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她瞧着那个女人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傅小姐抿了抿唇,缓步上前,朝着谢嗣音福了一礼:“可是陈兄弟得罪了两位?我替他向二位说个不是。”
仡濮臣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谢嗣音同样朝她回了一礼:“傅小姐......”说到这里,谢嗣音抿了抿唇,有些赧然开口道,“夫君虽然瞧出了贵方兄弟中毒,但并没有救治之法,让您失望了。”
傅小姐不知瞧出了什么,瞳孔一缩,抿紧了唇瓣。
陈虻完全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如此就达成了一致,一张脸涨得通红,最后倒显得他成了小丑,当即出声道:“小娘子如何知道救不了?刚刚那人只是瞧了一眼,就看出大哥病情......”
没等陈虻再说完,傅小姐声音冷冽:“陈虻,住口。”
陈虻从鼻腔中喷出一道气,扭转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傅小姐面色微微尴尬道:“让二位见笑了。”说着,看向二人身后正在包药的药童,“今日二位的药钱还请容小女子一并付了,权且聊表歉意。”
仡濮臣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冷厉:“不必。”
谢嗣音顿了一下,笑道:“傅小姐确实客气了,不必如此。”正说着,药童已经将药材递给了仡濮臣,男人接过之后直接银钱扔了过去,揽着谢嗣音就要往外走。
傅小姐连忙出声道:“等等......”
话还没说完,对上仡濮臣黝黑狠辣的目光,女人忍不住心下一颤,跟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上前一步挡住仡濮臣的视线。
傅小姐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墨方!”
墨方慢慢撤到身后,不过神情仍旧紧紧戒备。
傅小姐勉强朝仡濮臣笑了笑,而后朝着谢嗣音道:“如此打扰二位,实在抱歉。倘若不让小女子弥补一二,心下实在难安。不若稍后到城中酒楼,我以茶代酒向两位赔个不是......”
仡濮臣半眯着眸子,细细打量着女人,不知作何想法。
谢嗣音之前见她面善,心下不由产生好感。可如此这般两次三番的邀请,却不免起了疑。
谢嗣音笑了笑道:“多谢傅小姐盛邀,不过我同夫君二人还要急着回去,只能错失姑娘美意了。”
傅小姐面色黯了黯,点头道:“抱歉,是我冒昧了。只是见姑娘模样像我一个姐姐,因此不免叨扰了几番,还请勿怪。”
仡濮臣握着药包的手指紧了紧,看着女人的目光越发不善。
谢嗣音似是并未发觉男人意思,只心下一颤,面色如旧,笑着道:“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
傅小姐看着她缓缓道:“小女子傅姮,家在京城。不过前些日子离京四处游历,已经久不归家了。如今乍见姑娘,顿生思乡之意。”说着苦笑一声,“也忍不住......想亲近一二。倘若惊扰了姑娘,还请勿怪。”
谢嗣音松了一口气,夫君说了,他们都是彬州人氏。那么,同这个人应该就没有什么关系。
谢嗣音望着她宽慰一句:“姑娘若是思家了,那就早些回去吧。想必,家中之人也在思念姑娘。”
傅姮喉咙一滚,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双眸微红:“多谢姑娘宽慰,过些日子就会回去了。”
谢嗣音点了点头,朝她福了一礼,傅小姐款款回了一礼。
陈虻立在一旁瞧得怪怪的,这个傅小姐平常一副江湖儿女模样,这时候......两个人却像是戏台子上的王公贵女,举止端庄,又好看又大气。
只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却是怎么瞧,怎么不对劲!
他挠了挠头,目光慢慢移到那个男人脸上,目光沉沉,黝黝然深不见底。他吞了吞口水,慢慢移开视线。
等人走了,傅姮低低出声道:“墨方,你瞧着这个女人......熟悉吗?”
墨方视线追出去,想了半天,摇摇头道:“小姐觉得像谁?”
傅小姐抿了抿唇,叹息一声:“或许是我想多了。不过......郡主她究竟在哪里呢?”
墨方一愣,乍然回神:“傅小姐觉得那人像郡主?可是......那人与郡主长得并没有一点儿相似啊。”
傅小姐转过头去,目光看向许大夫的后堂:“也或许是我多虑了。”
第66章 踪迹
“世子, 人都走了。”
不芒山上,一队黑衣卫跪在院外,等着主人下一步的吩咐。
听雨上前一步, 斟酌着道:“会不会是寨柳乃故意诓骗世子?”
