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没有睡着,她一直醒着。闭目养神的时候,除了什么都不想的放松大脑的时刻,她的思绪里弥漫的就是一层淡淡的厌恶——是的,她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轻易的跟着小巴特来到西格玛星系,就由衷的讨厌起那个自大愚蠢的自己。
厌蠢症不讨厌做了蠢事的自己叫做双标。
是她被未知的刺激冒险冲昏头脑,轻信了小巴特对地盘的掌控力。如今事实胜于雄辩,这是她轻信的代价,但是她心里不为人知的嗜血却全部被激发了出来。
按道理来说,有洁癖的她现在应该很讨厌这里才对。
但是她现在的鼻尖萦绕的是悠然的血香。血液的气息就像是一道细细的线,牵引着她的意识要奔向那已经打出人命的地方,把之前间接习得的经验,统统用到那些不知好歹的Alpha身上去。
唐恩只能联想到这是一种属于兽性的劣根性。
由于犁鼻器的重启,所带来的对信息素的迷恋,以至于反过来掌控了人类的本身。
所以她现在理应有些沉醉,尤其是在感受到有一个低级A正在靠近的时候。
信息素除了可以表明拥有者的性别、是否在发/情/热,还能辨别出拥有者的实力是否强大。
来的这个A弱小,和现在的她比实力要稍微弱一些,可能和小巴特相当。
具体她是怎么静静地站在门后,等着他像是猎物一样撞进这里,然后又是如何在第一时间就扭断了对方的胳膊,用地面上的脏土糊住了他的嘴巴和气管,让他只能发出可怜的咳嗽声和压抑的被噎住的吸气声......这些不用太详细的描述。
骨骼碎裂的声音,远比唐恩想象的动听,在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她就已经陷入了某种狂热的状态,以至于让她在正面压制住这个A以后,稍微扭动了一下脖颈,作为音乐停顿的标点,随手举起了旁边的铁皮凳子。
这种凳子的凳腿是空心的,很适合插眼睛,就像是为了人的眼眶量身定做,不管是直接按进去捅到大脑,还是拔出来观察一下眼球构造,都是很趁手的工具。
小巴特已经被吓傻了,夺门而出,但是又不敢跑太远。
他的尖叫声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让唐恩从那种纯然丧失感情的杀戮状态中脱离。只是那种欣快还没有消失,唐恩静止在那里,杰斯伯在她的胯//下抖得像个筛子,而四周蔓延的血迹却十分的高雅,粗细交织、点线相和、酣畅淋漓,像是最优秀的交响乐指挥家的作品。
唐恩缓缓呼出一口气,问:“你是谁?”
小巴特的声音倒是从门外传来,“我看到巷子口还有一个人,我去把她抓来。”
唐恩没有回答小巴特,他现在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想要离她远一点。
只不过她也忘了现在杰斯伯嘴巴里都是土,回答不了她的话。
唐恩没想到以前从水浒传那里看到的方法居然真的有效,往人的嘴巴里塞香灰或者土,就能瞬间吸走他们嗓子眼里的水分,吐也吐不出来,呼吸更是只能把灰吸进肺里,让人根本无法呼喊。
——这真是太危险了,她居然差点就杀了人。
“杰斯伯。”
那个领着他们来到这件房子的小孩从床上翻身下来,唐恩不确定他的发色、也不确定他的长相年龄,只能看见他那双空洞的,像是红色玻璃一样的眼睛。
这还是小孩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地面上的人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呜咽了几声。
唐恩对于帮了自己的人不介意给予更多的友善,“你认识他?”
