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祯问:“雨鹿, 你要结婚了,你不是才20岁吗?这……这还没毕业呢, 你跟谁结婚呀?小悠的哥哥?”
火锅店很热闹,可是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僵硬。
蔡小悠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低下头咬着唇,有些尴尬。
苏雨鹿的第一反应是小悠怎么把这话说了,可是仔细一想,说不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不是小悠的哥哥,我和他只是朋友,我结婚的对象是家里安排的,都已经见过面了,也相处过。”她坦然承认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是谁呀?”谭君君好奇道:“多大了?长得怎么样?有照片吗?给我们看看。”
苏雨鹿:“我没他照片,有机会再给你们看吧。”
谭君君撇撇嘴,“你家人安排,你就结婚呀,你怎么都不反抗一下?”
苏雨鹿笑了笑,“没什么好反抗的,反正对我也有利。”
“什么利啊,当娇妻有什么好的,事事都要被男人掌控,家里安排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男人。”
谭君君这话不经过大脑思考,随口一说,像一把利剑一样刺穿了苏雨鹿的心。
倒不是因为什么娇妻,或者安排的不是什么好男人之类的话刺到了苏雨鹿,主要是两个字“掌控”。
谭君君意外戳中了。
蔡小悠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怎么又是娇妻论,谁跟你说结了婚就要被男人掌控?婚姻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互相尊重的,你能不能不要再用以前那种奴隶制度来思考现代婚姻?”
“好了。”苏雨鹿担心他们俩吵起来,于是说:“结婚的事儿是我自己决定的,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快吃火锅吧,这丸子都要煮腻了。”
苏雨鹿用勺子将锅里的丸子捞出来,在他们三个女孩碗里分别放了一个。
王爱祯问:“那你什么时候结婚呢?”
苏雨鹿:“我……我也不太确定。”
她知道时间,但是不太想说,这是一场商业婚姻。
严格来说,连商业婚姻都不算,而是一场扶贫婚姻,她也不好邀请她们去,所以只能说不确定日子。
谭君君刚要张嘴上说些什么,突然听到火锅店里吵了起来。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两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长发女子,一个短发女子。
长发女子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告诉总监我怀孕了,害得我没能参加那个项目。”
短发女子:“你这肚子能瞒多久呀?你想瞒一辈子吗?”
长发女子:“我想瞒多久是我的事,你散播我怀孕的消息,害得我被项目除名,你顶替上了,你实在是太无耻。”
“喂,你有没有搞错?你怀孕了,这个项目要东奔西走,还要去工地,爬上爬下的,万一你这孕妇出了什么差错,那公司是要担责任的,而且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我呸。”长发女子愤愤道:“你就是故意跟我抢。”
“我抢怎么了?”短发女子说:“位置就那一个,我凭什么不能抢?谁不想赚钱,谁不想升职加薪,我凭什么要让你?大家凭本事竞争,谁争到就是谁的。”
长发女子:“那本来就是我的。”
短发女子:“现在不是你的了,是我的了,你有本事再抢回去。”
长发女子和短发女子吵得凶,不过一听就能听出来,是在职场上面的事情,两个人是竞争对手,周围的同事赶紧上前将两个人拉开。
“好了好了,别吵了,都冷静一点。小刘啊,你现在怀孕了,千万别动了胎气,休息一段时间也好,等孩子生下来了,还会有别的机会的。”
长发女子瞪了一眼短发女子,说道:“这次让你占了便宜,下次可不一定了,你可要小心了,我就算挺着大肚子,也会给你争到底。”
长发女子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短发女子似乎也没什么心情留在这吃火锅了,随后也离开了。
剩下的几个人还在继续吃,不过能够听到他们在聊着这两个女人。
“这两人死对头,这么多年,在公司里争来争去的,吃个饭都不消停,公司男的都怕她们,不敢惹,敢去惹的都被排挤走了,斗来斗去只剩她们两个了。”
“是呀,以后有热闹看了。”
苏雨鹿这一桌看完热闹,继续吃着自己的东西,另外三个女生没怎么在意,就当看了一场闹剧。
可谭君君却冷笑了一声,“真是搞笑,好端端的就知道搞雌竞,有什么好争的,看着那群男人竞争不好吗?”
蔡小悠满头问号:“职场竞争不是很正常吗,资源有限,争起来谁管是男是女啊?”
