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拒绝也不接受, 那双碧色的眼眸里闪着复杂的情绪，仿佛在他身上作乱的辛姒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童。
辛姒觉得他实在无趣，她按住路德维希的肩膀坐直了身子, 她的脸上带着不解与困惑，垂落的黑色长发轻轻扫过了路德维希的手背，如同黑色的藤蔓。
“路德维希，你觉得我是个放荡的坏女人吗？”
她歪了歪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羞耻，更没有气恼，她只是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只是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
路德维希闻言一怔，他垂下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辛姒见状却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轻蔑于路德维希的说法，还是不屑于他的所作所为，他对路德维希彻底丧失了兴趣，起身就要离开。
可就在她松开路德维希的瞬间，路德维希却突然拉住了她。
“你怎么……”
路德维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吻上了她，他学着辛姒的样子啃咬着她的唇，趁她因为惊讶而不设防备之际趁虚而入，攫取着她的呼吸，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肚。
辛姒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挣扎地试图推开路德维希，可是就连双手都被路德维希制住，她像是一只落入笼中的雀鸟，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掉进猎人早就设好的陷阱。
“路德维希……路德维希，你是不是疯了……”
辛姒勉强躲开了路德维希的吻，她难以置信盯着面前之人，几乎是像在看什么奇异的怪物。
她尽量忽视自己胸口的闷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冷声道：“你这样放荡行事，神明是不会原谅你的。”
这种场面极其荒谬，明明是她刚刚对路德维希百般引诱，现在路德维希上钩之后，她又用神明的名义压制他，指责他放荡。
她试图在路德维希的脸上看到半分对神明的愧疚，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路德维希像是已经料想到了这个结局，他的眼里倒映着辛姒的身影，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微微抬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畔，轻柔而又虔诚。
他低声道：“我已堕落。”
他早就已经背弃了神明，屈服于欲望的引诱，即使他再怎么掩饰，也依旧无法遮蔽自己的内心。
在他说要让辛姒继承王位，在他对兰斯特和那只银发人鱼极其不满时，或者更早一些，他偷偷收起辛姒扔过来的那把扇子之时，他就已
经失去了对神明该有的虔诚。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心神动荡，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收到愤怒与嫉妒的侵扰，只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类。
辛姒闻言沉默了许久，路德维希紧紧拥抱着她，他将头伏在她的颈窝，贪婪汲取着她的温度，试图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躁。
可是他没有看到辛姒的眼神，她的眼中是一种冷漠的怜悯，她任由路德维希抱着自己，可是却始终都没有给他回应。
兰斯特尚且不知一晚上竟然会发生了这么多事，在路德维希离开舞会之时，原本他也想提前离开，可偏偏被国王给中途拦了下来，害得他一晚上都在听他说一堆废话。
“兰斯特，你相信我，她的来历绝对不同寻常，我已经向卡略特家族打听过了，就是她迷惑了卡略特伯爵。”
国王在兰斯特的面前喋喋不休，“路德维希肯定是和她纠缠在了一起，他们打算篡夺我的王位，他们肯定是早有预谋！”
他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一脸愤怒地怒斥教廷觊觎他的王位，一会儿又满目惊惧地诉说辛姒古怪的来历，在这些日子的折磨之下，他的精神都变得有些不太稳定。
“兰斯特，你一定要帮我。”
国王见兰斯特不搭理自己，他苦苦哀求道：“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出海了，你必须要帮我，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兰斯特听得心烦，他的脸色肉眼可见有些难看，不耐烦道：“所以你想怎么办？”
国王闻言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他干巴巴道：“如果……如果能杀了他们的话……”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对上了兰斯特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间不敢继续多言，他只能重新换了一套说辞，“他们觊觎我的王位，我不能坐以待毙。”
