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乱动春——文禾十【完结】
时间:2024-12-14 14:52:52

  穆妃友善的笑了笑,娴妃示意看向赛马场,赛马已见了分晓,五皇子第一,六皇子第二,魏鸷第三,七皇子第四,光景帝大喜,高台之上都能听到赏赐的声音。
  丽贵妃则落下面容来,兀自坐在椅上,追随着光景帝策马而来,甫一落座,接过皇后递来的巾帕擦了手,询问道,“说何事呢?”
  皇后接过巾帕递给身后婢女,端上茶盏,道,“正说着魏府二郎。”
  光景帝停下似乎在想魏府二郎是何人也,皱眉望下首魏鸷,问道,“可是身子不好的那个子弟?”
  魏鸷俯身回禀,“回禀圣上,正是胞弟。”
  光景帝也暗叹神奇,让人去将魏府二郎唤来,期间刚坐下,便听着太监门外禀告陇西世子来了,光景帝大喜,宣人进来。
  陇西世子一身墨蓝色锦袍,领口袖口绣着银丝线绣的云纹滚边,腕上套着檀木成串佛珠,丰神俊朗,大步进入,跪地道,“圣上,金安。”
  “起。”光景帝对着子侄问道,“你父王如何?”
  “回禀身上,父王前些时日寻了一块地方,打算耕种京城这边的农物,看看气候能否适应的了。”
  陇西这块地方常年风沙,气候恶劣,人烟稀少,作物不常见,更别说是裹腹之物盈余了,光景帝道,“平日多看顾些,我这幼弟自小性子倔强,可也到了这般年岁,更要注意自己身子,告诉他,朕甚是想念他。”
  “臣定将此话告知父王。”
  光景帝久病刚愈,此番又经历刚才激烈之事,虽未亲自下场,但颇费心神,此刻面上已涌上力乏之势,皱纹横生,冷厉看人下带着一股审视。
  屋中人俱都敛容摒气,陇西世子端坐椅上,嘴角一丝讥诮一闪而过,抬眸与魏鸷眼神相碰,里面阴沉看的人心寒,还未多想,听着外面禀告魏云亭到了,立时坐直了身子,看着门开,一人一步一步走进来。
  “圣上,金安。”
  声音果然有些虚弱,皮肤青白,确实不是很健康。
  皇后对着身侧陇西郡主说道,“就这般距离,还如此放心不下?!”
  陇西郡主脸色苍白,身子紧绷,恐慌道,“娘娘取笑了。”
  皇后一番长吁短叹,暗叹命运琢磨人,当时也是这个宫殿,外面狂风暴雨,身边婢女刚欲劝她歇息,听着外面水流冲破的声音,声势浩大,听得人无端心慌,隐隐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呼救声。
  她忙唤人打开门扉,风携暴雨瞬时冲进了屋内,外面一道闪电落下,看到院外水流成河,一妇人抱着院中粗树在哭喊,还未瞧清楚,天边滚雷接踵而至,震地地面颤抖,屋内明烛俱都被扑灭,天地间黑黢黢一片。
  下面婢女慌张嘶喊,撞成一片,也不晓得皇后被谁推搡了一下,等侍卫举着火把赶来,才发现皇后躺在地上,抱着肚子不停吸气。
  天幕中由远处甩下一个闪电,皇后被婢女搀扶,额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打湿,贴合在脸上,才看清院中是魏府大夫人,刚嫁入魏府一年的陇西王长女,刚刚及笄,面色惨白恐慌无措,只看着这边光亮哭喊。
  光景帝登基后才与皇后大婚,嫁入皇宫多年未有身孕,爱子之情最是深厚之时,岂容育子之人在面前丧命,更遑论还有亲人关系,忍着身上伤痛,唤侍卫前去营救。
  等侍卫抬到宫殿,陇西郡主哭喊着,“太医,我本就足月,马上要生产了,救救我的孩子呀。”
  皇后身前只有一个太医,脸上全是汗,慌张道,“快去准备,皇后要生了。”
  婢女嬷嬷听此忙害怕的没了意见,皇后才怀孕八月有余,期盼多年才有的子嗣,若…她们不敢往下设想,一个个没了主意,只麻木听着太医指令。
  宫殿中,嘶吼一夜,雨停初霁,东边泛白,皇后早已昏了过去,身边放着一幼儿,睡得香甜,陇西郡主身旁躺着两个,原是双胎,只是后来所生幼儿在肚中待的时间太久,缺了气,又受了雨水,便全身青紫,只有微弱气息,陇西郡主哭的眼眶红肿,等着魏府的人来便抬回了魏府府邸,寻了无数名医求诊。
  
第28章
  ◎日日落寞下去◎
  得皇上召见有惊无险,也只是寻常问题,可出了宫门,陇西郡主脸色彻底挂不住,陇西世子紧跟在身侧,愈走愈快,眨眼便没了踪影。
  魏鸷难得的耐心,陪着魏云亭小步走着,听他疑惑问道,“大哥,你是如何做到的?”
