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姗气鼓鼓地转身,尾巴啪地打在李寅寅的腿上,自顾自地跳上窗台趴下睡觉。
李寅寅笑道:“它呀,做小伏低,撒娇卖乖只有一个目的,向你讨吃的,或者要你陪它玩,反正,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要是你不能给它你想要的,它翻脸比翻书快呢。”
正跪着的许慧一愣,立马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你说谁!”
“说猫呀,”李寅寅无辜地指了指趴在窗台上的薛姗,“不然呢,还能说谁?”
梁拾金嘴角微扬。
许慧皱眉:“猫就是势力的东西,不像狗,猫是养不熟的。”
“是吗?我觉得它很好,很通人性呀。再说了,是我要养猫,又不是你们养,不用你们指指点点。”梁拾金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母毫无兴趣。
刚才她被晴天霹雳震得有点懵,现在回过神来了,她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男女:“你们说把我送人,爸说我是在垃圾堆捡来的,你们凭什么就说是我的父母?”
“哎呀,你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哪能真的就把你扔了呢!我们一直守在旁边,偷偷看,有没有好心人把你捡走。等确定有人捡了,我们才走的呀,我们还一直跟到他家呢,记住了他的名字,不然我们怎么能找到这里来呢。我们还给他写了封信呢。”
他们进门就报自己名字,企图认亲,所以梁拾金没有怀疑写信的真实性。
但是她想到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写信?信里有夹钱支付生活费吗?”
“唉,那个时候,我们也很困难,你姐姐和你弟弟都那么小……”
“等等?!”梁拾金捕捉到敏感词:“弟弟是什么东西?”
“那个……我们这个……不小心又怀上了嘛,有过把你送走的经历,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再送一次,所以,就留下来养着了。”
说着,许慧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丈夫,见丈夫赞许地对她点了点头,便又充满了自信。
许慧继续可怜巴巴地说:“妈知道,妈对不起你,你可以不认父母,但是,你要认你的同胞兄弟姐妹呀!以后等我们没了,他们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要是有个什么事,也有人可以有商有量,不会觉得孤立无援。”
梁拾金变了脸色,她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行了,他们两个有商有量就行了,我不用跟任何人商量,我可以自己做决定。你们儿女双全,还找我干什么!走吧!”
许慧还想再说什么,杨正勇拉了老婆一把,语重心长地看着梁拾金:“我们明白,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不过血浓于水,我们是一家人,这个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们先走了,你再好好想想。”
说着,两人起身,向门外走去。
梁拾金指了指桌上的红塑料袋:“拿回去,我们家不吃这种东西。”
许慧挤出一个笑脸:“这是很好的鱼干!自己家晒的,干净,你好歹尝尝,这也是妈妈的一片心意。”
“拿走。”梁拾金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呐!”许慧眼圈一红。
杨正勇劝道:“再给孩子一点时间吧,她也不容易。”
两人就这么走了,梁拾金皱起眉头,正要亲自抓起红塑料袋塞回去,只见一道白影“嗖”地闪过,薛姗叼起装着鱼干的红塑料袋蹿出门,扔到电梯口,又蹿了回来。
梁拾金适时把房门关上。
许慧和杨正勇没有再过来敲门,屋里一片安静,只有薛姗“卡卡”抓猫抓板的声音。
梁父沉默这么久才开口:“如果,你要认他们,就认吧。毕竟是亲生骨肉……他们能找到我……可能,当时真的在垃圾站那里等了很久……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一分钱没给,也从来没上门看过我,有什么难处?”梁拾金对这种天降骨肉亲情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为了我,一直没找着对象,现在才有几个人愿意,你还怕她们对我不好,不想结。以前家里有一块肉,都是给我的。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很清楚。”
深夜,薛姗留下身体在梁拾金家里趴着睡觉,元神回到宠物店,陪“重伤初愈”的冯墨。
李寅寅算完今天的账,问薛姗:“你为什么想亲自在梁拾金家住几天?总不会是你能掐会算,知道今天有这么大一个八卦吧?”
