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行景脸色不太好:“你和他成亲明明不是真的,又何必这么说?”
戚明月拢眉:“什么真的假的,成亲就是成亲,我和齐若飞就是夫妻,所以你以后别来了。有什么事情派个人来就行了。”
朱行景沉了脸。他站起来:“别人我不放心。”
戚明月和齐若飞成亲之事,他绝不认同。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他无力做什么,等有朝一日……
他侧过脸,怕戚明月看到他眼底的杀意:“我回去了。”他边说边往窗边走,走到一半又想起自己脚下无靴,再看看躺在油水里的靴子,心一横,只穿着袜子翻窗离去。
待朱行景离开,戚明月盯着躺在油里的一双靴子,思绪纷飞:他这一路光着脚回去,怕是得吃点苦头了。
她今天这玩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若是废太子伤了脚,会不会记恨她?
应该不会吧?
戚明月躺回床上,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懊恼起来。
原来,她还是没有放下他。
至少,没有彻底放下他。
“这可不行呀。沉湎儿女私情,可是要坏事儿的。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戚明月苦恼得皱紧了眉头。
第50章 离离离离离离离离! 给我离!
转眼到了腊月。
因为先前皇上下来旨意, 要戚明月去兵部当值,所以近来戚明月便忙碌起来,不得空闲四处惹是生非了。
戚明月对此满腹怨气, 但常桓却松了口气。戚明月入京一个月,他这一个月就没闲下来过, 不是去荣王府端笑赔礼, 就是去姜府负荆请罪。
前些日子他去安东王府向嘉禾郡主赔礼,直接被打出门了。
这日下了小雪,戚明月下午下值回府,刚进小院,便听到齐若飞屋里传来香味。
那味道闻起来甜甜香香的,戚明月鼻尖一动, 便知道是好吃的。她立即走到齐若飞屋前,伸手推门。
一股卷着香甜的暖气迎面而来,戚明月顿时觉得浑身舒泰,她往屋里一看, 只见屋内中央摆了只火炉, 炉上架着一张铁网,铁网中央是一只小壶,而周边则放这些吃食, 有橘子、红枣、花生等物。难怪那么香呢。
见戚明月进来,齐若飞起身迎了上去:“你回来了,冷吗?快过来烤烤火。”
戚明月脱下身上赤红大氅, 齐若飞顺手接下, 挂到墙边。
等戚明月在炉边坐下,齐若飞便过来给她倒了杯茶:“是姜茶,喝了暖胃。”
戚明月端着喝了一口, 这茶不但有股辛辣味,还酸酸甜甜的,很对她的胃口,她不由得赞叹:“好喝。”
齐若飞面露笑容:“这是用梅子煮的茶,放了些冰糖,我猜你会喜欢。”
戚明月点头:“喜欢,多谢。”她又喝了一口,齐若飞放下茶壶,拿起烤橘子开始剥。
“若飞,你这些都会,真是太厉害了。”
齐若飞好笑:“只是煮茶而已,我不过去厨房拿了些东西,借花献佛罢了。”他说罢,又将一片橘瓣递给戚明月,戚明月刚要往嘴里塞,门外传来曹烈的声音:“将军,朱庶人来了,要见您。”
戚明月惊讶不已,她立即放下橘子,起身过去开门,门外站着曹烈,他头上顶着雪,气息微喘,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你方才说朱庶人?”
曹烈点头:“是的,他正在前厅呢。”
戚明月惊得半晌没说话,雪更大了,这么冷的天,他跑来做什么?
废太子如今“半疯半病”,又“身体孱弱”,瘦得像个竹竿,上次还吐血了。这样的人也适合出行?
戚明月越想越不安,立即道:“去看看。”说罢便立即跟着曹烈往院外走去。
戚明月、曹烈都是习武之人,下盘沉稳、步履敏捷,他们脚下生风,不过一眨眼便走出了院子。等齐若飞抱着大氅追出来,哪里还有戚明月身影。
戚明月心中又纳闷又不安,很快就到了前厅。
厅内除了朱行景,还有宋河、常桓。只见朱行景穿着一身灰白棉服,站在厅中。
他看起来似乎更瘦了,面色苍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戚明月心口便像是闷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朱行景这病是装的,但看他人这幅样子,难免不心惊:“你来做什么?”
