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冷笑道:“扶不扶正,德昭长公主面儿上都不好看吧。这温氏被扶正,岂不再次打了德昭长公主的脸。可若没有扶了这温氏,宁国公另娶新人入府,就依着宁国公这些年对德昭长公主的厌恶,若宁国公能新得了个哥儿,宁国公府世子爷的位子,保不齐是谁呢。”
第17章 称病 “传话下去,就说哀家近些日子身……
慈宁宫
往日这个时辰,李太后都会叫了太妃或者慈宁宫的嬷嬷坐下来打叶子牌来打发时间,时不时寝宫便传出阵阵笑声。
可今日,李太后显然没有这样的好心情。
一大早,她便听说宁国公昨个儿差点儿罚了自己宝贝外孙女,这若非德昭长公主及时赶到,外孙女怕是真的就受了委屈了。
李太后也不是瞎子,这些年宁国公虽闹腾的和德昭近乎仇人,可也未有胆子动妧儿半根指头的。可昨个儿,他竟敢让人动了家法,李太后如何能不知道,这宁国公是担心昨个儿妧儿在小汤山口无遮拦,惹了皇帝震怒,是以才讨好皇帝呢。
想到这些,李太后便难掩愤怒道:“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了揣摩皇帝心思,连一丝父女之情都不顾及了。如此薄情寡义的东西,哀家真是后悔当年心软,由着德昭胡来,让她嫁给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看太后娘娘动怒,窦嬷嬷端了茶忙递上前,笑着道:“娘娘,您这是气糊涂了。如果当年殿下没有嫁给宁国公,娘娘还能有郡主这么个宝贝外孙女承欢膝下。这若换作别人,娘娘您可不依的吧。”
李太后哪里不知道窦嬷嬷是在宽慰自己,可她就是有些替外孙女委屈,这些年京城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宁国公偏宠他那庶女,反倒是对姜妧形同陌路。
她的妧儿她是知道的,虽这些年有她这当外祖母的护着,可心里多少也是羡慕别家的父女之情吧。
看太后娘娘没说话,窦嬷嬷又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疼郡主。可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昨个儿的事情,娘娘您该开心才是。不说别的,就长公主殿下甩了休书给宁国公这事,娘娘您看着殿下终于结束了这段孽缘,不也感到欣慰吗?”
窦嬷嬷不愧是侍奉太后身边多年,几句话出口,李太后的脸色终于缓和了神色。
可不是,李太后这些年虽任由女儿荒唐度日,可她心里多少还是心疼女儿的,也心疼外孙女和外孙因着女儿的胡来,被人指指点点。
如今,女儿终于想明白了,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李太后正暗自感慨着,却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而没等宫女通传,便见慈宁宫总管太监戚公公还有慈宁宫禁卫军统领潘轶缓步走了进来。
潘轶被姜妧派去接安国公,按说不该这么快就回京的,这必然是出了什么意外了,想及此,李太后心里猛地一咯噔,拿着茶杯的手也不由有些不稳。
而等到李太后听闻安国公在京郊驿站差点儿被人害了,而且那贼人竟出自信安侯府时,李太后眼神便露出几分狠厉来:“单一个信安侯岂敢有这样的胆子,这事儿怕是淑贵妃,甚至是咱这位皇帝,也参与其中吧。”
李太后如何能不动怒,这些年她深知自己和承乾帝的母子情分到底比不得亲母子,所以她也处处避让。便是对淑贵妃的骄纵和无礼,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的退让竟然没换来承乾帝的感恩,反而如此心急的想对安国公动手。
可皇帝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拦了安国公进京呢?李太后也不是傻子,她顿觉不妙,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潘轶又岂敢瞒着太后娘娘,忙把一切都回禀给了太后。
虽心里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李太后得知承乾帝竟想借着这寿辰,逼着她点头答应让端惠皇太后入帝陵的事情时,还是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而更让她觉得百感交集的是,她的妧儿竟然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可为了不惹自己气急攻心,也为了不打草惊蛇,她竟用自己的法子解了眼前这危机。
想她这些年一直自信满满觉着自己没让外孙女受半分的委屈,可事实却是,反倒要让妧儿来护着自己,替她挡在前面,李太后如何能不百感交集。
妧儿这些年必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了,否则妧儿又岂会有这样的心性。她若真的无忧无虑,又岂会懂得谋划这些。
“是哀家没护好妧儿,京城这些世家贵女们,都有父兄护着,可我的妧儿,竟被逼着不得不成长。”
