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李太后也不会多想。
可这些日子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李太后下意识便觉着外孙女这是在敷衍自己,就和她之前故意瞒着自己,淑贵妃和承乾帝想要算计安国公一般,是怕自己太过担心了。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李太后直直看着外孙女道:“妧儿,我知道你和你表舅舅都觉着外祖母老了,可外祖母虽是老了,却不代表外祖母不中用了。自打你表舅舅这次回京,接二连三的事情,外祖母此刻回想起来都觉着后背凉飕飕的。”
“所以,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们断不能瞒着外祖母的。外祖母也算是历经两朝,有什么事情是经不住的,外祖母还没有那么脆弱,需要你们保护。相反,你们故意瞒着外祖母,只会让外祖母愈发提着心,心惊胆战揣测着过日子。”
姜妧万万没有想到外祖母会说这么一番话,她瞬间就红了眼睛。
是啊,对于安国公夫人小甄氏的事情,她和表舅舅的意思是,外祖母年岁老了,若闻着这消息,恐怕会气自己有眼无珠,气坏了身子。
可外祖母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比起小甄氏的事情突然东窗事发,比起外祖母陡然听到消息,倒不如现在便让外祖母有些心理准备。
这般思量着,姜妧还是把小甄氏做的肮脏事说了出来。
虽早已经料到外孙女瞒了自己事情,可真正听说小甄氏做的丑事,李太后还是气的脸色铁青,语气中带着感伤和气愤道:“这小甄氏,哀家这些年都当她是个好的,是个孝顺的。可没想到她竟然那样包藏祸心。卖官鬻爵私放印子钱,她哪里来的这样的胆子!”
李太后是真的没想到,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装模作样这么些年,她不由联想到了陈皇后,便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心软了,所以才忽视了一些细节。
见外祖母动怒,姜妧忙安抚外祖母道:“外祖母,这又怎么会是您的错。说到底,当年表舅舅许就不该娶了这小甄氏过门的。小甄氏和先表舅母是嫡亲的姐妹,她只怕是不甘心给表舅舅当继室,何况还有两个继子。”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李太后没忍住就落下泪来,感慨道:“当年又不是李家逼着她过门的,你表舅母那段时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那时候京城已经有不少人家想攀了安国公府的亲事,入府当了你表舅舅的续弦。可你表舅舅的意思是,三年不准备再娶
,还说是他愧对你表舅母,常年征战在外才让她提心吊胆,伤了身子。”
“你表舅舅有此意,外祖母肯定也不好拦着,毕竟你表舅舅辜负亏欠了你表舅母,这也是事实。便是你表舅舅替你表舅母守个三四年的,也不算委屈了他。”
“可这个时候,甄家来人了,说什么你两个表哥和你澜姐姐还小,府中怎么可能没有女主人,还说是小甄氏的意思,愿意替你表舅母照顾这几个孩子。当时,谁会疑心这里面有什么,还不是觉着甄家是个好相于的,连外祖母都记他们这恩情呢。”
“可现在看来,当时就已经走错了。小甄氏私放印子钱,卖官鬻爵,她一个内宅妇人怎么能成事,甄家肯定和她里应外合的。”
可现在李太后即便再懊悔当年是不是太掉以轻心,是不是考量不周到,也已经晚了。
姜妧忙递了一杯茶给外祖母,轻声道:“外祖母,不管小甄氏当年嫁给表舅舅是否自愿,可她既然已经嫁进门,就该替安国公府考虑的。所以这样的肮脏事,她绝对没有脱、罪的可能。”
“我和表舅舅已经商量好了,等时机一道,起码等到太子大婚后,表舅舅便自行请罪,到时候小甄氏少不得被流放,再不可能威胁到表舅舅了。”
“流放!哀家看她该千刀万剐!”李太后猛地一拍桌子。
姜妧冷笑:“杀了她岂不便宜了她,死对一个人来说是最容易的。可若她被流放,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我倒要看看,她到时候会不会后悔,后悔自己好好的国公夫人不当,偏偏走那样的歪路。”
李太后的脸色难看极了,连带着对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李幼姝,也觉着一阵阵的恶心。
姜妧笑着又安抚了外祖母一番后,便离宫往宝宁寺去了。
许是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姜妧到了宝宁寺时,总觉着后背凉飕飕的。
可她还是高昂着头,缓步进了寺院。
她也没急着见谢慎,而是走往正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祈祷着:“佛祖保佑,李家这一世可以平平安安,保佑我这一世的选择,不会让自己后悔。”
祈祷完之后,姜妧便让人递了香火钱,亲自点了长明灯,瞧着眼前这几盏长明灯,姜妧嘴角终于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跟着她身后的豆蔻心情也复杂极了,方才郡主和太后娘娘说话时,并未让她避开,所以对于安国公夫人的事情,她此刻心里也放入有一团火。
她想要安慰郡主,可看着郡主平静的眸子,她又觉着郡主或许不需要自己安慰,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对郡主忠心耿耿,照顾好郡主。
“走吧,我们往后院去吧。”
京城的寺院都有特意给女眷们安排的院落,方便女眷休息。
只姜妧这次来,并未惊动寺院的主持,而且她也只是轻装出行,想来没有人会知道,尊贵无比的安阳郡主会往这寺庙来。
即便有香客们觉着姜妧有掩盖不住的贵气,大家也只会觉着这或许是哪家的贵女。
“郡主,您一会儿要抄了经卷供奉在佛祖面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午饭我们便用寺院的斋饭可好?”