谭君君:“可是男人之间竞争才正常呀,自古以来都是雄性之间竞争,符合大自然规律,女人雌竞干什么?令人不耻,女孩子就应该相亲相爱,非得勾心斗角的恶不恶心?之所以男权掌握社会这么久,就是因为女孩子不够相亲相爱,整天在雌竞。”
王爱祯放下了筷子:“君君,奇怪啊,你说男人竞争很正常,自古以来都是男人之间竞争,可现在依然是男权社会,可以看得出竞争并不影响男人掌权,那怎么女人竞争就不行了?说不定女人之间互相竞争,最后男人和物资都是商品,是被竞争的资源,这个社会就变成女权社会了,所以雌竞不好吗?”
“这不一样啊。”谭君君说:“女孩子香软可爱,就应该贴贴,女孩子帮女孩子,那些男人怎么能配和女孩比?”
蔡小悠:“你去看看有多少恶毒的女性人贩子,谁跟你相亲相爱?骗你的时候要你的命,你少看点极端言论吧,能保命。”
“这跟人贩子有什么关系?人贩子毕竟是少数,我说的是大部分女人。而且我的意思是,男人就像动物,女人就像女王,女人看着那群男人争就行了,这才是女性地位的体现。”
蔡小悠有点懵了,“我去,什么资源都让男人争了,连女人也让男人争了,那女人争什么?你没有意识到这恰恰会导致女人没地位吗?女人是不配参与竞争吗?你现在的逻辑,就是旧社会要求女孩当乖乖女,三从四德的那个逻辑。只不过现在披了一个觉醒的外套,换个方式规训女人。”
谭君君的脸绿了,“什么规训女人呀,我说的是事实。竞争有什么好的,如果非得说竞争资源,竞争职位,我还能够理解一点,可是争男人算什么事儿?两条腿的男人不是满大街的是吗?有什么好争的?凭什么要通过争男人来征服世界,很可笑!”
蔡小悠:“你为什么觉得女人争男人就是在征服世界?恰恰体现你自己把男人当成了整个世界。在我看来,男人是一种资源,优质的资源就是会被争抢,就像男人争抢女人一样。凭什么女人是男人的一种资源,男人可以雄竞,女人就不能把男人当资源争男人?是你骨子里把男人高看一等,认为男人天生有这种竞争优越性,对男人在这个社会上的行为更包容,所以说到雌竞这个词是贬低的,是不屑的,说到雄竞这个词是激动的,是美化男人强壮的形象。”
“谁美化啊,我是觉得那些男人不配让女孩争夺啊,女孩帮女孩,你懂不懂?不要为了那些渣男雌竞,我就是拒绝雌竞,拒绝女孩为渣男勾心斗角。”
“你怎么知道人家抢的是渣男呀,就算对方真的是渣男,关你什么事啊?你平时不也跟那些渣里渣气的学长走得挺近的,甜甜地让他们帮你拧瓶盖,提东西,还在那里发语音说,学长我今天看到你跟萍萍走得很近,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交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心里好难受的。”
蔡小悠模仿了谭君君的话之后,语气变得正常,接着说:“而且你跟这个学长说完之后,又给别的男人发暧昧语音,在那里养鱼,你这算什么?你不是在争渣男?”
谭君君气愤道:“我跟男人玩暧昧,只是我的一种手段,就是因为我在养鱼,同时钓几个男人,所以我才不是恋爱脑,我这叫人间清醒。”
蔡小悠:“哎呦,不踩一下恋爱脑,凸显不出你人间清醒是吗?瞧把你给高贵的,养鱼就不是恋爱脑,这是什么新时代特色遮羞布,不就渣女吗?跟那些渣男一样啊。你要是坦坦荡荡承认,我佩服你,否则我只能翻白眼。”
砰的一声,谭君君愤怒地拍了桌,“蔡小悠你什么意思啊?你怎么老是跟我作对。你就是那种为了争男人跟女孩勾心斗角扯头发的雌竞女吧?”
蔡小悠笑了起来,“哎哟,这帽子扣下来了。咱们俩现在这样子,虽然不是为了男人,但也是为了占据道德领地,也叫雌竞。我劝你别老是把雌竞挂嘴边,多难听的词,哪怕你说女竞也比这好听。还有侮辱那些有性生活和已婚生育女性的词,脏的我都说不出口,可这些词在互联网上,被大规模的用来侮辱女人,你们仅仅是在针对那些为男人勾心斗角的女人吗?”