小孩点点头,拿起来她刚刚在旁边放下的铁皮板凳,一下、又一下的往下挥,用的力气之大,让水泥的地面都被撞出了几个坑,碎片四溅。
唐恩觉得自己应该有心理波动,可是她并没有,所以只是起身站到了旁边。
她或许应该好奇一下,绯卢斯是否与地面上这个叫杰斯伯的人有深仇大恨,毕竟小孩这么果断的选择动手,但是她对于这种可以预见的悲惨内容没有兴趣,只是在旁边欣赏了一下暴力美学,看绯卢斯用她曾经用过的凶器,拐带出不同的红色血迹。
那自然和她不同。他明显还是个孩子,力气更小,榨出来的血液不多,因这两点痕迹有一种委顿迤逦的特色,像是中世纪第一次穿厚重华丽洛可可裙的少女,只能缓慢而庄重的走动。
在此期间,唐恩也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冷漠。不过虽然反思了,她并无阻止的动作。
或许这才是她应该反思的——人类的情感远远发挥了比想像中更大的功能。
比如此刻她不知前因后果,应该会对杰斯伯的痛苦有一点点的共情,于是应该阻止绯卢斯,等问清楚了再继续也不迟;抑或像小巴特一样逃走也是个不错的反应。小巴特的恐惧显然也来自看到同为人形生物的悲惨形状的共情。
由于没有负罪感,唐恩决定下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再做出符合常人的行为。
她等到绯卢斯停手的时候,过去拍了拍他唯一没有沾血的后脑勺。
“以后尽量少杀人。”
绯卢斯木木地看向她,眼睛却很光亮。
“我做对了么?”绯卢斯不确定地问。他总习惯向更强势的人征得看法
“杀人是不对的,在这种地方独善其身很难,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仇恨,只能告诉你,如果是死仇,你没做错。”唐恩斟酌着回答。
小巴特听见屋子里没有声音了,拖着一个beta进屋了。
他进屋后开口第一句就是:
“呕——”
小巴特没有想到,自己再次进来看到的是肉沫横飞的场景。
或许他进错了地方,这里应该是黑场处理尸体的绞肉场。
两双同样没有感情的眼睛转过来盯着他,因为恐惧他的胃筋挛得更厉害。
小巴特不应该这样的,毕竟他之前看黑拳那样的起劲,为其中一方的死亡万分雀跃。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毕竟他也算是一个有见识的“大人物”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看黑拳的时候在八角笼外,而他现在突然的意识到自己在八角笼中。
面前的两个人,是明明不一样但是本质一样的怪物。
女Beta趁小巴特手软的时候挣扎想逃,但是等她看清楚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后,整个人也都瘫软在地面上。
绯卢斯提着凳子走到她的面前。
凳子上还有一些可疑的红色白色的痕迹。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也在这个房间里生活过,我是你的姐姐啊。”
女Beta痛哭流涕恳求,“芬佬死后我还养育了你三个月,我只是做错了一件事而已,难道你不能原谅我吗?”
唐恩的表情也有点松动,按道理来说,知道他们在哪里的人都应该杀的,但是看起来小孩和这个女人之间关系不浅,她可是刚刚才决定,看到类似的情景至少要阻止一下的。
“......”绯卢斯停在了那里,没有动。
他真的想起来了一些以前的回忆,虽然他对于时间的感知很迟钝,但不是没有感情,甚至本质上还算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毕竟如果按照女Beta的算法,杰斯伯还算是绯卢斯的哥哥呢,他们都被芬佬收养过一段时间,只是很可惜,他们一个明明害死了芬佬却以替芬佬收拾安葬的送行人自居,一个企图用亲情捆绑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弟自己当老鸨。
有些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表态,唐恩过去把人打晕了。
“先放在屋子里绑起来。”
不得不说,唐恩这句话救了小巴特。
小巴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可以尽快脱离苦海,不再和这两个人形怪物呆在一起。
唐恩也在计算管家什么时候能到。
西格玛星系已经在帝国的边境,小巴特把她偷渡的有点远。
远到如果小巴特再这里杀了她,还会有差不多四五个小时完全安全的处理尸体时间。
此时只能庆幸她发消息的时间比较早。
外面的暴乱还在继续,有人投掷了类似于燃//烧瓶之类的东西,导致大街上发生了爆炸。
绯卢斯的身体也终于到了极限,随着外面的那一声巨响,绯卢斯手中的凳子掉在地面上,整个人瘫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第10章 首都星崇拜是满怀祈求的敬慕
彻底昏迷的绯卢斯继续着那个深海泡泡的梦境。
一切是如此的梦幻,他已经不像在人间。
等到他再次看清出眼前的画面的时候,小巴特和女beta都不见了。
那个异瞳的少女独自坐在房间里,看了他一眼,说:“那个女人跑了,小巴特去追。我们也离开这里。”
虽然绯卢斯不明白女beta跑了和他们要离开有什么联系,但是绯卢斯还是跟着她走了,他们没有离这里太远,而是到了女beta的家里。
唐恩向他确定了这里是谁的房间以后,翻箱倒柜找出来了很多女beta的化妆品,在镜子前把那些东西涂在脸上,甚至还找到了一卷绷带,盖住了她自己那只蓝色的眼睛。这样别人只看到她那只红色的眼睛,只会联想到她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而不是像异瞳那样显眼。
等到她再次转头看向绯卢斯的时候,绯卢斯几乎都要认不出她了。
她之前精致但英气的眉眼已经变得平平无奇,有一圈的黑眼圈,看起来十分的疲惫还有一些阴笃,肤色也变黄了,嘴巴苍白。女beta用那些化妆品让自己变美,而唐恩甚至在自己的脸颊上画了一个丑陋的胎记,“欲盖弥彰”的用绷带掩盖住了一大半,只有一点点露在外面。
