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淑贵妃来了,陈皇后似笑非笑道,“内阁大臣还有几个皇子都往颐春园去了,明日皇上的灵柩就会回宫。只贵妃怕是不知道,皇上驾崩之后,颐春园可是传了不少的流言蜚语,说是皇上驾崩前可是留了口谕想要让贵妃妹妹殉葬呢。”
这句话一出口,原先还哭得伤心的其他妃嫔们倏然抬眸看向淑贵妃,其实对于她们这些妃子来说,这些年皇位之争和她们没有干系,对于这点这些人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不平的。可现在,闻着淑贵妃竟有可能追随皇上而去,大家又觉着自己的命再不好,也好过被逼着殉葬。
淑贵妃却像是早就知晓陈皇后会仗着自己如今终于赢了自己而故意为难自己,所以她非但没有惊惧,反而是直直迎着陈皇后的目光道:“哦?皇后娘娘这话倒是让我着实诧异呢。本朝自开、国以来,可从未听闻过殉葬的先例的。怎的,皇后娘娘这是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破了祖宗的规矩吗?到时候,不知天下人会如画议论皇后娘娘,会如何议论新帝。”
淑贵妃和陈皇后在乾清宫外头怎样的争锋对决,这些传到姜妧耳中时,姜妧只嘲讽的轻笑一声。
依着规矩,她作为晚辈也该过去哭一哭的。可太后心疼她,便借口自己因着皇上突然驾崩伤心过度,所以便留了外孙女在身边陪着。
太后既已经这样说,那陈皇后也不可能因着这个故意和太后过不去。
豆蔻见自家郡主竟这般镇定,却是有些担心道:“郡主,虽谢世子爷已经请旨赐婚,可皇上这样突然薨世,奴婢多少担心皇后娘那会插手此事。到时候,可怎么办呢?”
姜妧却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安抚豆蔻道:“傻丫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皇后现在是赢了,可也因着她赢了,她这个时候才是最不敢得罪外祖母和安国公府的时候。何况,她也需要借着这赐婚来安抚谢家,否则太子登基,可不已经有了隐患。所以,她即便是心里不想赐婚,不想让世子爷离京,也只能点头的。因为,先帝爷尚且不敢真的彻底激怒谢家,何况是还未坐稳位子的她。”
说完,姜妧突
然有冷笑一声。
承乾帝这样轰然驾崩,打乱了多少人的计划呢。若承乾帝没有突然驾崩,之后可还有东宫设宴的事情呢。可现在,大家所有的心思都在承乾帝的丧事上。
而因着这件事情,好多人也只能暂且歇了原本的心思了。
而这里面的人,也少不了自己那庶妹姜妙。
她不是让温姨娘假孕吗?不是想借着东宫赴宴,然后接近三皇子,然后成了三皇子的枕边人吗?可现在,三皇子明显就输了,她还会继续这样的谋划吗?
如姜妧所想,此时的宁国公府里,姜妙闻着皇上驾崩的消息,仿若如晴天霹雳一般。
她实在难以相信,老天爷怎么会和自己开这么大的玩笑。
离东宫设宴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了,她已经想好借着这设宴然后成了三殿下的人了,可现在,太子却即将顺利登基,三皇子已然是输了。
这个时候,大家对三皇子该是避之不及才是,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想法。
明明是想要抱三皇子大腿的姜妙这个时候是真的慌了,温姨娘见她这样,忙安抚她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呢。妙儿,你想想,若皇上晚些日子驾崩,而你已经成了三殿下的人,这少不得会被圈禁,会获罪,甚至是连性命都没有了呢。”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争了这么些年,斗了这么些年,如今一个俨然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个却只能俯首称臣,这明眼人看着谁能不知道如何站队呢。所以姨娘真的都有些后怕的,姨娘膝下就你怎么一个孩子,比起你飞上枝头变凤凰,更多是盼着你能够平安顺遂的。比起平安,其他的真的都不重要的。”
姜妙最见不得的就是温姨娘这样的认命,她当即就红了眼睛,哭着道:“姨娘认命,我可不认命的。”
“其实仔细想想,我未必就没有其他机会呢。皇后娘娘虽然是赢了,可贵妃娘娘当真就输了不成?有太后在,就不可能看着皇后肆意妄为的。”
温姨娘听了倏然一惊,脸色都白了,看着女儿道:“妙儿,你又想怎么做呢?你可别吓唬姨娘啊。”
姜妙道:“太后娘娘哪怕是为了安国公府,也会留了三皇子和太子抗衡的,因为只有平衡之术才能让安国公府稳如泰山。”
“可怎么才能让三皇子安然无虞,让皇后和新帝没有下手的机会呢?那只有一个,那便是给三皇子封地人,让三皇子离京。”
“可若真的给三皇子封地,那必然不可能是那些苍茫之地,毕竟这是一场博弈,不可能在这上面太后就先让步。所以,我未必就真的没有选择。”
温姨娘再傻也听出了女儿的意思,女儿这是要放手一搏,依旧准备爬了三皇子的床,然后随着三皇子想着日后能东山再起。
可这招棋太险了,何况她怎么就能够笃定三皇子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呢?