“那些网暴都是男人的反串。”谭君君不服气道:“我可没有说过很脏的词,而且这些极端言论,是在点醒女性。”
蔡小悠:“把竞争的女性叫雌竞,结婚的女人称之为狗,把生育的母亲称之为母猪,驴,这话我听你说过不止一两遍了,你觉得这些词很干净?你管这叫点醒?你别逗了好吗?难怪你们能说得出口,把女人雌化不当人,当然能说得出口了。”
谭君君:“女人本来就是雌啊,女人竞争不叫雌竞叫什么。”
蔡小悠:“是呀,女人是雌,你以后称呼现实中的女性,就直接说她们是雌人,别再用“女”来称呼了。雌孩们就应该相亲相爱,雌 Help雌,雌孩们贴贴抱抱,雌人生了个雌婴,你试试看,要是挨揍了,可别委屈。”
谭君君:“你有病是不是?你平时不也喜欢躲在被窝里看那些废物娇妻文学吗?你现在装什么女性斗士?”她气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咆哮出声。
蔡小悠笑了:“你能分得清小说跟现实吗?我支持现实中的女作者,不管她们写的是女弱还是女强,她们可以通过虚构的作品赚到钱养活她们自己,甚至实现自己的价值不是挺好的。而且娇妻怎么了?她们作为女性、妻子、母亲,怎么就成废物了?就算她们真是废物又怎样,我为什么要扛着女性大旗变相打压她们?你能从你抽象又极端的概念中暂时跳出来吗?”
“你……你……”谭君君差点气的混过去。
王爱祯怕她们打起来,马上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快快吃火锅吧。”
“不吃了,吃个屁呀,你们几个娇妻就在一起抱团取暖吧,味真冲。”
谭君君拿起手机气愤地转身离开。
三个女孩谁也没有拦着她。
“可算走了,咱们吃菜。”蔡小悠继续捞着火锅。
王爱祯说:“你这心理素质可真好,刚吵完还能继续吃。”
“这有什么不能的,跟她计较我就输了,而且谭君君算是好的,没拿火锅汤泼我,也没在我枕头里放针。”
看到蔡小悠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王爱祯忍不住竖大拇指,“你这张嘴是真能说。”
蔡小悠:“我忍不住呀,把娇妻这两个字污名化就算了,可那些侮辱女性的难听词汇到底谁造出来的,居然拿这些词当时尚单品。称女性为“雌”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尊重的,在人类社会中直接使用“雌”来形容女性是带有物化和贬低的意味,暗示女性仅仅是生物学上的存在,忽视了她作为个体的人格和尊严。要是雌这么好用,干嘛要发明“女”、“男”这种称呼,直接用雌的雄的,公的母的来称呼人不就行了。”
王爱祯叹了口气,“我也纳闷,这个词往往暗示着女性之间的竞争是低级的、或者带有阴暗和攻击性的。说出这个词,大多也是带有贬低性的。这种描述潜移默化地将女性的竞争,与动物的行为类比,忽视了女性在竞争中的智慧、能力和成就,不知不觉强化了女性负面的刻板印象,根本就不利于对女性的公平和尊重对待。哪怕改成女竞都好很多。还有什么驴,母猪,胎·器,要不是谭君君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多打着女性旗号造词侮辱女性的,这不就是在搞对立,不按照他们的想法生活,就不配当女人。”
蔡小悠说:“对啊,而且问题的重点不是女人该不该争男人,重点是凭什么男人之间雄竞很正常,女人就是雌竞令人不耻,这不就是在把所有主动权让渡给男人吗?同样的事,男人做就可以被接受,女人就不行,潜意识就是觉得男人更有优越性。也许刚开始理念是好的,女孩子不要为了渣男浪费时间,可是现在变成了对女人的变相规训,这个概念已经被扩大化,上纲上线。”
王爱祯:“今天不许女人为男人竞争,明天就会不许女人为工作竞争,后天不准女学生为学习竞争,出门参加个同学聚会都不能打扮漂亮点,要不然就是雌竞,然后谈恋爱是罪,结婚是罪,生孩子是罪,要是生个儿子,那就是罪恶滔天,女人权利就是这么被一步步压榨的,长期暴露在这样的语言环境中,可能会内化这些负面评价,导致自尊心受损、自我价值感降低,甚至抑郁。女人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