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逸看到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陈研弯下腰，脑袋在沈知逸的肩膀上一阵狂蹭，把额头上的汗水都蹭到他衣服上，反问回去：“对啊，我怎么过来了？”
沈知逸看着他手里的零食：“这些吃的是你给我买的？谢谢你。”
“不客气。”陈研脸不红心不跳。
“那我吃了。”
“吃吧。”
沈知逸正好饿了，拿了几袋小零食吃，他吃得很开心，完全没发现在不远处，有很多女生激动得跳来跳去，捂着嘴说悄悄话。
“啊啊啊啊！他吃我送的零食了！”
“也吃我的了！还连吃了两袋！”
“他叫沈知逸是吗，他弹钢琴的样子好帅啊，那个小卷毛跟我家泰迪狗一样，好可爱啊啊啊！”
陈研脸色黑如锅底，他打篮球不帅吗？为什么不送他零食？
天知道他在篮球场上浑汗如雨，看到一群妹子站在场外看着他，心里得意得都要飘起来了，结果中场休息的时候，这群妹子把零食塞进他怀里，麻烦他带给沈知逸，他整个人都石化了，气呼呼地拒绝了她们，结果就被这群女生从篮球场里拽出来，硬是拖到了演奏厅，他真是……乌鸡鲅鱼。
陈研说：“这些吃的不是我买的。”
沈知逸一顿，嘴角上还沾着零食碎屑：“那是谁买的？”
陈研用下巴指了指那群女生。
沈知逸看过去，只见那些女生迅速避开他的目光，捂着脸跑走了。
沈知逸：“……”
陈研嘴角抽搐：“很奇怪对吧？”
沈知逸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陈研说：“明明我长得这么帅，可她们就跟眼睛瞎了一样。”
沈知逸有点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手里的那袋零食空了，他又从陈研怀里抽出一袋。
“诶，你别光顾着吃！有东西掉了！”
沈知逸垂眸看去，发现一个淡粉色的信封飘落到地面上，他弯下腰拾起来打开，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隐约可以看见字。
陈研一脸激动：“我靠！不会是情书吧，快给我看看！”
陈研：“我说呢，我长得这么帅，怎么会没有女孩子喜欢我呢，她们还真是害羞呢，肯定是不好意思直接给我，所以借着让我给你送零食，想让我发现这封情……书？”
他目光落到信上，开头一句“沈知逸同学”差点把他送走，他用拇指掐住人中，边掐边看。
看完之后，沈知逸认真地把信按照折痕叠回去，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里：“我要去给她回信了。”
陈研一脸懵逼：“回什么信，你要答应她？你不是你喜欢你姐姐吗？”
“对啊，我喜欢姐姐，所以我要给她回一封拒绝信。”
“哈？这是情书啊大哥！不答应直接扔掉就好了，你还回信，我真服了！”
沈知逸双手捏住情书，垂下眸子，看着信封上雕刻精致的印花图案。
“可是我不想把她的心意扔进垃圾桶里，我也有喜欢的人，我明白她的心情，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也写情书给我喜欢的人，她扔掉了，我肯定会很难过的，我不想让喜欢我的人难过，我希望她们天天开心。”
陈研看他这样，不知怎么的，突然好感动哦，眼眶都有点发热了，他仰头望天：“沈知逸，你是个好人。”
沈知逸点头：“还要麻烦你，帮我把信送回去，谢谢你。”
陈研：“？？？”
陈研怒吼：“我靠，不是吧！那么多女的，我哪知道是谁，她们长什么样我都忘了！你自己去，嘿嘿，跟小蝌蚪找妈妈一样。”
沈知逸：“……”
放学后，沈知逸去琴房练钢琴。
音乐老师也在，翻到他今天要练习的曲目：“下次晚会弹这首曲子。”
沈知逸看着乐谱：“这个曲子我一直弹不好……”
音乐老师：“对，每次高潮过后，开始衔接第二段，你都弹得很手忙脚乱，卡不到拍子上，不过这个曲子确实很有难度，你弹成这样，已经是同级里弹得最好的了。”
沈知逸“哦”了一声，手放到琴键上，时不时抬眸瞥一眼乐谱，手脚配合，优美的旋律如同小溪般从他指尖流淌出来。
学校的钢琴，音色和质感都没有姐姐给他买的那台好。想到姐姐，他忽然感到痛苦，又觉得很幸福。
痛苦是因为姐姐离开，幸福是因为对于他来说，想念姐姐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幸福的。
最起码，他还能想念她，幸福的同时伴随着极其强烈的痛苦，仿佛形成了一个闭环，越幸福，就越痛苦。
沈知逸面色平静，心里翻起惊涛骇浪，手指动作紧凑有序，一丝不苟，高潮旋律即将结束，马上要开始衔接第二段。
音乐老师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心跳在加快，要来了。
她平息屏气。
沈知逸看了眼琴谱，左手灵活地向右滑动，耐心收尾，右手横跨过左手，开启第二段，在高潮的尾声中，有激昂磅礴的旋律隐藏其中，如同蛰伏在黑夜草丛中的野兽，若隐若现，再以迅猛地速度扑向猎物，迅速占据为主旋律。
音乐老师瞪大双眼，浑身血液沸腾，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而上，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想为沈知逸鼓掌。
他成功了。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失败。