“梁拾金很像我以前的主人,薛贵妃。”
薛姗手上拿着一支木梳给冯墨梳毛,慢慢说起了很久以前的旧事。
那一年,她是一只刚刚出生不足一个月的小波斯猫,双眸异色,一蓝一绿,全身如雪团一般,十分可爱,便被人做为礼物,送到宫中,赠予了当时最得宠的妃子薛嫔。
薛嫔美丽又聪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皇帝来时,她善于察颜观色,小心应对,皇帝有时会对她说起政务上的烦心事,她也会善用历史典故来安慰他,甚至能提出几样古人曾说过做过的旧例。
后来,薛嫔一个孩子都没生,居然也能在短短几年之间一路升至贵妃。
宫里其他人都说薛嫔漂亮会讨皇帝喜欢,甚至有人猜测,薛嫔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房中术技巧,才勾得皇帝五迷三道,非她不可。
“我知道,那一切都是她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换来的,皇帝喜欢标榜自己节俭,却不知道身上一块补丁价值20两银子,她还得哄着,连海外各国的语言,有什么风俗忌讳,她也夜以继日的学习。有时宫里请公使夫人们来享宴,只有她能不需要翻译与公使夫人们聊天。皇帝升她做贵妃,就是为了接待方便。可惜啊……”
这样一个聪明漂亮,积极进取的女孩子,竟然栽在自己原生家庭上了。
她家中本不宽裕,做了贵妃后,父亲官职略有进步,下面几个弟弟也都得了官身。可是家里犹嫌不足,有机会就给她写信,让她多照顾些家里,多帮着些弟弟们。
妈妈说:帮弟弟也是帮她自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薛贵妃的弟弟们并不想当卫青霍去病,也不想效仿佟半朝,只想当杨国忠,薛贵妃虽觉得家里人不妥,但她也没有办法,只要家里人打着她的名号,就能做坏事,这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终于酿成大祸。
虽然皇帝没有因此诛杀薛贵妃,但也将她从贵妃降为贵人,一直到死。
李寅寅忽然灵光一现:“那你是为什么跑到我身边的?总不会是宫里人觉得皇帝去薛贵妃宫里不是为了薛贵妃,而是有你这个小猫妖勾引人吧?”
“哼,才不是呢。”薛姗生气地伸爪子拍了李寅寅一下。
“破皇帝死了第十年,新皇帝突然跑到避暑山庄去了,薛贵妃当时住在圆明园,听说英法联军打进来了,她怕被坏人侮辱,有损皇家颜面,就上吊了,她死了以后,园子里就起了大火,我一路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就跑到了山里,正好有个洞,我就钻进去,看到你在睡觉,我也就睡了。”
“哦!!!”冯墨做恍然大悟状,“原来你没比我早几天啊!那还总欺负我!”
这只傻狗,他来的时候,看着白虎旁边躺着白猫,于是有端猜测:它们是早就相识的。他小心翼翼地把薛姗当李寅寅一样,就算薛姗总欺负他,他也不敢反抗,生怕得罪了猫科动物,被赶出门,成为字面意义上的丧家之犬。
“哼,谁让你总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就想欺负你!略略略。”薛姗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猫狗闹狗了,薛姗才认真地看着李寅寅:“我不想梁拾金步薛贵妃的后尘,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被她的家人拖累。她家里人没有给过她恩惠,她也没有必要为家里人承受苦果。”
“那就要看她够不够坚定了。”李寅寅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过着好好的日子,忽然听说自己是被捡来的,忽然就特别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忽然就血缘启动,愿意被吸血。
当然,也有心性坚定的。
从目前的情况看,梁拾金还算坚定,不过,她猜许慧和杨正勇两口子不会就此罢休。
就看是走强硬路线,还是走亲情路线了。
一大早,李寅寅的社交账号首页就被推送了一篇小作文,内容是“爸妈得知失散多年的二姐下落,欢天喜地提前准备了一个星期,亲手晒鱼干,转了好多次车才找到二姐家,没想到二姐根本就不愿意认他们还把鱼干扔了出来。妈妈没有办法,只得把鱼干送给了小区的保安,希望保安能多多照顾二姐。”
后面还有一大段说母亲回家就病倒了,父亲也唉声叹气,说家里确实不如二姐养父家有钱,二姐不愿意回来也是应该的。
他说他不理解,有钱就很了不起吗?就可以连亲情也不要了吗?
还把李寅寅也捎上了,说他们小区卖宠物的都那么牛逼,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棍。
配图十六张,只有一张是他们家的照片,老破小,房间里被旧东西占满。还有十五张,是梁拾金家小区周围环境、梁拾金家的门牌号、梁拾金工作的银行大门、梁拾金的脸、李寅寅的宠物店门口,还有李寅寅的脸。
煽情效果拉满,那篇贴子下面的评、转、赞,从几十很快就冲上了几百,到中午午休的时候,上了两千五,热搜第二十。
“要不要处理一下,这样对我们店不好。”冯墨可不想自己哪天被人偷拍到从狗变人,或是从人变狗。
李寅寅眉毛微挑:“嗯,要处理的,他们自己身上也不干净,充什么大尾巴狼。”
第37章 大团圆包饺子?想都别想……
到了下午下班高峰,网上又多了一个贴子。
题目叫做《我不想认回亲父母,工作没了?是报应吗》
内容是自己被养父抚养长大,亲父母忽然上门,死皮赖脸非要认回“我”,“我”看着他们破旧的衣服,粗鲁的举止,还有全是土的鞋踩脏了家里的地板,心生厌恶,心想你们现在看我有好工作,工资高了就想把我认回去,真恶心,就把他们赶出去。
什么晾了几天的鱼干,臭死了,我平时都吃几百块的鳗鱼、鲟鱼,连闻着那臭鱼干的味儿都想吐,我家的猫都不爱吃。
贴子最后一句话:“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我的单位,单位领导说连父母都不孝顺的人,有损我们银行的声誉,不配在我们银行上班,当天就让我停职,并要求我明天办理离职手续。我有什么错?!”