白衣郎君没有说话, 静静站在茅草屋之中,经了深山老林的阴翳日光照不到身前,显得一双幽幽凤眸深不见底, 不可直视。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缓缓开口了:“周边城镇传令下去, 仔细追查。重点搜查那些......独行的夫妻。”
听雨挑拣着能问的, 问道:“世子觉得人还在附近?”
陆澄朝似乎听到了, 也似乎并没有听到。不过,男人的目光像是慢慢活了过来,一点一点地游移描摹曾经的生活情景, 轻笑一声:“如此温馨静谧,也不知仡濮臣编织了多少谎言?”
讽刺意味太强,还涉及主子隐私。一众人默默低下了头, 不敢再听。
陆澄朝慢慢从屋中走了出来,视线划过那个花架秋千上,定定瞧了一会儿, 当先下山:“都烧了吧。”
山上风紧,火光一起就刮刮杂杂地烧起来, 一直从小屋烧到门前, 跟着将厨房以及那秋千架一齐烧了过去。必必剥剥地, 时不时起几个爆响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夫君, 我想了又想,总觉得刚刚那个女子有些奇怪。她会不会认出了我们?”谢嗣音抿了口茶水,面色隐隐带上几分忧虑。
仡濮臣慢慢给她夹了口青笋,声音不急不缓:“那人是汴京人,与我们并不相识。娇娇多虑了。”
谢嗣音搁下手中茶杯,继续道:“可我总觉得......那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仡濮臣手中动作一顿,抬了抬眼皮瞧她:“哪里熟悉?”
谢嗣音摇了摇头,强笑了笑:“若是要我细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夫君既然说不相识,那或许是......我瞧她貌美,因而觉得面善吧。”
仡濮臣望着她笑道:“在我心里,谁都没有娇娇美貌。”说着,轻叹了一声:“娇娇若是不安,我们饭后就离开这里。”
谢嗣音抿了抿唇,她并非心下不安,反而有几分想与之亲近的想法。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好像她真的是那个人的姐姐一般。
仡濮臣见女人似乎陷入了沉思,桃花眼一荡,笑着打断她的思路:“娇娇在想什么?”
谢嗣音回过神来,望着对面即便遮掩了容颜仍旧清隽秀丽的少年,笑道:“却不及夫君貌美。见夫君第一面,只觉得惊为天人。”
仡濮臣挑了挑眉,声音悠悠道:“哦?原来那般情形都是震惊于为夫美色啊。”
这人倒是会戳人痛处。谢嗣音不理会他这个话题,继续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仡濮臣点了点头,重新给她夹食,面上不见丝毫端倪:“从山盂城北上彬州,主要有两条路。一则是走陆路,经定、陈、燕三地,历时一个多月到达彬州;二是直接从阜阳走水路,历时二个多月直达彬州。娇娇想怎么走?”
谢嗣音想了想,望着仡濮臣道:“夫君觉得呢?”
“陆路历时短,但关卡重重;水路虽然时间久了些,但相对而言卡得松了很多。”仡濮臣继续不疾不徐道。
谢嗣音点点头,不过紧跟着拧了拧眉,道:“夫君,此前准备回彬州,主要是想恢复记忆。如今老大夫既已瞧出了没什么大碍,过些日子可能就会恢复,那我们还有必要走这一遭吗?毕竟你我二人如今都被......通缉。”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几不可闻。
仡濮臣抿了抿唇道:“那娇娇的意思是?”
谢嗣音放下筷子,目光看着楼下人流,叹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好生不安,恨不得要再回山上才好。”
仡濮臣握了握女人手心,安抚道:“娇娇如今失了记忆,难免心下不安。不如你我去周遭名山大川游览一番,山高地阔,也好解一解心中惊惶。”
谢嗣音望着男人情深意切的表情,点了点头:“好,都听夫君的。”
仡濮臣眉色舒展,薄唇轻启:“娇娇能开心些就好。”
二人饭后出了酒楼,租了马车,还不等上车,就听身后一道女声传来:“好巧啊!”
谢嗣音闻声转身望了过去,竟是之前在药馆见到的那个叫傅姮的女人。
傅姮似乎很是开心,快走两步,望着谢嗣音道:“姑娘也来赁车?不知是准备到哪里去?”
仡濮臣半眯起眼睛,面色不善的瞧着她:“倒是巧得很。”
傅姮似是愣了一下,连忙道:“公子不要误会。是我将先前的马车借给了陈氏兄弟,因着还有其他要事,故同他二人分道之后,来此租赁辆马车。”
谢嗣音扯了扯仡濮臣衣袖,笑道:“傅小姐勿怪,说来也是巧。一日之内,相见了两次。不知是哪里来的缘分?”