他可以做到。
只要他永远不选择放弃。
一曲结束，沈知逸站起来。
音乐老师激动地问：“今天怎么突然可以了？”
沈知逸看着她：“因为痛苦。”
“痛苦？”
沈知逸说：“这是一首很痛苦很挣扎的曲子，我在旋律里捕捉到了作者的痛苦，我跟他产生了共鸣。”
音乐老师皱眉：“这首曲子的作者，在上个世纪初就离世了。”
沈知逸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
“艺术就是这样吧，就算作者离开了，他的作品也能长久地保留下来。在一百年之后，会有无数个听众和弹奏者，跟活在一百年前的他产生同一种关于痛苦的共鸣。”
姐姐，我希望将来能为你创作一首永远都不会停止的曲子，就像一条小溪能穿过时光永远向前流淌。人类最多只能活一百年，对于我来说还是太短暂了，我要我肉身腐烂之后，爱意永远炽热滚烫。
晚上，沈知逸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他随手拿了条毛巾盖在脑袋上，坐在空调出风口，点进和黎娜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他上次发的那条，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黎娜都没有回。
头发上的水滴到手机屏幕上，往下流淌，页面开始颤动，沈知逸正想用手擦掉，就跳出来一条系统提示：【我拍了拍姐姐。】
啊啊啊啊啊啊！
沈知逸在心中发出一阵尖叫，用毛巾把湿发紧紧裹住，整个人趴在手机面前，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他预感姐姐这次会回他。
印证他的猜想，黎娜回了。
黎娜：【对，我来美国了。】
还是回复他几个月前发的消息。
沈知逸激动到差点跳起来，把被子团在一起，紧紧地抱在怀里，颇有一种屎壳郎抱着粪球的既视感。
他又有了一个新的预感。
他预感如果给姐姐打电话过去，姐姐会接。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沈知逸鼓起勇气，在通讯中找到黎娜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
忙音响了两下，消失了。
黎娜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沈知逸，是不是你？”
【作者有话说】
唉，小狗真的好好，都不扔掉情书，怕喜欢自己的女生难过，还给女生回信，哭哭。p＿q
第42章 公狗觉醒
◎黎娜：“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小孩。”◎
沈知逸握紧手机，心跳在一瞬间达到了巅峰，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把电话打过去了，但是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现在呼吸都乱了，喉咙肌肉很紧张，他张着嘴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痒痒的，像是有蚂蚁在爬。
“喂？”黎娜再度出声。
沈知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姐、姐姐……”
黎娜：“嗯。”
这个“嗯”带着鼻音，却没有小女孩撒娇的那种感觉，很冰冷，很漫不经心，沈知逸可以想象到她抿紧的红唇，漂亮冷淡的侧脸，只是浅浅幻想，都让他骨头发痒。
沈知逸抱着手机走到阳台，看着天空上的月亮，热风吹动他的小卷毛，他心神荡漾，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里，夜晚出奇静谧。
“你去美国……是不是为了躲着我？”
他用力抠手指，抠到指腹发白。
黎娜说：“不是，就算是为了躲着你，我也没必要跑这么远。”
沈知逸垂眸：“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黎娜：“不*知道，再看吧。”
再看吧，那就是很大概率不回来了，沈知逸趴在栏杆上，用力挤压着胸口，试图让不舒服的感觉盖过心里的难受，可是根本就没有用，难受就是难受。
情绪在失控边缘徘徊，他放弃挣扎，鼻腔里涌出一股酸意，眼眶逐渐发热，平日里乖巧懂事和善解人意，在姐姐面前全部分崩离析。其实，他也想自私一点，自私到让相隔万里的她也不那么痛快，永远被他的感情折磨。
“姐姐，我好想你。”
“真的，特别特别地想你。”
“你回来好不好，求你了……”
视野内一片模糊，沈知逸轻轻地呼吸着，耳朵贴着出声筒，很久没有听到黎娜的声音。
心里有些害怕，他看了屏幕一眼，显示还在通话中，才松了口气。
手机那头传来一阵沉重的叹息声，黎娜似乎很疲惫。
“你那边是晚上对吧，电话挂掉吧，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沈知逸皱起眉头，眼眶发红，很难过很委屈的样子：“我们都还没说几句话，你就要我挂掉，我现在都见不到你，你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吗？”
黎娜声线冷漠：“对，我希望你不要总是过来打扰我，我想把时间都用在画画上，你现在就是在耽误我的时间，而我时间是有限的，我希望我生命中每一分钟都不会被浪费掉。”
