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师找你干什么？”
顾摇摇头：“不知道。”但他心里却担心何茜华又因为转学海市的事去找史芬了。
五分钟后，顾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史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进来。”
顾：“史老师，您找我有事？”
史芬望着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神里，有惋惜，有无奈，也有不忍。
她开门见山：“你和周窈是不是早恋了？”
第63章 教训
在课堂上对答如流，在校园里风光无限的校草顾，此时沉默得像块石头，他望着史芬，头一次不知该如何作答。
倒不是他怕被史芬骂，而是怕周窈再受什么牵连，上次陈娟来学校后周窈的表现还历历在目，他不想因为这事，让周窈再哭一次。
迅速思考一番后，他定了定神，答道：“是我在追她，但她还没同意。”
史芬显然不信：“我听到的说法不是这样的。”
“您听到的是谣言，确实是我在追她。”
气氛突然僵住了。
史芬望着眼前真正意味上“文武双全”的第一名，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她知道不管是周窈还是顾，都是好学生，尤其是周窈，家庭条件不好，但学习非常拼命，甚至有时候史芬看着她都会觉得有些心酸。顾更别说了，就按他现在的成绩，基本已经能预定市状元了，冲一冲省状元也不是没希望。
但现在这两人，竟然要早恋！
以往虽然总说要“相信孩子”，“多给孩子一些信任”，但事情摆在眼前，史芬是一点都信任不起来，谁能保证他们恋爱之后不会影响学习呢？就连他们自己都保证不了！
当然也有一丝丝的欣喜，顾似乎将周窈看得很重，和那些被老师抓到就互相推诿的“小情侣”有所不同，算是有担当。
说到底史芬还是更偏向周窈一些，努力又拼命的学生谁都希望她能够逆天改命，她也知道顾是聪明人，既然他们都想为周窈好，那便也不兜圈子，上来就直击关键。
史芬看了一眼眼前貌似乖顺的“第一名”：“我知道你平时也和蒋煜、李明轩他们玩在一起，但就期中考试成绩来看，你自制力是很不错的，可是你有信心，或者你确信，周窈也拥有和你同等的自制能力吗？你能保证周窈跟你恋爱之后，成绩不会下滑吗？”
顾猛地抬头，显然史芬的话，直戳他的痛处，那句“我能保证”，他张嘴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你和周窈是邻居，你应该清楚她的家庭情况吧？”
“我知道。”
史芬继续逮着这个痛处继续戳：“那你就应该明白，高考对周窈来说有多重要。说直白点，高考是周窈逆天改命的关键点，她能不能飞出这个窝棚，逃离现在的生活就靠这一哆嗦了，你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耽误她吗？”
“我知道你们俩都很努力，但人这个生物，太具有不确定性了，你就能打包票，你们俩在一起之后，成绩不会受影响吗？”
“我说句难听的，以你现在的成绩，下滑空间还很大，无非就是上不了清北，去个一本。但周窈呢？她现在本科或许稳了，但重点线远远没到。”
“她的人生或许就这一次机会了，容错率远比你想象得要低得多得多！”
一字一句，像惊雷砸在顾耳边。
自责、内疚、懊悔。
不甘、不服、不信。
复杂的情绪像一块块巨石堵在他的胸口，让他连基本的呼吸活动都忘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想说“您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总觉得自欺欺人。
就如同史芬说的，他发现自己无法坚定地说出我不会耽误她，也无法坚定地说出她不会受我的影响，更无法代表周窈向史芬保证，即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任何其他人都要更加亲密……
史芬观察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听进去了，紧锁的眉头也松开了一些。
“既然你说你在追她，那我姑且就认为你是喜欢周窈的，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为她好吗？感情是私人的，但不是自私的，还是说，你连一年半都等不到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低下的头却抬不起来。
……
教室里，周窈已经结束了给李铭轩的补习，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向外张望，奇怪顾怎么还不回来。刚想着要不要偷偷去办公室看一眼，就见顾远远从楼梯上来。
还是双手插兜慢慢吞吞的样子，却没了以往的漫不经心，更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周窈站在楼梯口等他，看着他的身影渐渐从台阶后显现出来，然后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勉强和疲惫。