他早就已经从对辛姒的迷恋之中清醒了过来，回想起自己当初的疯狂，他只觉得后怕。
国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疯了一样爱上她，在其中的某个阶段，他甚至连自己最在乎的王位都忽视了，只为了能讨她的欢心，就连自己现在这些麻烦，也都是因为自己当初迷恋辛姒所导致的。
他问过了卡略特家族的人，他们无一不是像疯了一样迷恋那个女人，仿佛被魔鬼操纵了神智，乃至为了争夺她的注意力而引发数次内斗。
国王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是像兰斯特一样的魔鬼，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引发无数的混乱。
兰斯特将国王惊惧的神色一览无遗，他对国王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根本不顾国王的阻拦，自己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此时已是深夜，船上极少还会有人走动，兰斯特脚步轻盈的掠过甲板，却看到一个捧着烛台的侍女正缓缓朝辛姒的房间走去。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那名侍女的影子也被无限拉长，如同一条摆动的鱼尾。
兰斯特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慢慢跟上了那名侍女的脚步。
侍女端着烛台僵硬走到辛姒的房间之外，她缓缓吹灭了烛火，在火源熄灭的瞬间，她的身形逐渐扭曲，银白色的发丝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光。
莫利刚刚要敲响辛姒房间的窗户，一把匕首却横空飞来，掠过他的脸颊，直直插入墙壁。
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脸颊之上，渗出的鲜血很快变成了紫色的珍珠。
莫利有些警惕地看向侧方的罪魁祸首，兰斯特正优哉游哉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我说哪里来的鱼找死。”
兰斯特笑吟吟道：“原来是一位故人。”
第46章 东方王后（19）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是你？”
莫利眼神阴鸷地盯着面前的兰斯特, 他脸上的伤口飞速愈合了起来，可是神色却变得越发警惕。
第一回，他自导自演海难英雄救美, 到最后被兰斯特坐享其成。
第二回，兰斯特用幻术迷惑了国王，害他被那个人类活活剥下了脸皮。
第三回, 兰斯特竟然要挟辛姒和他在一起。
新仇旧怨相加在一起, 两人之间早就不死不休，莫利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可是兰斯特看莫利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稳稳当当胜券在握, 结果冒出一个路德维希还不算完，又有蠢鱼非要凑上来找死。
“人鱼果然是会迷惑人心的生物啊。”
兰斯特脸上笑容渐冷, 他担心会闹出太大的动静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并没有继续攻击，只是把玩着自己手上的匕首，眼神上下巡视了莫利, 似乎是想要找到一击致命的位置。
他含笑问道：“你难道不知道深夜擅自打扰女士的休息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指责别人之前还是先反思一下自己比较好吧。”
莫利也不甘示弱, 他轻飘飘扫了兰斯特一眼，语气中暗含着嘲讽，“果然是堕天使，毫无廉耻之心，你摆出这幅轻浮样子给谁看。”
“轻浮？”
兰斯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的眼底顿时燃起了怒火, 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敢说我轻浮？”
他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哪里轻浮了, 连辛姒都没说过他轻浮，这条蠢鱼怎么敢说的。
莫利侧身闪过了兰斯特的匕首，他看到兰斯特这幅作态便知道自己戳住了他的痛处, 堕天使到底和魔鬼不一样，他们总是会像兰斯特这样自命不凡，即使已经投入黑暗的怀抱也依旧要摆出清高的模样，说他一句“举止轻浮”就像是多么冒犯了他一样。
“怎么，你难道还不想承认你自己轻浮？”
莫利有心激怒兰斯特，他一边躲闪着兰斯特的进攻一边有意把他往甲板上引，想要尽量避开船上众人的注意力。
在海上，人鱼一族有天然的优势，他从海洋获取力量，即使对上暴怒之下的兰斯特也依旧游刃有余。
莫利轻盈越过了船上的障碍物，故意又说道：“不过堕天使和天使果然是不一样的，路德维希看起来可比你正经多了。”
兰斯特差点被莫利给气笑了，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路德维希那个假正经的死人，莫利现在竟然还敢提这件事。
盛怒之下，他也干脆顾不得放轻手脚避人耳目，几乎是招招致命，想将莫利就地格杀。