傅姮见她面色和善,更近一步道:“请姑娘勿怪才是。说来真是不知哪里来的缘分,自早上见了姑娘之后,心头一直忍不住的想亲近。如今能有缘分再见,真的是不舍分离。”
说完,顶着仡濮臣虎视眈眈的目光,继续瞧着谢嗣音道:“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你我同路一段?如此,也好慰路上的风霜之苦。”
女人说得情真意切,全不似作伪。更何况,她对此人也有几分好感。若是在有记忆之前,她或许就直接应下了。只是,如今自己不仅记忆全失,还有通缉在身,实在不便与此人同行。
思及此,谢嗣音朝她莞尔一笑:“傅小姐盛情本不应拒绝,只是......”说到这里,她脸色微赧地瞧了眼仡濮臣,道,“我们夫妇新婚小游,路上可能不太方面。”
拒绝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傅姮遗憾地笑了笑,重新朝她做了个福身告别礼:“如此,傅姮实在是叨扰了。在此先预祝二位一路坦途,。”
谢嗣音笑着回了一礼。
傅姮细细打量着她的礼节,敛下眸中深思,笑着道:“瞧姑娘礼节,应该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吧?”
谢嗣音笑容一顿,缓缓站起身:“傅小姐好眼力,早年却是受了祖上庇荫,不过如今已然家道中落,实在不提一提。”
仡濮臣立在一旁,目光凉凉的瞧着女人,似笑非笑的面上俱是冷意。
傅姮心头一寒,后撤半步,勉强笑道:“抱歉,是傅姮冒失了。”
谢嗣音又行了一礼,朝人温和道:“傅小姐,告辞。”说完,扶着仡濮臣的手上了马车,而后,撩起侧壁车帘朝着人简单颔了颔首,就撂下帘子。
仡濮臣朝着傅姮意有所指的瞧了一眼,而后跟着进了车厢。
车夫一扬马鞭:“驾!”
傅姮瞧着马车渐行渐远,一双温柔眸子慢慢盛上冷意。
墨方缓缓上前,低声道:“傅小姐,您可看出了什么?”
傅姮抿了抿唇,纤弱身姿似乎在此刻显出了万钧之力,声音坚定:“给王爷送信,这个女人......十之七八是郡主。”
墨方面色大变,惊呼道:“您确认?”
傅姮没有说话,重新在脑中重新描摹了一番两次相遇的情景。最终闭了闭眼,慢慢道:“刚刚那个告别礼,是王公贵女面圣才会用到的礼节,一般人家是教都不会教的。因此,我才会特意问了她是否出身官宦,她却......面色骤变,最后以家道中落搪塞了过去。”
“她明显撒了谎,此是疑点一。”
墨方摸了摸下巴,忖道:“那会不会是谁家的贵女......与人私奔?被傅小姐揭穿之后,才不得不圆谎?”
傅姮摇了摇头,目光幽幽:“若是知道这个礼节的人,定然不会同我如此回礼。可回了这个礼,却似乎不知道这个礼节的限制用途,就有问题了。”
墨方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了人流遄遄,几乎再瞧不见的车影。
傅姮继续道:“刚刚让你出来查找这两个人行踪的时候,我悄悄问过了那个老大夫。她瞧起来没什么大碍,身体似乎也一切正常,独独......失了忆。”
“那个人在英国公府大闹一场之后说的话,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墨方一咬牙,道:“如此一来的话,那这个人可能真的是郡主了。可是......如果那个同行之人就是仡濮臣的话,他怎么还敢带着郡主招摇过市?”
傅姮目光温凉,叹道:“如此改头换面,谁又能认得出来?若非相熟细心之人,怕是相对而过,也认不出半分。说来这也亏了陈虻,之前总觉得他闹事,可这一次......若非他,岂会有这些发现。”
墨方慎重的点点头:“傅小姐放心,我即刻传信给王爷。哪怕有五分可能,也定然不能放过。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郡主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不知王爷急成了什么样。”
傅姮点了点头,目光无意中一扫,落在不远处的某个人身上,愣了一下:“陆世子?”
男人似有所感,闻声望了过来,而后下马走了过来:“听说傅小姐奉圣命绘制大雍疆域图,怎么在这里?”
傅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道:“陆世子怎么在这里?”
陆澄朝想到她同谢嗣音的关系,淡淡道:“在附近发现了昭昭的踪迹。”
傅姮定定瞧了他许久,抿着唇笑了:“陆世子,我或许找到郡主了。”
第67章 陈留
长街迢迢荡荡,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