说完,李太后的眼神便如锐利的刀子一般,恨恨又道:“哀家倒要看看,皇帝这寡情薄意的东西,到底要怎么逼着哀家点这个头!他真当自己稳坐皇位了,当年若没有哀家,他也不过是宫里任人欺负的卑贱皇子罢了。”
在李太后看来,她从没奢求过真心换真心,可即便承乾帝不能待她如生母一般,也该懂得感恩的。更别说这些年若没有安国公替他镇守边疆,这周家的江山只怕要分给外莽了。便是不分给外莽,就靖北王虎视眈眈,怕早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可这些功劳,承乾帝看不到,竟只看到了安国公的功高震主。
李太后这样想着,直接吩咐戚公公道:“传话下去,就说哀家近些日子身子不爽,皇帝的寿辰,哀家也不能亲至了。便让皇帝和朝臣们在颐春院一同过寿吧。”
李太后膝下无子,只德昭长公主这么一个女儿,却能稳坐皇后之位,之后又成了这慈宁宫太后娘娘,就不是没有手腕之人。
只这些年她老了,心慈手软了,才让承乾帝这样登鼻子上脸。
所以这次,她便要让承乾帝看看,她是不是真到了好脾气到容忍他任何事情,任由他那些龌龊心思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后娘娘这个时候称病,便是故意给皇上施压了。
一瞬间,窦嬷嬷潘轶都觉得太后娘娘此举着实是高明。
今个儿国公爷让人砍杀了那贼人,京城上上下下已经都在传,皇上是因着自己的私心才故意拦了安国公入京的。
这些世家大族虽一开始不知到底是什么私心,可大家也都是人精,这想来是和太后娘娘有关系的。
可什么事
情能和太后娘娘有关系呢?大家不由便想到端惠皇太后,这莫不是皇上终于想着和太后撕破脸,想逼着太后点头给端惠皇太后更大的荣宠。
有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太后娘娘再这么一病,那无异于是一个孝字压在了承乾帝头上。
他纵是有那样的心思,也不可能真的开这个口了。
至于那些替皇上办事的朝臣们,那便是要看看,他们的皇帝到时候是选择护着他们,还是战战兢兢到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这些朝臣身上,说自己是被这些朝臣给唆使了。
第18章 恩旨 乱世才出枭雄,表舅舅这样的人适……
很快,李太后身子抱恙无法参加皇上寿宴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颐春园里,因着常年痴、迷美、色,依赖丹、药,承乾帝本就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这会儿,闻着宫里传来的消息,他更是目光涣、散,差点儿没有跌倒在地上,“母后定是在朕身边安插了眼线,否则安国公怎么可能提前回京,母后又怎么可能恰巧这个时候病了!”
承乾帝怎能不怕,尤其想到今日信安侯门口满目的血腥,承乾帝便觉着安国公是故意威慑自己。
“安国公他怎么敢!这些年,朕待他还不够好吗?他今日敢直接砍、杀、人在信安侯府门口,明日是不是就敢把刀架在朕脖子上了,这周家的江山,他是不是也觉得该改姓了!”
一旁,张公公看自家主子吓成这样,忙扶了他起来,“皇上,如今不是您揣测太后娘娘和国公爷是不是真的知道您想挪了端惠皇太后往帝陵的事情,也不是怀疑到底是谁透露了这消息出去,亦或是太后娘娘有没有眼线安插在您身边。”
张公公在承乾帝还是皇子时就侍奉在他身边了,怎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主子这会儿这是又气又急,表面上嘴硬恨不得直接斩、杀了安国公,实际上又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只怕主子已经担心起太后娘娘和安国公已经容不得他,甚至想着逼着他禅、位了。
说实话,张公公也怕。
毕竟这些年,安国公和太后娘娘从未这样和皇上对着干过。
不用想,太后娘娘和安国公必然是得知皇上的私心,被皇上给激怒了。
作为侍奉承乾帝身边的老人,张公公多少也觉着皇上这次有些太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中了。端惠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没错,可在皇上登基时,太后娘娘已经给了端惠皇太后哀荣,让人封赏了信安侯府。
可皇上却依旧不知足,这些年更因着淑贵妃娘娘的枕边风,想要让信安侯府更近一步,更想要借此替三皇子铺路。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皇上有和安国公还有太后娘娘抗衡的资本啊。
这样想着,张公公忙劝谏皇上道:“皇上,您这般被动,不过是因着您手中没有兵权。这当务之急,您该稳住谢家才是啊。谢家因着表姑娘那日口出狂言,这两日只怕被京城上上下下的人看了笑话。您若不赶快安抚了谢家,岂不更没有可用之人了。”
张公公这话一出口,承乾帝才终于恢复了些清明,满是恐惧和震怒的脸上终于不再那么苍白,只见他似乎像是找到救星一般,连连道:“是啊,朕怎么忘记了,这还有谢家的。”
说完,承乾帝大手一挥直接道:“去,传旨下去。把原先淳亲王在城南的宅邸赏给谢家。”
淳亲王是承乾帝的皇叔,只之前储位之争站错了队,满门获罪,最后宅子也被卖出去了。