姜妧笑着点了点头,便走到书桌前,拿笔抄起经书来。
许真的是重生一世的缘故,虽她有预感,一会儿谢慎说的事情许会让她极其震惊,她原本该感到心浮气躁的,可此刻,她却觉着异常的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待姜妧又抄满一页纸,正准备换新的纸张时,只听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姜妧朝门口望去,便见谢慎一身劲装,信步走了进来。
姜妧一言未发,只静静的看着他走近。
谢慎却被她这样的定力给再一次的迷、住了,说来也怪,这天下的美人并不少见,可那些美人美则美矣,却缺了灵魂。
可眼前的姜妧却不一样,在谢慎看来,她似乎每一次都会给自己意外,每一次都会让自己越发对她移不开目光。
这样想着,谢慎也不准备藏着掖着,直接便道:“郡主,是小甄氏的事情。这些日子,我安排的那些跟着她的人,撞见一件极其离谱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前天夜里,夜半三更,安国公府开了后门,竟是有人送了密信往后院去。而这送信之人郡主你肯定想不到,这人不是甄家的人,却是户部司郎中魏家的人。”
这京城人但凡提起魏家,那就只会想到皇上的母族信安侯府,贵妃娘娘的娘家魏家了。
所以听谢慎陡然提及这户部司郎中魏行,姜妧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可这魏家怎么会和小甄氏有联系呢?还是深更半夜送了密信入府。这得多大的胆子啊。
可下一瞬,姜妧猛地做了一个大胆的揣测,因为这个揣测着实骇人,她不由便猛地看向谢慎。
谢慎的目光没有躲闪,反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姜妧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她还是难以置信极了,这小甄氏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和外男勾、搭在一起。
可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李幼姝又会是谁的孩子?
一个有一个的猜测让姜妧再没忍住,一把摔了桌上的茶杯。
见她气的指尖都在颤抖,谢慎几步上前,轻轻搂了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按说,两人尚未大婚,他这样的举动算得上是逾越的,可这一刻,谢慎却想不了那么多。
姜妧把头轻轻埋在他肩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为什么?表舅舅到底对她哪里不好。她若不想嫁给表舅舅做续弦,当时便可以求到表舅母跟前,表舅母只要有一口气,见她不愿意,肯定也不会逼她的。”
“可她既然不肯求表舅母,嫁进了安国公府,那便好好过日子不是。可她却装了这么多年的贤良大方,暗地里却是那样的肮脏龌龊。就连表舅舅和外祖母都被她蒙骗过去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蛇蝎心肠之人!”
