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去。
私心不想因为新的上下级关系继续被老坎贝尔控制,俗话说就是她叛逆。论其他的,她也不觉得在坎贝尔在第一军团的影响力没有恢复的时候去是好事,她父亲和姑姑不也是在进入第一军团后死的吗?
唐恩对于第一军团里的弯弯绕绕,因为没有亲身经历,只有道听途说。
但是即使她了解的不深,也知道坎贝尔家的这个死亡率是不是太高了?明明在今年以前,帝国对付的只有虫族。
老坎贝尔希望她接班,继续顶替上一代的职责在第一军团里杀出血路。
——不好意思,唐恩并不是一个那么有感情的人。
老坎贝尔也是。
唐恩抹了抹太阳穴,而且她不觉得自己不去第一军团会过得很差。
她又不是真的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唐恩在座椅上坐了一会儿,把光脑界面关了,摸了一下鼻子。
她起身走到房间的浴室,拉开了门。
绯卢斯在地面上蜷缩着,信息素的味道还在散发。
唐恩的手中出现了一管O型抑制剂,她蹲了下来,“把手臂伸出来。”
绯卢斯因为发//情//热对外界信息的接收非常迟钝,唐恩的声音在他听起来像是天边隆隆作响的雷。
唐恩又重复了一遍:“把你的手臂伸出来。”
绯卢斯这次终于从那隆隆的雷声里分清了唐恩的声音,他没有思考,用发软的手指解开了袖口的绑带和扣子中途几度失败,绑带不够松,又或者是扣子没从缝隙中挪出来。
绯卢斯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热还是那一次次失败累计的焦虑,让他出了一身的汗。
但是唐恩始终在他身前,姿势没有变过。
在收队的时候唐恩就闻到了绯卢斯信息素的味道,非常轻的一丝味道,很容易忽略过去,只是因出汗而带出的一点,意味着他体内的信息素水平的升高,也在向Alpha预示Omega发//情//期的即将到来。
唐恩也不知道这个即将是什么时候,绯卢斯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随着他们距离星舰越来越近,绯卢斯也表现出了一些躁动不安。不过全车人都有些,因为刚从比赛环境脱离的兴奋和不适应。
唐恩就直接说有事,把绯卢斯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她刚才确实有事,接了一通电话,他们的房间也就只有这么大,唐恩就把人关进浴室了。
“啪。”绯卢斯的袖扣掉了,他抹出来一节白色的小臂。
似乎是因为森林的气候,他的衣服下的皮肤捂出了一种森冷的偏蓝的白。
唐恩手腕下垂,把抑制剂给他打了进去。
“是从我的行李里翻出来的吗?”绯卢斯还有些迷糊。
“你带了?”唐恩说,“这支是我带的,你发情期真的很不准。”
绯卢斯:“......”
绯卢斯趴在地面上,现在只想装死。
唐恩有点犹豫,因为她也想尽快洗澡,但是绯卢斯现在没力气,这么把他赶出去似乎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师姐,我.....我的信息素对你没有影响吗?”
绯卢斯一时间爬不起来。
唐恩把空了的抑制剂收起来,“有一点影响,我接受过抗信息素训练。”
抵抗Omega信息素诱导的被动发//情,是他们的必修课,就算不是贵族,军校Alpha学生也会在学校里有这类训练。要不然上战场,敌方送过来一个发情期Omege,或者O信息素弹,那就全军覆没了。
唐恩看着他,说:“如果你以后还想在战场的话,就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绯卢斯不知道是放松了还是失去了力气。
绯卢斯张了张嘴,吸了一口气。
他前八年的生活,都因为身为Omega而不得不被推着向前走,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如果不当Omega了生活会比现在更好。比如他分化成了A,有可能会顺利坐上帮派头目,不过最坏的结果是进入黑场;如果分化成了B,那他可能会成为帮派里默默无闻一份子,有可能会因为长相出色,而被打包收入红场。
现在可能竟是他作为Omega的一生,最轻松的日子。
“我摘除腺体,会怎么样。”绯卢斯抬眼看向唐恩,他眼睛里都是迷茫和痛苦。
绯卢斯并不是有性别认知障碍,他始终知道自己是Omega,但是他却无数次的想过自己不是一个O会怎么样。
至少不用忍受发情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突然信息素暴露。
“......”唐恩的动作顿了顿,“会短命。”
腺体是身体分泌激素的重要器官,如果摘除并不会成为Beta,而是会激素紊乱,需要长期服用激素药。
绯卢斯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说:“我不想死。”
他从地面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唐恩看着他的动作,绯卢斯在向门走。
唐恩思索了一下,往他身上喷了除嗅剂。
绯卢斯:“师姐,你能不能标记我。”
Omega被标记以后A的信息素会震慑其他A靠近O,这样即使他的发情期再不稳定再不准时,也不会有问题。
唐恩把除嗅剂放回原位。
绯卢斯感觉自己的手脚还有些麻木,夜间的森林的冷在他的身上还有余温。
唐恩:“你应该再多想一想。”
他颤抖了一下,他转身开门走了出去,甚至顾不得唐恩的反应。
绯卢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的腺体被改造过。
虽然说还流行浅层标记是亲吻,这种只是让对方身上沾染上自己的气味,临时标记是咬腺体注入信息素,永久标记是在生//殖//腔成结,但是腺体却最通用的标记方法。
绯卢斯已经受够了被信息素牵制的前半生的生活,他不会再拖唐恩下水。
绯卢斯感觉全身在止不住的发冷,如有实质的温暖才从他的脚尖蔓延了上来。