而今,皇上把这宅子赏赐给谢家,那便是让京城的世家大族都知道,皇上要重用谢家了。
若谢家有了滔天权柄,安国公和太后娘娘,多少要忌惮皇上几分的。
张公公也觉着这主意好极了,一边差人去传旨,一般奉承着承乾帝道:“皇上,您这般礼遇谢家,谢大人肯定便是再大的怒火,也该消了。只要等到谢家和信安侯府真的结了姻亲,那谢家就可以真正为皇上所用了。”
对于承乾帝,这个时候才不管谢家有没有野心,因为比起这个,安国公斩、杀、人在信安侯府门口和太后故意称病,这两件事再一次让承乾帝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这当真是讽刺极了,他贵为天子,却连想要抬了自己生母往帝陵都办不到,这让他这些年的春风得意养尊处优瞬间就成了笑话,似乎自己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皇子。
张公公哪能不知道皇上心里的难受,可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开口又道:“皇上,太后娘娘称病,您怕是免不了回宫探望太后娘娘一番的。”
皇上当年是得了太后娘娘和安国公的支持才荣登大宝,而今太后娘娘病了,皇上若不回去,只怕会被天下人说他不孝。何况,外头如今已经在传太后是因着皇上的缘故才病的,皇上若不表表孝心,这真是坐实了和太后母子失和了。
承乾帝怎能不知道,一个孝字压在他头上,他是半分由不得自己。可他却是那么的不甘心,明明今年的寿辰,他可以让人拦了安国公回京,可以给太后一个措手不及的。
偏偏没有一件事让他顺心。
这样想着,他直接又让人传了第二道旨意道:“传朕旨意,即日起着谢家二公子往禁军当差。”
这第二道旨意传下去,张公公如何能不知道,皇上这是铁了心要给谢家权柄了。
只是不知道,谢家面对这样的荣宠,到底会不会接了这橄榄枝呢?张公公看遍了这京城的起起伏伏,比起承乾帝的刚愎自用,张公公其实想的更深。
可现在,似乎除了这样做,皇上也再没别的法子了。
所以,张公公也没有劝,而是又让人传旨去了。
承乾帝这会儿才终于是出了一口气般,沉声道:“摆驾回宫!”
长公主府
姜妧并未急着回宫,母亲几日后就要往西宁行宫去了,她想多陪母亲一会儿,下午再回宫去。
德昭长公主见女儿乐意这样亲近自己,自然乐的开怀。
承乾帝接连两道旨意给谢家的消息传来时,母女俩正坐在大槐树下吃茶。
闻着这消息,德昭长公主不由讽刺道:“你皇舅舅这是铁了心给谢家滔天权势了。”
姜妧听着,脑海中却是闪现出那日谢慎挺拔的身影,半晌才轻抿一口茶道:“谢家能走到今日,有野心是不假。可让皇舅舅提出来当了这个靶子,心里未必舒服吧。”
德昭长公主听着女儿的话,点头道,“是啊,就说那信安侯姑娘那般嫌弃谢家二公子的事情,如今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谢家人虽说匪、患出身,可也是要面子的,岂能区区一座宅邸一个禁军的位子就能让谢家甘心对皇上献上忠心的。”
说起这魏宝华瞧不上谢家二公子的事情,德昭长公主突然也挂心起了女儿的婚事。
那日女儿说,她不准备嫁给珣哥儿。
若是如此,难道女儿是准备留在宫里?尤其眼下母后和承乾帝闹腾成这般,安国公府自然不可能站队三皇子了。可除了三皇子,也就剩下太子了。毕竟,大皇子出身不显不说,身子还常年病弱,这样的人,一开始就被排除出储位之争去了。
想对这样的可能性,德昭长公主心里猛地一咯噔,担忧的目光看向姜妧。
姜妧如何能不知道母亲的担心,忙道:“娘亲,您想哪里去了。外祖母表舅舅如今和皇上不对付,这也不代表我们就要站队太子和陈皇后。”
“何况,帝心难测。娘亲如今瞧着陈皇后和太子恭顺,可不代表他们就能一辈子容得下安国公府,容得下我们。”
说这些话时,姜妧不由又想到了上一世,所以眼中也难掩对太子和陈皇后的厌恶。
德昭长公主自然看出来了。不过她也没多想,反而是终于安下心来。
她知道自己这些年愧对女儿,根本没有资格插手女儿的婚事。可即便如此,她也是不愿意女儿留在宫里的。
宫里的女人太难了,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过是表面的荣宠罢了。
何况,女儿的性子,也不适合宫里。她自幼虽长在后宫,和太子是青梅竹马,可被她外祖母宠坏了,生气时也没少给太子没脸。这样的骄纵,太子现在可以容她。可若太子登基之后呢,到时候后宫佳丽三
千,太子迟早不会再顾及儿时的情分。
可若让女儿自此低眉顺眼,在太子面前低三下气,德昭长公主也是不愿让女儿受这样的委屈的。
姜妧自然不可能告诉母亲自己已经打上了谢慎的主意。
其实,她刚开始不是没想过,表舅舅大可以直接踹了承乾帝,自己上位算了。可这也只是她的妄想罢了,安国公府满门忠烈,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真是这样,外祖母和表舅舅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吧。
何况,乱世才出枭雄,表舅舅这样的人适合辅佐良主,而这枭雄,若上一世在自己死后,谢家没有偏安一隅,谢慎该就是那个枭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