朱行景望着他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脸色一变,低头掩唇咳嗽起来。
戚明月赶紧让曹烈将门关上。但这前厅空阔,四面门窗又多,即便关了门窗,屋内还是凉飕飕的。
戚明月看得直皱眉:“今日这么大的雪,你偏挑这个时候出门?”
朱行景咳嗽着,半晌才慢慢道:“我先前病得昏昏沉沉,半疯半傻,难得有神志清楚的时候,今日下了雪,我见了雪忽然心中一片清明,整个人也仿佛如大梦初醒一般。”
戚明月一脸疑惑,大梦初醒?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朱行景以后不装疯了?
“我清醒过来,便想起先前听宋千户提过,戚将军已经大婚了。将军大婚时,我神志昏沉,又远在南州,不曾恭贺,今日想起,自觉失礼。便赶紧上门恭贺。”
“……”戚明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恭贺她成亲?放屁。
以朱行景的心眼子,他今日忽然登门,绝对是有目的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其实你派人说一声就行了。”
戚明月话音未落,朱行
景又捂唇咳嗽起来。
戚明月见他身上棉衣单薄,不由得问:“今日这样冷,你出门怎么就穿这点?”
朱行景咳嗽着没法说话,宋河便解释道:“我本是要给公子加件大氅,但公子说他是庶人,不能越矩穿衣。”
“……”戚明月哑口无言,好个朱行景,这是故意杠她呢。
就在这时,前厅门被推开,原来是齐若飞追了过来送衣裳,他方一进厅,还来不及说话,目光便与朱行景的对上。
两人四目相对,齐若飞看到了朱行景眼底的冷光。他迅速移开目光,望向戚明月:“将军,方才你走得急,大氅落在我屋里了。”
齐若飞正要把手中衣裳递给戚明月,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改了主意,他抖开大氅,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大氅披上了戚明月的肩头。
戚明月有些不自在,她隐隐觉得齐若飞这事做得有点过,毕竟两人并不是真的夫妻。
而周围众人的目光也变得微妙起来,一时间四面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只见朱行景低头掩唇,再次咳嗽起来。
常桓急忙将门关好,而戚明月立即扯下身上的大氅,又迅速上前几步,将大氅披在了朱行景肩头。
“穿好,别死在我这里。”她皱着眉,一边用手紧了紧领口。虽说朱行景如今瘦成竹竿,但这大氅是按照她的身量做的,穿在朱行景身上多少有些小了。
眼看大氅不好收拢,戚明月干脆把领口的带子系上。朱行景个头高,戚明月不得不垫着脚帮他系,而朱行景低头看她,目光专注又温柔。
这一幕,再次让众人神色微妙。
戚明月也觉得不太对劲,她迅速系好带子,退后两步。
朱行景拢了拢这似乎还带着她体香的大氅,沉静的目中似藏了笑:”谢将军。”
戚明月眉心还是拧着:“朱庶人的恭贺本将军收到了,若是没其他事还是请回吧。”
朱行景不但不走,反而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将军说。”
“……”戚明月很想翻白眼:“笑话,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这话若是不说出来,我死都不安心。”朱行景说着,又开始掩嘴咳嗽。
戚明月没办法,只得冲着众人一看。其他几人便退出屋外。
等门关好,戚明月登时往旁边一坐,脸一沉:“到底什么话,值得你冒险跑一趟?皇上好不容易对你放下戒心,你难道不应该乖觉点?”
朱行景却抚摸着大氅领口的白狐毛,唇角扬起笑意:“你在关心我吗?”
“有话速说,说完滚蛋。”戚明月没了耐心。
朱行景不紧不慢在戚明月身边坐下,这才开口:“再过几日,江一心便要带蒋硕上京了。”
戚明月一怔,神色立即变得肃穆起来:“这么说,顺王要完了?”
朱行景点头:“蒋硕既然已经落入江一心手里,该交代的自然都交代了。顺王已经无力回天了。”
戚明月闻言不由得有些担心:“那顺王会不会狗急跳墙?”
“有这个可能。我这次来便是为了提醒你,可以做一些准备。”
戚明月明白了。以顺王的性情,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败落,那么接下来京都可能会发生变故。
“我知道了,那你呢?可有应对?”
朱行景笑着摇头:“这等大事,我一个庶民操心什么?”
朱行景说完起身,指着一旁桌上的一直木盒道:“我如今身无长物,拿不出什么贺礼来,只能略尽一点心意。”
戚明月嘿嘿怪笑:“那我就多谢了,你只送我成亲贺礼,不祝我夫妻恩爱,百年好合吗?”