绯卢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走进浴室里,痛痛快快地洗澡,虽然说他的身体还是有些软,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力气。这种力量十分神奇,让他现在已经平和了下来。
——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绯卢斯想,他从前觉得无所谓,从前无所谓的事情现在变成了回旋镖扎向了自己。
他以前没有办法想象,自己会全身心信任一个A,在他发情期的不会强行标记他。不过发现自己在匹配度这么高的对象面前,真的没有让对方有波动的时候,绯卢斯的心理还是有些酸涩的。
唐恩是他的师姐,是提携他,照顾他的人。
他可以在她的面前坦然做自己,但唯独不是恋人爱人.......这样的关系。
绯卢斯低着头,让水冲洗身体。
他突然发现,七天在山里的摸爬滚打,他头发都成灰色的了,冲洗的水里也有泥土。呃……或许刚才唐恩没有触碰他,也是因为嫌他身上脏,不是那种带着讨厌的贬低,就是单纯的讨厌脏,估计他走之后,唐恩同样也在打理自己。
绯卢斯开始洗澡。
他的心情这么一打岔反而变好了。
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唐恩在一起以后,绯卢斯反而放松一些。
过往的事情都在告诉他,他如果在别的事情上努力可以有回报,比如努力学习可以上军校,但感情却是一个无底洞,不断的投入进去还给他的只有虚无。
唐恩是好人,她也明确的对他说过这一点,他会得到的虽然依然是“无”,但是不再是“虚妄”。
追逐一个确定自己永远也追逐不到的人,反而给了绯卢斯极大的安全感。
虽然说他心中仍然有一种浅淡的妄想。
绯卢斯有时会不禁幻想和唐恩在一起,但他又知道这样的幻想遥不可及。
所以还是保持现状,他现在已经很开心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唐恩站在浴室里。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女A还会有胸?这是让她比较困惑的一点,当然因为锻炼的原因,她胸前的肌肉远比脂肪多,这倒是解决了一部分的麻烦。
除此之外,她能够隐隐的感觉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是酸涩而温暖的。
唐恩平时几乎没有情感波动,因此这种她阔别已久的情感,突然出现在她的大脑里时,唐恩就迅速发现了,这是源于她和绯卢斯匹配度带来的心灵感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了。
所以唐恩原地站了一会儿,思考绯卢斯现在是在想什么。
以及这种情绪波动,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答案是没有答案。
情绪是一把双刃剑。
她现在或许应该欣喜,自己能够通过另外一个人情绪的变化来观察这个世界。但是20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古井无波的生活。
最大的冲击,无非就是在她10岁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这个事实而已。
唐恩想了想上辈子的回忆,上辈子她是个正常人,行事风格也和现在差不多,她始终是一个理智大于情感的人。
——也就是说没有影响。
唐恩抬手握住了浴室的喷头,通过感应按停了水流,擦干自己出去了。
就在这时,唐恩突然感受到慌乱的情绪。
她穿好衣服迅速的出门。
楼道里蓦然响起了花瓶被砸碎的碎裂声。
楼道中。
绯卢斯手中拿着一个碎口层次不齐的花瓶口,颜色怪异的血液从他的额角流到下巴。
他的眼神在全白的楼道灯光反射下,是那样的湿漉漉,看过来的眼神有几分凛冽的杀气和几分单薄的锋利。
唐恩整理了一下衣领,折回房间按下了报警器。
在报警的通讯器那边传来声音时,唐恩说:“第一军校4楼楼道,出现了虫族寄生者。”
“可,可以再说一遍吗?”
通迅器的一边传来了接线员被吓到结巴的声音。
“4楼楼道出现了虫族寄生者,”唐恩回忆了一下,当时躺在绯卢斯脚下的尸体,确实是她见过的寄生者。
这种虫族有一根细长的寄生管,柔软的身躯,形似唐恩在前世电影里见过的抱脸虫。
“……”
对面的声音有一瞬间的空白。
唐恩最后说了一句:“别让我们等太久。”
她拿上了防身的激光枪,出门的一瞬间,一枪打在了楼道的防火警报。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保守估计上下几层的人都能听到。
绯卢斯手里还紧紧握着碎花瓶,他擦了一下脸,思考这东西的血有没有腐蚀性?应该没有吧,他脸烫,只是因为热血上头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刚一出门就想往他身上扑。
绯卢斯只是想要出门找其他人而已,身上根本没有带武器。
如果不是他习惯从周围环境里找趁手的武器,在开始躲过寄生者的第一次袭击后,他迅速将放在墙边的装饰花瓶拿到了手里,一下把这东西锤到了地面上。
花瓶也碎了满地。
绯卢斯手里花瓶的天鹅颈,现在也变成了致命的锋利武器,肖似被打碎的啤酒瓶口。
然后他就把这东西打出血了。
唐恩说:“接着。”
她给绯卢斯丢了一把激光枪。
“这是虫族寄生者,可以寄生在人体之中控制人的大脑,寄生者的优势在于它的行动迅速和隐蔽性,没有太多的攻击力和防护力,它扑向你的实际上是它的捕猎器官,不是它的主体。”
唐恩已经给激光枪拆换了高功率的能源块,她此刻用枪放出了一道灼热的视线,直接把地面上正在装死的虫族寄生者尾细长的尾部,割下来分割成了四段。
“这才是它寄生别人的主体。”
随着唐恩的动作,虫族寄生者的捕猎器官瞬间变得灰白,只来得及在地面上抽搐两下,寄生者的主体也在被割成四段后,瘫在地面上彻底死去。
唐恩的眼睛眯了眯。
唐恩的出现,毫无疑问迅速给了绯卢斯一个主心骨,他从刚才的慌乱茫然,只是靠本能战斗状态里恢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