绯卢斯后退几步,但是没能逃得了,也被她抓过去在脸上涂涂抹抹。
绯卢斯原来的长相虽然也漂亮,但是一眼能看出来是个男孩,被唐恩画完后,镜子里的他成了一个面容柔和的女孩。小孩的身材男女区别没那么大,几乎毫无破绽。
绯卢斯正在发呆的时候,唐恩正在翻女Beta的衣柜。感谢女Beta的身材没有那么好,也感谢她自己抽条的身高,她穿上她的衣服居然还算合适,于是她把自己的衣服翻面叠整齐,压到了女beta的那堆衣服下,还给绯卢斯也换了一身衣服。
这大概花了两个小时,有一堆人从公寓下面走过,这个时候的绯卢斯和唐恩就在公寓二楼的走廊向下看,那队人马有统一的制服,看见公寓二楼红眼睛的流莺姐妹甚至吹了个口哨。
“总督府卫兵......”唐恩说。
打头的小巴特带着人往那个小巷里面走,不过一会出现了枪声,但是那个房间里显然什么都没有。
绯卢斯看着那里的动静,表情十分的困惑不解。
唐恩则是看向了大街上正在燃烧冒着黑烟的交通工具,以及远处的摇曳又被打碎的灯光,她不知道这场暴//乱波及到的地区有多广,但是显然目之所及都是。
“西格玛总督府的卫兵不忙着平定暴//乱,赶过来杀我。”唐恩倚靠在水泥的围栏上,露出来的那只红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她拉着绯卢斯下楼离开了这里。
不一会儿那一队卫兵出来了。
最前面的小巴特已经没了,应该是死在巷子里再也出不来了。
公寓管理者被叫了出来,他算是巷子周围帮派的地头蛇,唯唯诺诺地回答了几句关于住在这里的那个小孩的人际关系,很快他们就上了公寓二楼。
女Beta的房间很正常,她的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看起来她只是出了个远门。
卫兵进来以后这里遭到了一场洗劫,连公寓管理者都不确定丢了的那些钱币,是绯卢斯和那个不知名少女偷走的,还是被卫兵顺走的。
很快公寓管理者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帮派的高层,死了一个A打手、失踪了一个最赚钱的流莺,对于一个中型帮派来说有点痛,但是更严重的是总督府来人了,他们要把他们陪好了才行。
一路上绯卢斯跌跌撞撞的和唐恩一起走,他们到底在哪里连他也不知道了。
但是好在从被砸抢的店铺里找吃的是无师自通的,他们短暂的在某个墙边休息了一会儿。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唐恩问他,“你想去首都星吗?”
绯卢斯对于她的问题表现出了不解。
首都星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词语,他大概能懂,有可能就是西格玛的首都、他们脚下的这片地方,可是再详细的他也无法想象。
他现在唯一想的,只有两件事。
“想吃饱,有地方住。”
绯卢斯感觉她抓着自己的手突然用力,然后骤然松开。
绯卢斯只能抬头看向她,她的脸被涂的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长相,但是绯卢斯也并没有记住她的模样,只记住了她有一双蓝红异色的眼睛,而现在他只能看到那只红色的。
“我答应你,你以后会有吃有穿,也能获得识字读书的机会。”唐恩说。
“你的未来未必有我,如果你足够努力的话,也可以自己到首都星。”
他们似乎已经来到了星舰港口附近,那巨大的星舰,像是不存在这个世界的贴图,静静的泊入港口,当作此刻似乎完全不像真实发生的事件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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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银白色的泡泡碎裂的时候,绯卢斯从梦中惊醒。
白发的少年揉了一下抽动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桌面光洁如新,倒映出他的面庞。
依然是偏瘦的身材,力量依然比同龄的beta大一些,衣服下的身体肌肉强劲,是他能在“荆棘之丛”这个帮派里做到小头目的保证。年幼时的大眼睛放在少年初长成的脸上终于合适了一些,白色干净的长头发披散着,绯卢斯看着倒影中的自己——
确实是一张好看的脸,进入分化期以后几次给他带来麻烦,所以绯卢斯平时不得不用面具遮住。
绯卢斯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梦,梦到的还是以前发生的事——
如果那些事真的发生过的话。
绯卢斯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摸到了一块坚硬的突起,是他在暗巷里被杰斯伯踩断又长好的肋骨;以及连带唤醒了女beta曾经短暂的给予他温暖的记忆。
女beta的尸体是在暗巷外的不远处垃圾桶里发现的,杀她的人下手很果断,而且她的身上还有一些泄愤的枪//孔,发现的时候周围一片狼藉还着了火,好在因为火所以她的尸体没有受到侮辱,所以以“她是倒霉的被暴//乱殃及”而盖棺定论了。
但是对于他记忆里的那个异瞳少女是否真的存在,他始终存疑。
——毕竟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当年他八岁,今年他十六岁。
他当年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就在西格玛最大的红房子“光辉之都”里,他活了下来,而且变成了帮派“荆棘之丛”的资产。
这太常见了,流浪儿确实也是帮派争抢的资源之一,暴//乱不伤儿童的原则也是这个原因。
真正把孩子不当做资产的,他只见过老头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