“怎么了？史芬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上了楼，顾就垂头倚在楼梯扶手边，避开周窈的视线撒谎：“说我最近和蒋煜他们玩得太近，怕我学习上松懈了。”
“有吗？”周窈犹疑地反问。
期中考试后，蒋煜他们尝到了学习的甜头，都收敛了不少，上课也有好好听讲，史芬如果真这么说，倒真是冤枉他们了。
但话是从顾嘴里说出来的，周窈便也不怀疑，只是顾的脸色看上去确实不太好，有些苍白，靠在扶手上总觉得摇摇欲坠。
她不由得将手伸向他：“没事就行，回家吧。”
而顾则对着眼前这只白净小手看了两秒，却没握住，直接上前虚揽着周窈的肩，将人往教室方向带。
周窈隐约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和顾太熟了，熟到对方一个眼神她就能读懂他在想什么。刚刚的顾，绝对是在躲闪，在回避。
可是他为什么要回避自己呢？
看着眼前正装作若无其事顾，周窈抿了抿唇，暗下决心。
“喂。”
顾闻声向她看来。
周窈垂眸，装作凶悍的样子：“我追你就追到这周哦。”
顾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闻言着实怔愣了一下，随即扁嘴“控诉”：“啊……我就知道你只是说说而已，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周窈：“难道不是你和蒋煜他们说的吗，一周就答应。”
“你怎么知道？”顾惊讶。
周窈歪了下头：“蒋煜逢人就说。”
这大喇叭。
顾垂着眼，语气不大乐意：“那你也追久一点吧，我这么快答应岂不是很没面子。”
周窈又盯着他看了几秒。
这人到底真心还是在装模作样，她一眼就能分辨，于是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扔下一句“我就是通知你一声”之后，背上书包出门去了。
顾见她突然就撂了脸色，也知道她是不高兴了，想追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一时间僵在原地，只觉得嘴里苦涩得很。
活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为情所困”。
虽说多少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味，但他此时此刻，确确实实是进退两难。
……
周窈回到家，家里果不其然又是空无一人，陈娟上晚班去了，家里冷冷清清，只有桌上的几盘早已凉透了的菜还散发出残存的一些烟火气。
她将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但拿出来之后又丝毫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就回房做作业去了。
做了两张卷子，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手机上又许多未读消息，点开一看，都是“不要坏了规矩”群里那些人问她什么时候发答案。
手指继续往下划，却没有一条消息是来自顾的。
两个人几乎一言不发地回了家，这家伙竟然一句解释都没有。
越想越气闷，越想越觉得奇怪。
正想着干点什么撒撒气，扭头就看见挂在床头的蓝胖子气球。
比起拿回来那天，此时的蓝胖子已经瘪了很多，不再是饱满的样子了，这里凹一块，那里瘪一块，就连笑容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周窈干脆将气球放气后压平，用透明胶贴在了柜子上。
看着那熟悉的笑容，周窈叹了口气，明明那天下午一切都还好好的，被史芬叫走之后，这人态度就变了……
脑海中电光闪过，她猛地坐起身，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又急忙拿起手机，在群里找到了谭欣。
【不是葛朗台是世界首富：班长，你知不知道下午史芬因为什么找的顾？或者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隔了大约五分钟，谭欣给了回复。
【谭欣：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找他大概是因为情书的事。】
【不是葛朗台是世界首富：情书？】
【谭欣：嗯，运动会后不是很多人给顾递情书吗？我估计史芬叫他，是希望他别受影响吧。】
【不是葛朗台是世界首富：哦，这样啊……谢谢了。】
【谭欣：没事。】
这听起来好像也跟他们俩没什么关系。
一中作为重点中学，学习自然是重头，史芬不想顾因为高人气受影响耽误学习也是正常。
可不是因为这个，又是因为什么呢？
周窈百思不得其解，但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上，于是想着明天干脆抓着顾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就继续做她的作业了。
然而没过一会，手机又震了起来，还是谭欣的消息。