  魏云亭停住,积攒了一口气力,问出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如何这般理智,不受感情左右?”
  “持本心。”
  魏云亭想了想,冷笑出声,却也难得没有抵触,平静看了他一眼。
  两人走近魏府,选了一个偏僻山路绕进山庄内,一丝柔声随着风送来,两人俱循着声音看去,女子仰看着男子,略有不安,甚至伸手想要攀扯男子,被男子侧身躲过。
  魏鸷冷冷看了一眼,大步进了山庄,声音引得两人俱都慌张张望,男子只点头略说两句便走远,女子追到拐角看着男子走远,才失望转身,不期然看到魏云亭,惊吓的捂着嘴方没有喊叫出来。
  桐君往后看去又看向魏云亭,眼眸微颤,翕张两下终是无声,半响后才出声,“我…”
  她眼角红润,暮色下端是凄楚无措,魏云亭默了默,声音温和难得的安抚,“无事。”
  这下她彻底忍不住,双手覆在脸上,控制着颤抖不停地呼吸,压下眼眶随之而来的酸涩,她感觉到和李兆松之间有丝隔阂,她想解释,可他又固执不听,让她无所着手。
  她听到耳边脚步声逐渐远离,她感谢他轻声离开,没有看到她的不安,天幕黑沉,她无力坐在石块上,耳旁是各种虫儿鸣叫,心底沉沉,忽然听到O@的动静,抬眸望去,她脸上涌出泪水,奔向那人面前。
  眼内炽热灼的李兆松心口微缩,压下心底复杂难明的心绪,深吸口气平和说道,“刚才是我着急了些。”
  桐君心底终于松了口气,如果她心想成真,谣言肯定甚嚣尘上,刚才她想,如此这般也好,正好能看清他的心智,果然没让她失望,他是有坚持的。
  “我以后尽量少出门。”
  李兆松听后也难得笑了声,宽慰道,“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谣言总会不攻自破的。”
  桐君破涕而笑,眼角依旧闪着稀碎的光,羽睫湿润,长长成缕儿,双唇嫣红,李兆松看着她眼神逐渐迷离,舌根涌上痒意,吞咽两下,声音在静谧的夜中响亮,湿热的呼吸铺面而来,桐君觉得黏腻,下意识后退两步。
  李兆松面前一空,尴尬无措之际,听着门口响起声音,“桐君小姐,为何还未回来?”
  桐君听出是青绿,看了他一眼,忙微微俯身,走到亮处,对着青绿说道,“我在这里。”
  青绿急急走上前,搀着她走进山庄内,“隋嬷嬷寻您呢…”
  后面的声音李兆松未听清,只隐在背处的脸庞晦暗不明。
  进了院落,隋嬷嬷站在廊下狠厉瞪了她一眼,斥责道,“才放出几天,便这般心野,是不是白日的教训未吃够。”
  桐君知晓自己做了错事,低垂下头,漏出白皙脖颈,看的隋嬷嬷心底直叹气,这般软弱可欺的样子真应了一句红颜祸水,又心道罢了,只要她安生不再生事便好。
  桐君看到隋嬷嬷示意她进屋,惶恐道,“不行,我…嬷嬷。”
  已然泫然涕下,眼眶盈泪,睇目含情,隋嬷嬷冷下脸来,疑惑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怎她偏避之不及。
  桐君连连摇头,莫名恐慌让她手脚酸软,前两次噬骨扒皮的狠厉让她胆怯横生,这也是她这般急躁想着出府的原因。
  可却由不得她推诿,门在她身后关闭,她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屋内角落内只燃了一个粗烛,昏黄的光只照亮一隅,她颤着声音出声问道,“大少爷?”