朱行景不说话,只冷冷呵了一声。
戚明月好奇贺礼,起身要去开箱子,朱行景却抬脚往外走,他仍旧是一手紧紧笼着那大氅:“小民告辞,多谢将军赠衣。”
他推门出去,冷风迎面而来,这一次朱行景却没咳嗽,他目光在屋外的齐若飞身上一扫而过。
一旁的宋河迎上前来:“朱公子,可是要回去?”
朱行景点头:“嗯。”
常桓听了,赶紧道:“我送二位出去。”
见朱行景离开,齐若飞转身又步入了厅内,只见戚明月正打开一只木箱。
齐若飞走过去问:“将军,这是什么?”
“朱庶人送我们的贺礼,我倒要看看他送了什么好东西……”戚明月一面打开箱子一面道。
盖子掀开,戚明月看到小木箱里面竟然整整齐齐摆着六只梨。
“……”戚明月一时沉默了:“这是梨?”她用手戳了戳,意外发现这梨看起来像是真的,确是瓷梨。
六只瓷梨大小差不多,却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仿若真的一般。
“竟是瓷梨。不过,他送我梨做什么?”
一旁的齐若飞垂下眼帘,低声道:“将军,梨谐音离。”
离?!
戚明月一愣,明白过来后她气得发笑:“有病吧!”
给新婚夫妻送梨,他是真想找死啊。
第51章 吃狗粮 呸呸呸!
废太子清醒后, 托付宋河向皇上请旨,想亲自向皇上谢恩。皇上得知废太子已经神志清醒,十分宽慰, 派人送来珍贵药材,并命朱庶人安心养病, 不可多思。
……
腊月初六, 御花园腊梅绽放,竟引来一只五彩鸟儿,钦天监监正上奏曰此乃祥瑞之兆,于是皇上龙心大悦,下旨设下腊八大宴,共庆祥瑞。
这次腊八大宴不仅遍邀皇亲国戚, 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也可入宴。
令朝中众人意外的是,皇上恩旨,准朱庶人参宴。
这消息传递开来,暗中掀起无数波浪。
荣王有些恼, 忍不住抱怨:“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朱行景如今只是布衣百姓,他有什么资格入宫赴宴?莫不是父皇后悔了?”
想到这里,荣王心中一凛。他回想起了昔日朱行景压在他们头上的恐惧。
朱行景太过完美了。他乃皇后嫡出, 文武双全又品性端正,甚至连样貌都是一流的。
父皇偏爱他,老臣拥护他。
就连边军总兵之独女戚明月, 都爱慕他!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 他都唾手可得!
他们这些皇子被他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想要搞垮他,却完全抓不到把柄。
直到……父皇开始忌惮他了。他们才有了机会。
“王爷不必忧心。皇上这是做给顺王看的。蒋硕马上要入京了, 皇上显然对顺王做的事情心知肚明,眼下正给他不痛快呢。”一旁的宋先生安抚道。
荣王一想,冷静下来:“不错。我急什么?急得是老三!老三先扳倒了太子,又坑害了我,他便张狂起来了,以为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了。父皇定然看不惯他,这才又请出废太子。”
宋先生点头:“王爷,废太子已经半残之躯,即便皇上宽恕了他,他也不足畏惧。倒是顺王……”宋先生压低声音欲言又止。
荣王不解:“老三又怎么了?等江一心带着蒋硕入京,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了!”
宋先生一脸凝重;“王爷,您低估了顺王。顺王可不是乖顺的废太子呀。废太子一根筋,他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顺王……却未必肯。”
这话点醒了荣王,他面露惊恐:“你的意思顺王他……他会狗急跳墙!?”
宋先生默默点头。
荣王又慌又怒:“他怎么敢?!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老三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是谋反!废太子那是莫须有,老三竟然敢玩真的?
宋先生语重心长道:“可不是所有人愿意像废太子那般窝窝囊囊过一辈子的。身为皇子,既然有机会,谁不想奋力一搏呢?”
荣王沉默半晌,默默点头:“不错。要我像废太子那样,我宁愿放手一搏。先生,若是老三真要这个意图,本王该怎么做?这事决不能让他成功啊
!”
顺王若是成事,他只怕命都保不住了。
宋先生却面露笑容:“王爷,这就是您的机会了。顺王谋反,若是您救驾有功,那这储君人选,除了您还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