而且,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如何舍得她离京。
要知道,女儿之前对于离京外嫁的事情也是惶恐不安,避之不及的。
而不等温姨娘道出心里的疑问,姜妙就道:“这哪里是和离京外嫁一样了,我这是跟着三皇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何况,若姨娘和我彼此心里都牵挂着对方,又何须在乎是不是留在京城,是不是日日都在一起。”
说完这话之后,姜妙突然想到什么,紧紧抓了温姨娘的手,一字一顿道:“姨娘,若我真的随着三皇子离京,那姨娘就只能学聪明一些了。既如此,有件事情女儿断然不能再瞒着您了。”
虽是有些犹豫,可姜妙到底还是把她故意让温姨娘假孕的事情说了出来。
温姨娘接连受到刺激,吓得几乎没有晕死过去。
姜妙却根本不容她哭,只直直的看着她道:“姨娘,女儿也不是有心蒙骗您,可若不是女儿故意设计这出假孕的事情,爹爹如何会生了心思扶您为正妻,您肚子里的孩子是您的倚仗啊。所以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们依旧进行下去。而只要等到弟弟出生,您膝下有个哥儿,我即便是离开京城,也不至于担心您受了欺辱。毕竟,只要有这个弟弟,祖母便看在这孩子的份上,也会对您心生怜惜,也会再次接纳您的。何况,不还有爹爹吗?您只要聪明些,依旧可以笼络了爹爹的心。”
第68章 看戏 太子殿下到底是您肚子里出来的,……
姜妙这话才说完, 温姨娘已是哭成了泪人。她这些年还算是老实本分,最大的私心也不过是当初算计留在了国公爷身边。如今,却要面对女儿离开京城, 而且还抖出假孕这事儿来, 日后便只能她一人扛着了。她只这么一想,就觉着前路异常艰辛,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执意留在表哥身边, 若她没有这样的执拗, 依着她的身份哪怕是嫁给一个寻常的世家子弟为正妻,也不至于落得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而且假孕的事情对于她来说, 真的太过突然了。她不敢想,自己到底要如何筹谋这一切,在这件事情上全身而退。
看她眼中的恐惧和无助,姜妙却没有再说什么。对于她来说,这条路即便是一条死路, 也只能走到底了。
很快, 承乾帝的灵柩便从颐春园挪到了乾清宫,一时间,内宫可谓是哭声一片。只是对于这些妃嫔来说,未来的日子即便是再惨,在想到淑贵妃很快就要被皇后娘娘逼着给皇上殉葬这事时, 心里也多了一种逃过一劫的后怕。
在这内宫里, 荣宠可谓是把双刃剑啊,如今皇后娘娘一句话愣要逼着淑贵妃殉葬,为着这事朝臣御史们可谓是要吵翻天了,有说于祖宗规矩不符的, 也有说陈皇后借着皇上驾崩,对淑贵妃下狠手的。可不管怎么,对于这些内宫妃嫔来说,淑贵妃这次大抵怕是真的难逃一死了。
闻着这消息的三皇子也懵了,直接就往慈宁宫去,想要求着李太后护着自己母妃。可结果却没有得到李太后的召见,三皇子往日里哪有这样绝望过,嚷嚷着便要见姜妧。
宫女们拦着,却没拦住,愣是让三皇子闯进了屋。
见着三皇子神色满是惶恐不安,姜妧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而没等她让人撵了三皇子出去,却见三皇子噗通跪在了地上,几乎是哀求她道:“妧妹妹,我知道这些年母妃数次惹怒皇祖母,也知道母妃暗中想利用妧妹妹的婚事,加害妹妹。我这个当表哥的,也未曾照拂过妹妹半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和母妃的错,是我和母妃太过自大,才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可即便有往日的种种不是,妹妹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陈皇后作恶,逼着母妃殉葬吗?这可是有违祖宗规矩的。陈皇后现在这样逼着母妃殉葬,她哪里是单单为了出一口恶气,她这是借着这事立威呢。皇祖母年事已高,陈皇后却一直野心勃勃,妹妹难道不怕终有一日太子登基,可天下人只知皇后这个垂帘听政之人,而不是这天下是周家的天下吗?届时,妹妹虽嫁入谢家,可陈皇后这般容不得人,未必到时候不会对谢家开刀。妹妹当真感觉不到唇亡齿寒吗?”