沈知逸不可置信，眼泪无意识地往外涌，停留在颤抖的嘴唇上：“你的意思是，我给你打电话，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对？”
他想她想得要死掉了。
黎娜毫不犹豫：“对。”
沈知逸吸了吸鼻子：“对你来说，画画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两个东西不是一个物种，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哦，原来我只是一个‘东西’啊……”
“沈知逸，你有必要这样跟我抠字眼？”
“明明是你不小心说漏嘴了吧，我只是一个‘东西’，哪里比得上你崇高的梦想。”
黎娜忍无可忍般深吸口气：“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我真想弄死你！”
沈知逸委屈地要死，哭着质问她：“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吗？我一直在跟你好好说话，是你一直在说我打扰你，浪费你的时间……”
黎娜沉默了。
手机里传出她急促的呼吸声，过了很久才平缓下来。
她用一种极其冷静，又极其癫狂的语气说：“对，是我错了，是我对你态度不好，我就应该把你供起来，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讨厌一切要跟感情扯上关系的东西，我讨厌我自己，我讨厌你，不管是什么，我都特别讨厌！”
“所以，我拜托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不要再发信息给我，让我一个人烂在泥里！”
沈知逸被她冷漠凶狠的语气吓到了，手指抓紧栏杆，无措地喊她：“姐姐……”
“嘟――嘟――”
电话被黎娜挂断。
沈知逸再次拨过去，显示正在通话中。
他连着拨了十几次，刚开始还响几声，后面就直接说手机关机。
沈知逸突然开始生自己的气，都怪他，在姐姐明显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不该说话那么冲，还拿自己跟姐姐的梦想做比较，最后还把姐姐惹生气了，姐姐现在肯定很讨厌他了。
沈知逸进入微信，点进和黎娜的对话框。
沈知逸：【姐姐，对不起，你不要生我气，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他发了一个做错事情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主人的小狗表情包过去。
黎娜没有回复。
后来，黎娜去了很多机构投稿，要么分成太低，要么不肯给她推荐，甚至有的还让她自费推荐。
分成太低，她不在乎，因为她有的是钱，并不需要用画画来谋生，但是就那么点钱，总让她有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而且她讨厌用金钱来衡量作品的价值。
与其把作品的代理权交给机构，处处受限，制造出迎合市场的商业稿，还不如发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吸引那一小部分跟她同频的人。
在理想和现实之间认清了自己的内心，黎娜浑身轻松了不少，也不再沮丧，每天都充满活力，激情创作，把作品发到社交平台，慢慢积累了一万多的粉丝。
她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跟以前的大学同学获得了联系，一起相约去了瑞士和冰岛，在瑞士她画了童话般的格林德瓦小镇，在冰岛她画了喷发的岩浆和梦幻的极光。
回到美国，她参加各种聚会，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她会画画，会弹钢琴，当过模特和珠宝设计师，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人们都愿意跟她来往。
从桌上拿起一杯鸡尾酒，粉色的水晶手链磕到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女孩们的目光落到她手腕上，一下子都围了过来。
“好漂亮的手链，是哪个牌子的？”
“看起来很温柔，非常适合你。”
“做工也不错。”
这条手链，是黎娜全身上下最便宜的饰品，但丝毫不影响她自信大方地抬起手腕给她们展示。
黎娜微笑道：“这是去年我弟弟送给我的新年礼物。”
“哦，是吗，他的眼光真好。”
“Lena，你长得这么漂亮，你的弟弟也一定非常英俊吧？”
黎娜抬起下巴，非常自豪：“他不仅英俊，钢琴也弹得非常好，他以后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家。”
“他钢琴比你弹得还要好吗？”
黎娜：“那当然，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小孩。”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给我们看看。”
黎娜笑容僵住，目光落到手腕上的粉水晶手链，想起上次那一通电话，她和沈知逸不欢而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