大数据将这个贴子推给了所有早上打开过那篇哭诉姐姐无情贴子的人,以及曾经对亲子关系贴子发表过评论的人。
双贴连动,效果拔群。
吃瓜就是要连续给料,要是只放一个料,那看看就算了,只有源源不绝,才能让人看得爽。
今天是周五,很多搞996福报的公司,包括但不仅限于某里,某为……都会装模作样让员工早点下班。
吃瓜人数就更多了。
有人为梁拾金不平,有人为许慧杨正勇生气,有人说银行领导一腔正气,维护传统美德,有人说银行领导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吵得越厉害,流量就越高。
等李寅寅看见的时候,果然上了热搜第十五,刚好挂在首页能看见。
李寅寅等了很久,也没有等着认为父母没错的人,义愤填膺地冲进店里来,指责她纵猫行凶。
事实上吃瓜的主要群体都只想隔着网线凑热闹,又不是说某地有好吃的好玩的,跑去体验一下。
除了想搏流量的人之外,谁会专门为了别人家的事情,跑去线下跟人对喷,赢了没好处,输了更抑郁,正常人谁干这事。
“打听到了。”薛姗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她跑去许慧和杨正勇家,把他们家的情况调查了一个清清楚楚。
家里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健康又可爱,两口子一琢磨,觉得必然得儿女双全,凑一个“好”字,便跟大女儿说:“你想不想要一个弟弟,有弟弟将来才不会被人欺负,等弟弟出生以后,就有人陪你玩了,好不好啊。”
小女孩懂什么,听说有人跟自己玩,稀里糊涂点头了。
家里人又跟她说:“一会儿去一个地方,谁问你什么,你都要故意答错,不然,我们家的房子会被没收,你的玩具也要被没收,晚上你只能睡在桥洞下面,你也会被带走,从此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大女儿被彻底唬住,在做智商测试的时候,整一个胡说八道,把医生都给震惊了,最后得出结论――弱智。
大女儿弱智,根据政策,他们获得了生二胎的指标,然而,二胎还是个女儿,这回不是政不政策的问题了,是再拼三胎,家里养三个孩子,是真的养不起。
他们回来对外宣称生下来就是死胎,已经埋了,邻居们也不好再多问什么,生怕揭了夫妻俩的伤心事,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孩子没了,最伤心的肯定是他们。
再生一个,终于生出了他们家的独子杨耀祖。
“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怎么就独子了?”李寅寅对薛姗的用词进行指正。
薛姗摊手:“他们家都这么说的啊,说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儿,那可不就是独子。”
“他们管大女儿也叫独女?”
薛姗摇摇头:“那倒不是,家里她就叫‘姐姐’,在外面,邻居叫她耀祖家的姐姐,说不记得她的名字,天天听那两口子喊耀祖,听多了就只记得耀祖了。”
他们家现在条件确实不行,大姐是一个普通上班族,结婚了,夫家也是个有脾气的,对家里的经济严防死守,不愿意陪着她当扶弟魔。为此两家还闹过矛盾,男方家说大不了就离婚,看你一个带孩子的女人还能攀着什么高枝去。
为免大女儿真的被夫家离婚,两口子就打起了二十多年都没有想过的二女儿的主意。
李寅寅点点头:“可以啊,这才一天,你就打听出来这么多。”
“我把整个镇的猫都叫来了,他们告诉我的。”薛姗骄傲地昂着头。
忽然,李寅寅的电话响了,是梁拾金打来的,她惊慌失措地说:“咪咪她一动不动!也没有呼吸!我放的水和猫粮,它一口没动!!!”
在一旁听着的薛姗先是一愣,猛地想起:“坏了,今天出门着急,忘记把猫粮和水处理掉了。”
“我马上就来!”李寅寅挂了电话,带着薛姗的元神急匆匆往梁拾金家跑。
李寅寅敲门,屋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梁拾金几乎是飞扑出来开的门:“快帮我看看……”
“看什么?”李寅寅微笑地看着她,又低头笑道:“你好呀,怎么又淘气不吃饭了?”
梁拾金困惑地低下头,大为震惊,刚才还气息全无的白猫,这会儿正蹲在自己的脚边,一摇一晃地甩尾巴。
李寅寅从包里拿出一根猫条递给她,她叼着就跑了。精神振奋,活力四射,跟刚才那副刚断气的模样判若两猫。
“它……它这是怎么回事?”
“作息问题,它白天就喜欢睡觉,晚上出来活动。这样也挺好的嘛,免得你出去上班,它在家里砸东西,等你回来想跟它玩,它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