莫利见兰斯特突然这么疯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听到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有守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所以朝这边赶来。
他下意识想要回到海中，可是兰斯特却不依不饶，趁莫利分心，再次在他的脸上划上一道伤口。
“你……”
莫利现在算是意识到了为什么国王当初要剥了他的脸皮，光看兰斯特这幅恨不得把他毁容的样子就知道少不了他的干系。
兰斯特现在看莫利极为不顺眼，不管是莫利那双故作无辜的眼睛，还是莫利那张迷惑人心的面皮，他都恨不得给他直接活挖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辛姒的房门却突然打开。
听到动静的两人身形顿时一僵，几乎是默契无比同时收手，默默躲在了阴影处。
守卫们过来巡视了一圈，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把一切归咎在海上天气多变，转身又去了别处巡逻
路德维希被辛姒有些不耐烦地赶了出来，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遗憾和失落，温声道：“母亲，您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辛姒却始终冷着一张脸，看向路德维希的眼神也带着恼怒。
她本来以为路德维希看着正经又冷淡，自己可以像逗弄小猫小狗一样随便逗弄，可没想到这都只是表象。
路德维希仗着自己拥有天使的治愈魔法，每次都在她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强行让她保持清醒，末了还要装出自己不是故意而为，恨得她牙痒痒。
莫利和兰斯特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辛姒和路德
维希说的话语焉不详，他们无法准确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兰斯特却知道路德维希与辛姒的关系，他咬牙切齿盯着路德维希，两相对比之下，他甚至觉得旁边的莫利看起来都顺眼多了。
“蠢鱼，我们先休战。”
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率先抛出了自己的条件，对莫利蛊惑道：“我们先想办法把路德维希弄死，之后我们再各凭本事，怎么样？”
莫利闻言嗤笑了一声，他瞥了兰斯特一眼，冷嘲热讽道：“你把我当傻子吗，我和路德维希又无冤无仇，凭什么给你当刀使。”
辛姒只说让自己杀了兰斯特，堕天使和天使之间的争斗，他有什么插手的必要，还不如作壁上观，等着他们两败俱伤，自己坐享渔翁之利。
然而就在辛姒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感应到周围生命体的系统却在这时突然提醒道：【莫利和兰斯特都在着附近。】
【什么？】
辛姒的动作顿时停住，她的眼底闪过些许兴味，突然间便改变了主意。
“路德维希，你等一下。”
辛姒主动开口挽留路德维希，路德维希下意识回头，一个轻柔的吻却落在了他的唇畔。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辛姒，只见她弯了弯眉眼，温柔说道：“晚安，祝你好梦。”
路德维希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他抬手轻轻抚过辛姒的长发，两人沐浴在月光之下，如同一对依依不舍的恋人，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咔嚓——
莫利死死盯着两人的动作，旁边的栏杆被他硬生生掰碎了。
兰斯特冷笑了一声，像是看小丑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嘲弄与鄙夷，像是在讽刺他天真的想法。
要么说蠢鱼就是蠢鱼，之前莫利还在那里信誓旦旦说他轻浮，说路德维希正经，现在就让他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轻浮。
“我改主意了。”
莫利咬牙切齿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第47章 东方王后（20） 你又开始自作多情了……
路德维希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破绽，只是低声对辛姒说：“现在太晚了，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祝您好梦。”
辛姒的目的已经达成，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关上了门，自顾自躺回了床上闭目养神。
系统对她这幅态度有些茫然, 提醒道：【路德维希和兰斯特在外面打起来了。】
准确来说, 应该是路德维希早就发现了兰斯特的气息，正好兰斯特也不像轻易放过路德维希，新仇旧怨夹在一起无异于火上浇油, 双方都恨不得把对方就地正法。
“他们那是自己有仇，和我有什么关系。”
辛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她躺在柔软的被褥之间昏昏欲睡, 明显对系统所提及的话题不怎么在意。