  门外,如意和青绿对视一眼,看向隋嬷嬷,隋嬷嬷狠辣盯着两人,恐吓道,“不要乱说,不想要舌头可给你们全都剁了去。”
  门外渐渐没了声音,床榻之上传来翻身的声音,瞬时青纱帐幔被掀开,明显魏鸷已入睡,身上中衣微敞,漏出里面精壮的身躯。
  声音沉闷,“何事?”
  没有应声,魏鸷抬眸看去,桐君如临大敌倚靠在门扉上,身子颤抖,眼神决绝,他嘲讽一笑,“谁让你进来的?”
  “隋嬷嬷。”
  桐君此刻反应过来应是隋嬷嬷自作主张,脸色赧然涨红,踟蹰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般防备的状态看的魏鸷眼底涌上暴戾,不留情面驳斥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是自持容颜以为能糊弄四叔般,还是魏云礼这种纨绔子弟!不要企图用这种手段得到不该得的,我也只是答应保你一命而已,不要贪得无厌,也不要忘了你当初如何进的鹤鸣苑!”
  一番话让她脸色红白交换不定,她压着眼眶酸涩,深吸两口气方平复翻涌的心绪,是的,她当初在魏府生存艰难,艰难之际方得了他一句保证能换她在魏府生存无虞。
  似是颜面被打的零落,忍了又忍,出声却哽咽道,“谢大少爷提醒。”
  “那还不滚出去。”
  偏房中,隋嬷嬷看着空青持刀坐在木凳上,也不说话,无奈道,“主子,可有话让你传?”
  “主子说,以后不要多事。”
  “还有吗?”
  空青想了想,摇摇头,便被隋嬷嬷赶了出来,没好气道,“那就睡你的房顶去。”
  如意和青绿正无措之时,没想到她回来了,惊讶的起身上下打量她,桐君筋疲力尽,越过两人,合衣躺在床上,翻过身去埋在柔软寝被中,脸上一片潮湿,她忽然讥讽想到前些时日她的分裂,眼下如巴掌般落在面上,十分难堪。
  她还真是自作多情,转而又安慰自己,她选择李兆松是最好的选择。
  身后O@的声音,她翻身看去,眼眶,鼻头红肿,梨花带雨般让人不忍,如意把青绿赶回屋中,担心问道,“桐君,若有事可与我说说。”
  私下之时,如意会喊她名字桐君,如意虽在外人看来不甚精明,但却心细如发,总能静下心来想他人想不到的事情。
  桐君躺在床上,烛光被如意挡住,眼眶总算好受些,支支吾吾说着心底压了许久的隐秘,说完还讥讽一笑,“他说,让我不要贪得无厌,如意,我总是多种担心,此刻想来是庸人自扰。”
  如意拍了拍她的手,持着团扇给细细扇着风,山间的温度凉爽,便在细风中兀自遐想,她只想出了魏府,在这硕大天地间求个安稳,求个自尊的生活。
  “桐君,你若是得了大少爷欢喜,便能过的很好。”
  “可总有一天他会娶妻,会如静安公主般,时不时在人前奚落,随意打骂,甚至如我母亲般更有被发卖的危险。”
  如意手一顿,摇了摇头,她认真望着阴影处女子,坐卧皆风情,垂目涕泪,这般容颜在大少爷院落应活的很好的,可她又说的合情合理,不禁疑惑女子不都这般依附男子生活。
  可桐君偏偏不想。
  “若是大少爷喜欢呢。”
  桐君又笑出了声,难以自抑般,眼角带着丝寒霜,冷冷道,“他这般高高在上人,会如何知道何为喜欢?”