姜妧确实没有想过三皇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平日里他虽被淑贵妃宠坏了,可对于这宫里的起起伏伏,求生的意识已是生在骨髓了。
暗暗叹息一声后,没等姜妧开口,却听三皇子又道:“妧妹妹,我知道你自幼就聪慧,就当哥哥恳求你一次,救救我和母妃吧。若我和母妃能够顺利离京,往封地去,将来未必不能帮扶谢家,不能助谢家成大事。”
这话一出口,姜妧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她哪里不知道三皇子在暗指什么,可他怎么敢呢?
当然,重生一世的姜妧不会愚蠢到相信三皇子是看到了天下大势已去,所以已经想着转
而支持谢家,在她看来,三皇子不过是一招缓兵之计,想要活命罢了。
想着这些,姜妧心中一阵厌恶袭来。
外祖母说的对,周家的子孙这样窝囊,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见她和外祖母的选择没有错。这天下易主,已是大势所趋。
“三皇子,你回去吧。你这些话我会告知外祖母。可你想要封地,又想要贵妃娘娘随你离京这事,未免太异想天开了。祖宗的规矩,宫里的高位妃嫔从未有离京往封地的先例,皇家不可能为了你破例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三皇子再是愚钝也已经听出了姜妧的言外之意。
姜妧这意思是说,皇祖母原本就没有想过任由皇后胡来。
可皇祖母准备怎么拦住皇后娘娘呢?
要知道,皇后如今已是慈宁宫太后,这些日子别提有多趾高气昂了,皇祖母当真会亲自出面救下母妃吗?
可不管怎么,母妃若能留下性命,这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扳回一局。自己会往封地去,至于母妃,留在宫里有皇祖母护着想来陈皇后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的。
自己只需要养精蓄锐,当道羽翼丰满的那一日,未必不能重返京城。
想通这一切,三皇子离开时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妧却不由嘲讽的轻笑一声。
却在这时,只听咯吱一声轻响,下一瞬竟见谢慎从窗户翻了进来。
这几日因着承乾帝的丧事,谢家人免不了入宫哭丧。虽在灵前两人曾远远见过一次,可毕竟人多眼杂,确实也没有真正能亲近的时候。
这会儿见谢慎竟然偷偷溜到慈宁宫来,姜妧惊讶的同时,却也觉着心里一暖。
“二公子这个时候过来,也不怕被一些人安插的眼线察觉了。”心里暖暖的,姜妧嘴上却还是不由有些担心。
谢慎道:“妧儿无需担心,是太皇太后暗中下的口谕,宫里进来诸事繁多,所以着我带人守着慈宁宫的。这事皇后娘娘该也是知晓的,她既知晓,这个时候即便心里觉着不妥,也只能忍着了。”
这几日因为宫里的妃嫔哭丧成一片,让姜妧不免想到上一世安国公府的遭遇,所以心里多少也有些烦躁。可这一刻,在看到谢慎时,她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她缓步走近,轻轻的唯依在谢慎怀里,喃喃道:“方才三皇子闯进来,想让我在外祖母面前替淑贵妃求情,留淑贵妃一条性命。看他这般,我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成王败寇。往日里,谁能想到三皇子会落得这般呢?”
谢慎听她这么说,笑了笑,道:“等皇上丧事过后,我便带你离京。到时候,京城的这些纷纷扰扰再烦不到你了。”
姜妧小声道:“外祖母已让太子做了选择,陈皇后活不了几日了。我倒也不担心太子登基后拦着你离京,只是他若借皇舅舅驾崩之事,故意拖着我们的婚事,这倒是有些棘手呢。”
姜妧的担忧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实在是她太过于了解太子了,太子若是杀了陈皇后,那他只会愈发刚愎自用,越发自大。对待自己的心也只会愈发不知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