
这又何偿不是在看着窗镜反照的自己和他人。
只是她发现自己眼神在看向自己的时候,一点慈悲也无,只有时刻的审视的探究,探究这幅皮囊之下的生物,是否可以称之为人。
唐恩转身。
她揉了揉绯卢斯的头发捧了捧他的脸,把这人的外在形象搞得一团糟。
所谓奴性是被伪造出来的人性,要纯然接受安排,为了他人的命令献祭自己的一切,如果它真的是人的本性,那也不会有奴隶感到痛苦,绝望,直到死亡,也不会有人会反抗。
“回去吧,送行李的机器人要到了。”
她把绯卢斯赶了出去,外面果然已经有机器人在忙忙碌碌了。
他们的后勤队长艾莉希亚手中正提着两箱行李,看到绯卢斯头发乱糟糟的从唐恩的房间里被推出来,眼睛瞪大。
“唐恩你——”艾莉希亚无奈,“待会肯定还有录制,大家都要上镜,你怎么又把别人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绯卢斯立马说,“是我愿意的。”
唐恩靠在门框上,向艾莉希亚眨了一下左眼。
“请让一下。”
艾莉希亚的背后传来音调高雅的青年声音,她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