  语气中的冷淡与不屑听得如意脑中生疼,桐君眉眼中俱是认真,丝毫没有置气的意味,如意心底无奈,只心疼她何时能过的顺遂。
  接下来几日,俱都相安无事,桐君待在院中,听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欢呼热闹,收起心中的向往,在四方的院子中,在廊下走走停停,越过屋脊看向翠微山,碧绿中时而有人,只隔得距离太远,看不清样貌。
  如意和青绿也被她劝着出门游玩,只叮嘱道万不可冲撞了贵人,两人很是兴奋,日日早起晚归,回来便在屋中说些白日的趣事。
  只她日日落寞下去,甚至有些寡言了。
  如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该如何劝慰,壮着胆子在隋嬷嬷面前乱语,“嬷嬷,您若不安排个差事也可。”
  隋嬷嬷手中忙乱收拾着一应事宜,十香在京城府邸内,这边便只有她一个,上了年岁,腿脚本就不利索,偏一个小丫头在眼前晃来晃去,只看的眼晕,磨得心烦,想到上次被主子训斥,出口也带着些不近人情,“她心思多的很,管她做甚。”
  “嬷嬷…”如意不知该说些什么,可也知道她眼下情况明显不对,双眼无神,甚至说话间偶有发呆,甚是时不时发笑两声,等笑声停了,便看着如意和青绿,询问道看她做什么。
  隋嬷嬷刚欲斥责两句,看清身后人,忙屈膝道,“大少爷。”
  “恩。”
  一声沉声,骇的如意急急转身,跪地不敢抬眸,身体微微发抖,呼吸急促,她自幼进的魏府,所受规矩严苛繁复,更是惧怕于大少爷威严,曾有丫鬟莽撞冲动,打破了大少爷的贺礼,便被管事打的半死,她幼时亲眼见过这一幕,当时数十个丫鬟住在一起,她未曾闭眼,只听着角落里受罚的丫鬟呼痛半夜至无声,第二日便被管事喊人卷了席子抬了出去。
  这一幕刻在如意骨子中,此刻如临深渊,瑟瑟发抖。
  “何事。”魏鸷眉心轻蹙,盯着地上的小丫鬟,平日便跟着她身后,她总是笑语晏晏的回头说着话,每次在他这边得了赏赐,还偷偷藏起来,说要带给小丫鬟吃。
  如意只觉牙齿上下打颤,磕磕绊绊说道,“桐君…小姐…心情不好,奴婢…”
  隋嬷嬷走上前,低声回禀了两句,看着主子眼眸中寒色越发浓稠,暗道不好,主子心思常人难以捉摸,看不出喜怒,她本就对主子对桐君的心思摸不透,这下暗骂自己真多事了,刚欲张口驳斥如意退下,便听到冷冽的声音响起,“既然无中生事,东房中事情的便由她做。”
  
第29章
  ◎便这般伤心?◎
  桐君被唤到前院的时候,有些怔愣,依旧回不过神般木木听着隋嬷嬷吩咐,隋嬷嬷细细瞧了两眼,心想果然有些不正常。
  即使山中温度事宜,连番折腾,加之一个个匣子沉实,在外面日头下晾晒完后,回到屋中眼前一阵发黑,等缓过来看着一排排书架,山中空气湿润,这些书本久不曝晒于日光下,便带着丝丝霉气。
  桐君倚靠着架子,长舒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巾帕,擦拭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动作间隙才看清手心已泛了红,神疲力乏但心里难得的轻松,这几日心头的阴霾被劳作驱散的干净,内里一片澄明。
  她随手取了一本书,上面全是晦涩难懂的字,只不过旁边有小楷做的一些标注,一板一眼,简明扼要,倒起了兴趣,好似耳边有纸张翻过的声音,桐君停下手中动作,再细细听确实如此,循着声音找去,到了藏书室另一边,却眼前豁然开朗。
  六扇轩窗支开,外面的碧荷盈满于目,水草萋萋,影影绰绰,湖边停着两艘小船随波晃动,原来此处藏书室后面是翠微湖一角,甚至临岸有华美水榭凌波而筑,连廊延伸到书房这边,此刻窗前魏鸷手持书,面庞肃然。
  前几日的句句驳斥好似依旧回旋在耳边,她静悄悄退回去,坐在椅上手中的书再也看不进去,很快外面便响起热闹的动静,嬉笑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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