【谭欣：哎呀我知道是为什么了！不知道谁把你和顾滑冰的照片发学校话题墙下面了！换言之，史芬知道你和顾早恋的事了！】
忽视了谭欣口中的“早恋”谣言，周窈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像是拼图缺的那一角终于被拼上了，她这才将一切串完整。
这个家伙平时看着精明，关键的时候就笨得要死。
匆忙回了句“谢谢”，周窈来不及多想，拿上钥匙夺门而出，向顾家方向跑去。
深秋的夜风刺骨，她连外套都没来记得披一件，就去敲顾家的门。也顾不得这人对声音敏感了，周窈疯狂敲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她就对顾说道：“学习和你，我都不会放弃的，所以顾，跟我交往吧。”
第64章 草莓
门内的人并未能及时给到周窈回应，反倒是有些呆呆地站在那，好像愣住了。
周窈紧接着又说：“我大概知道史芬找你说什么了，我……”
话未说完，顾一伸手就将周窈拉进了屋，身后的门应声关上。
顾的手撑在她耳侧：“你听谁说的？史芬也找你了？”
他虽然没正面回答，但周窈已经知道了答案，突然间就有些生气。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还是你……你不要喜欢我了？”
撑着门的手落在了周窈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说什么胡话。”
“那你怎么想的？”
顾垂眸望着她，语气轻得像是在哄小孩：“人生还很长，不要急于一时。”
周窈望着他的眼睛，没来由的心里很慌。
或许对别人来说，“人生还长”代表着一种宽慰，一种希望，但对于周窈来说，这一眼望不到的人生，每一天都极其难熬，若是谁跟她说“你的人生还很长”，她怕是会觉得这人是在咒她。
但说这话的人是顾。
如果说她曾觉得自己贫乏的人生里有什么东西是她能抓得住的，那就只有顾。但现在顾却对她说这样的话……
周窈的语气陡然尖利了起来：“你是怕我耽误你考状元？”
顾愣了一下，全然没想到周窈会这样回他：“没有，我怕耽误你高考，荣子涵期中成绩下滑这么多你也看到了……”
话未说话就被打断。
“我又不是她。”
周窈抬眼看他，眼神倔强：“学习和喜欢你都是我的事，用不着你这么自作主张。”
顾完全没想到周窈会是这个反应，顿时慌了起来，他伸手去拉周窈，却被她一把甩开，眼见着周窈转身要走，他手臂一撑，将人禁锢在门后的夹角。
“周条条！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周窈扭过头去不看他，但多少也冷静了一些。
顾深吸一口气：“高考之后，行不行？”
周窈闻言转身就走：“还想我追你追到高考？美得你。”
“哎哎！”
顾又拉住她。
周窈抬眼朝他一瞥，男生刚才还紧绷着的肩膀突然就松了下来，像是终于肯妥协了：“只要你考上了冬令营。”
周窈脸色这才稍稍缓过来一些，她伸手在顾手臂上拧了一下：“顾狐狸我没发现你竟然是个胆小鬼！”说完，开门走了。
顾站在门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被拧出来的红痕，一边听着楼道里周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委屈巴巴地自言自语：“我还不是为了你。”
史芬盯着顾和周窈快一周了，原以为像周窈这种脾气倔的，在得知自己找过顾之后，肯定会闹上一场，甚至“顶风作案”，但意外的都没有，这两人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前一后来学校，下课凑在一起讨论题目，放学再一起回家。
毕竟两人就住隔壁，而且也没什么越界行为，掐着两人有早恋苗头让他们老死不相往来自然也是不现实的。
更何况，周窈的成绩是肉眼可见地在提升中，即便是和她不怎么对付的数学章，最近也偷摸在办公室里嘀咕，周窈最近数学成绩提升很快，还暗暗打听她是不是在外面另外报了补习班。
史芬自认也不是什么“老封建”，自己读书的时候也曾暗恋过帅气的学长，对学生们这种春心萌动的行为也完全能理解，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自控能力的，为了对学生们的前程负责，该掐还得掐，比如荣子涵，最近成绩不是又提升回去了嘛。
正想着，就听到几声敲门声。
周窈拿着一张纸进来。
“史老师。”
史芬坐直身子：“什么事？”
周窈将手里那张纸递了过来，史芬接过一看，是宁市冬令营的选拔报名通知。
“通知上面说，要填报名表*，我不知道这个表要去哪里领……”
话还没说完，史芬就拉开了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报名表出来：“这事是王老师负责，听说你最近数学成绩提高很多，就帮你争取了这个名额。我们学校一共也就二十个名额，你要好好考。”
周窈接过报名表，心里十分惊讶。
王老师，也就是灭绝师太本人，前不久周窈还跟人家吵过架，就在这间办公室里……
这样想着，突然就愧疚了起来。
还有史芬，纵然这事可能最终拍板的是灭绝，但周窈能肯定，是史芬帮自己去跟灭绝提的，不然灭绝怎么知道她想要去冬令营？
捏着手里的报名表，周窈多少有些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