虽姜妧早已经知道小甄氏的肮脏,可真正听说她竟和外男搞在一起,姜妧真的替表舅舅委屈极了。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无视表舅舅。
“郡主,我派人查过了。这魏行曾经是小甄氏的远方表兄,多年前魏行入京还在甄家族学上过学。许也是那个时候,两人暗生情愫。只是后来,因着安国公夫人病重,甄家为了继续这门亲事,所以才逼着小甄氏嫁给安国公做续弦的。”
“可谁都没有想到,两人藕断丝连。到了后来,小甄氏不仅贴补甄家,还给了魏行不少银子。否则,就他区区一个户部司郎中,哪里来的钱财置办那样的宅子,听说名下还有不少良田和铺子。”
“至于李幼姝,我已经差人寻到了当年给小甄氏接生的婆子,这李幼姝应该不是安国公亲生,否则这婆子也不至于在接产后就举家搬迁了。我也是费了些力才找到他们的,这会儿人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只等着日后用来指认这小甄氏。”
一边说着,谢慎紧紧握住了姜妧的手,似是要给她力量和勇气一般。
感受着谢慎手中的力道,姜妧慢慢平静了下来,可她还是难掩哽咽道:“京城人都说小甄氏对表舅舅情深义重,如今看看,真是天大了笑话了。”
谢慎紧握她的手,一字一顿道:“这魏行给小甄氏的密信中提及了李幼姝即将做太子妃的事情。”
“郡主,你要知道,这个时候魏行给小甄氏写信,只怕是想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即将做了太子妃,想着借此事多捞油水呢。毕竟,他在这户部呆了这么些年,升迁无望,可不得起了别的心思。你说这小甄氏看到这信笺,会不会因着此事和魏行生了嫌隙。”
姜妧点了点头:“是啊,小甄氏如今最怕的该就是这桩丑事暴露。何况表舅舅如今已经回府,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会觉着魏行
这个时候此番动作,属实太多大胆,不免为了这事儿动怒吧。可这才只是开始,等魏行狮子大开口,小甄氏便会越发战战兢兢,我就要看着他们狗咬狗,到时候不管是这小甄氏,还是魏家人,都别想好过。”
第40章 心里有鬼 “嬷嬷,我好害怕。”
却说安国公府这边
小甄氏那晚收到魏行送来的信笺之后, 吓的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嬷嬷,他疯了不成?国公爷才刚回府,他怎敢这么自作主张送了信笺给我!”
关嬷嬷也没想到, 魏行会这般大胆。可比起魏行给自家主子送信这个行为, 关嬷嬷更怕的是,魏家人听着二姑娘即将嫁给太子殿下, 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可心里即便有这样的担心,关嬷嬷这个时候也只能宽慰自家主子道:“主子, 您先别自乱阵脚。既然这信笺能送到您手中, 国公爷那边自然不会知晓的。否则,眼下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只怕国公爷早就问罪您了。”
“所以,这当务之急是劝着魏大人收敛一些,莫要再这样自作主张了。”
关嬷嬷侍奉小甄氏身边这么些年,小甄氏听她这番话,如何能不知道, 她这其实是话里有话。
一时间, 她脸色更是变得苍白,看着关嬷嬷道:“嬷嬷,幼姝是他的骨肉,如今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他高兴还来不及, 如何会拖自己女儿的后腿。你说, 是不是这样?”
说完这番话之后,小甄氏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她想替魏行辩解,可现在所有的解释看起来却有些像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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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害怕,她更想到之前的噩梦, 想到安国公震怒,在她面前直接砍了魏行的头。那血、淋淋的场面,即便此刻她回想起来,都让她觉着胆战心惊。
“主子,您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不管魏大人存着什么心思,这桩丑事,他除非自己想死,否则不可能透露出半分的。毕竟,您和她还有二姑娘都在一条船上,要死大家便是一起死。魏大人不可能这么愚蠢的。”
小甄氏听着这番话,突然哭着道:“都怪我,之前嬷嬷总劝我,说是他居心叵测,所图不过是我给他的那些钱财。之前我不愿意相信他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只想着若能帮衬他一些,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些年的情意。可现在,他这么急着送了信笺来,我如何还瞧不出来他是想威胁我罢了。”
小甄氏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她也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了。
她更不可否认,自那晚噩梦之后,她每每想到魏行,再不是之前的浓、情蜜意,再不是之前的风度翩翩,反而是魏行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在自己脚下,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直直的看着她。
有了这样的噩梦,小甄氏这会儿下意识便想撇开魏行,想着自保。
听自家主子言语间对魏大人不再是之前的那般痴情,反倒是生了嫌隙的样子,关嬷嬷多少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